都說無商不奸、義不行賈，如今看來，那些都是低級商人的玩法，如沈萬億這般，把你身上的錢給賺了，你還得謝謝他；不是你一個人謝，而是所有人都謝。

“反正不管哪邊贏，你都穩賺不虧。”

“怎么會呢！少賺一分就是虧，能賺兩次名聲的事，憑什么只賺一次名聲？”

少賺就是虧……這的確像是沈萬億說出的話。

“本來預備著這次發行十萬份的，怕出事，沒辦法，只好少個零。這才是第一次搞，要是搞成了，免不得要在幾位大人面前露露臉，下次再搞，也就有了底氣。”

顏暢聞言無語：原本以為自己贏了雙林書院才是裝逼最成功的那個，現在看來，自己只是在臺上表演的小丑，不管結果如何，這個沈萬億才是最大的贏家。其他小說中豬腳穿越各種金手指、分分鐘成掛逼，自己好像……不太順啊。

兩人說話間，卻聽門后沙沙一陣響動，接著就是鐘響十二聲。

顏暢循聲望去，卻是一座一人多高的鎏金自鳴鐘，“這是……”

“哦，這個呀。”似乎見多了旁人吃驚模樣，沈萬億得意一笑，“自鳴鐘，西洋的玩意，比漏刻、漏壺那些玩意準多了，就是忒貴了點。”

顏暢當然認得那是鐘表。只顏暢原以為明代還用日晷那種東西，沒想到已經有了鐘表，“一百兩銀子落地上你都不稀的彎腰去撿，還有你嫌貴的東西？”

“那可不，西洋進貢的東西，手藝流出來了。我敢說，就這個東西，南京城我這可是頭一份。”

旁人瞧著稀罕，顏暢可是見多了，只是詫異這玩意出現的年代似乎和記憶不同，“對了，我都到了，雙林書院的人到了沒？”

自鳴鐘鐘響十二聲，也就是中午十二點左右，換成古代的時間，也就是正午時。兩座書院約定的比試時間是未時，還有一個時辰時間。

“雙林書院的先生還沒到，倒是學生來了不少。他們要是不來，就直接判他們輸就是。”誠如沈萬億之前所說，不管輸贏，他都是贏家，問題這是贏多少而已。

在所有人都看好雙林書院的時候搞這么一次營銷，那是給足了雙林書院面子，于情于理，雙林書院都該有所回報才是。躲著不來，不僅南京城的百姓不會饒過雙林書院，就是在場這么多讀書人……人言可畏啊。

“還一個時辰，我不急。”見了這陣仗，顏暢也不認為雙林書院會不來，“你和你們……”

顏暢話說一半，卻見方才引自己上樓的那個伙計又過來了，這次他是引著兩個人……

這兩人俱是尋常書生模樣，可其中一個人的臉……顏暢怎么會忘？那可是領導的臉！

都說領導跟前要混眼熟，雖然只經過一次，而且已經過去十天，可顏暢對這個領導可是記憶深刻呀。

顏暢下意識的起身就要喊‘領導好’之類的話，耿定向臉色已是一變，雙眼一動，示意顏暢不要聲張。秦焦裕也看到了耿定向，只是他知道耿定向的為人，見他一副尋常書生模樣，料定耿定向是不想暴露身份，因而不曾起身。

顏暢也看到秦焦裕的反應，‘閱歷是硬傷呀，哪怕穿越了，有些事情還是比不上這些老人吶。’

剛才那伙計帶自己上來的時候一路扯淡，估計是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這次領耿定向上來的時候一句話也沒有。

耿定向想裝作和顏暢等人不認識，可樓下其他人都是三三兩兩圍在一張桌，這里就四張大桌，兩張被沈萬億那些富人給占了，另一張就是顏暢等人了。耿定向略一頓，自己這邊兩個人總不能獨占一張桌，便朝顏暢這邊走了過來。

“慢著，那是崇正書院先生的位置，您坐這邊吧。”伙計一指靠欄的小桌案。一邊貼著欄桿，只兩個座，“正好是兩位，說些體己話也方便不是。”

那伙計吸取了之前的教訓，這次領耿定向上來的時候一句話也沒說，可他最后到底忍不住說了一句，到底還是說錯了話。

耿定向沒反應，顏暢只得出來發話，“沒事，我看這位……年兄特別有親切感，你先下去吧，有事招呼你。”

耿定向是挨著秦焦裕坐的，待伙計退了出去，“老秦啊，今天我可要好好看你這女婿的表現吶。”

聲音平常，可秦焦裕哪里聽不出耿定向話里意思？

秦雀兒原本該認識耿定向的，只是多日不見，如今耿定向又換了裝束，因而一時半會沒想起來是誰，只覺得有些熟悉。眼看這人對父親這么說法，一個激靈，幾乎脫口而出，“大人……”

“我的小姑奶奶……”顏暢急忙上前打斷，“您沒看爹都沒說話嗎？你這么大反應，是想把所有人都招來啊。”

秦雀兒被顏暢這一說，也回過神來，雙臉一紅，朝耿定向點點頭。

耿定向卻是一笑，“別緊張，我和你爹是老朋友了，這情形，你也別把我當官，就當是你爹一個普通朋友。雀兒，小時候我可沒少抱你，現在倒好，我認識你，你反而不認識我了。”

秦雀兒哪里知道該說什么，只是紅著臉低頭。

耿定向又看向顏暢，“你今天搞出這么大動靜，有幾分把握？”

見耿定向全無官架子，顏暢也有心緩和氣氛，“您是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

耿定向聞言一呆，“當然是真話，有誰愿意聽假話？”

“關鍵我怕我說了真話您不信吶。”顏暢做了個囧狀表情，“我說我有十成把握，您信么？”

耿定向聞言卻是點頭，一邊嘆氣一邊道，“意料之中啊。”

“啊？”聽耿定向這么說，顏暢倒是有些意外。只耿定向卻是對秦焦裕道，“你也不勸著點，任著他胡來。”

好吧！敢情耿定向是以為自己必輸！自己說的是十成把握贏，他理解為十成把握輸！

“耿……叔，我說的是十成把握贏，不是十成把握輸呀！”

耿定向把臉一板，“顏暢，做人可不能這樣，剛才都讓你說真話了，你怎么還說假話？”

這年頭，說真話硬是被認定說假話，真是讓人沮喪。瞧著耿定向這模樣，就和之前的秦焦裕一樣，顏暢也不好多說，“孔圣人說的好，訥于言而敏于行，少說話、多做事，我也不說話了，您待會兒等著看結果吧。”

說罷，聽墻角自鳴鐘又是一聲脆響，顏暢徑直走到樓梯口，對侯在那兒的伙計道，“帶路吧。”

那伙計剛要說話，卻聽蹬蹬蹬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卻是一個伙計慌慌張張的跑了上來。

那伙計面色通紅，面頭滿面都是汗，卻是直朝沈萬億的方向跑去，“東家、東家。”

“怎么了？什么事大驚小怪的？”

“雙林書院……”那伙計跑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雙林書院的先生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