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當真無禮！”

我橫眉冷對，小紅不以為然，轉(zhuǎn)身扛起掃帚向院子中走去。我快走兩步跟上去：“你說說你，平時沒人的時候你沖我發(fā)發(fā)脾氣也就算了，今天莫問天官在這兒，你還和我沒大沒小的。你也算是個修道之人，如此無禮儀寡廉恥、不分好歹不知進退——”

“說完了沒有？”小紅突然轉(zhuǎn)過身來，我一時沒有回過神，半截話憋在喉嚨里發(fā)不出來，生生憋出了一個嗝。

我邊打嗝邊說：“沒有。”

“哦，那接著說。”這小子竟然咧嘴笑起來，看我出丑他一定很開心。

“話說回來，莫問來咱們司命府到底有何事？怎么見了我一句話都不說？”我低頭思索著，“那莫問今日看起來······有點兒不一樣啊。”

小紅低頭看了我一眼：“你還不知道吧，莫問一族的太虛神鏡被盜了，就在當日那謁松會上。”

“竟有此事？”我仔細回想了一下，那日謁松會上，莫問神色慌張地來尋天帝，如今想來，極有可能便是為了此事。

“那莫問來咱們府里作甚？”我眉頭一皺，頓時想到了什么，“對了！那日謁松會你就沒有參加！我說呢，以你這種性格怎么會不去參會？好啊你，竟然偷竊別人家的寶物，引得人家莫問上門來討要，怪不得莫問對我陰陽怪氣的，這是怨我治下不嚴啊！說不定還以為是我指使的呢！小紅呀小紅，你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我恨鐵不成鋼地戳著他的腦門兒，他一個躲閃不及就被我一指頭戳出了個紅印子。

“行了行了，”小紅跳著往后躲，“我沒說是我偷的呀！你想想看，如果是我偷的，咱倆現(xiàn)在還能好好地站這兒嗎？”

我一想也是：“不是你偷的呀？那莫問作甚么找你不找我呢？”

小紅拍打著自己的衣服，整了整剛剛亂掉的衣襟，說道：“那莫問也不是來找我的。他是想借府里的窺鏡一用。”

“哦，可有何線索？”

“那玩意兒時靈時不靈的，能有什么線索。”

“就為了這事兒？”

“還能為了什么？”小紅撂下一句話，徑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我心中半信半疑，總覺得事情有點兒不太對勁，但不說不上是哪兒不對勁。我回想起方才與莫問遇見的場景，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東西被我忽略了。

正暗自思索之際，卿英忽然探頭出來：“連月，董慕謙死哪兒去了？怎么不見他人呢？”

我被打斷了思路，只好先應(yīng)付卿英：“這我哪兒知道？你我不是一同回來的嘛！”

聽見動靜的小紅此時也探出頭來：“那小子被過路的仙娥給拐走了。”

“什么？”卿英一臉不可置信，我摸摸下巴，悠悠說道：“看不出來嘛。”

“方才華泠仙子過來了一趟，那小子就跟人家走了。”

小紅慢悠悠地從房間里出來，邊走邊說：“那華泠仙子過來想要借幾本經(jīng)書，那小子一看見仙子眼睛都直了，眼看人家仙子經(jīng)書借到了就要走，他就說自己還沒逛過天宮，非要纏著仙子領(lǐng)他去四處瞧瞧。”

我眼看著卿英被氣得臉色發(fā)白，最后發(fā)出了一聲自嘲的嗤笑。

小紅繼續(xù)說著：“我說我領(lǐng)他逛也是一樣的嘛，何必麻煩人家仙子呢。可是呀——”小紅拉長了尾音，表情無奈地搖搖頭，“他不聽呀——”

卿英咬牙切齒了一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吶。咱們同門一塊兒待了這么久，看不出他竟然也是一個好色之徒，真是···真是······”

我認識小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然知道他的話萬不能全信。看著卿英這番也被氣得差不多了，也是該我打圓場的時候了。

我上去拍拍卿英的肩膀：“慕謙本性如何你還不清楚嗎？人家在你身后屁顛屁顛地跟了兩萬多年，你給人家的好臉一個手掌都能數(shù)得出來，他要是什么好色之徒，早就另尋新歡了，至于在你這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卿英情緒緩和了一點兒，但表情還是很憤憤，正欲說些什么，小紅忽然盯著不遠處說道：“來了。”

我和卿英一齊抬頭望去，只見門口處進來一人，頭上戴了一個五顏六色的花環(huán)，項間掛著幾串七彩的琉璃珠子，左右胳膊上提了四五個精巧的籃子，籃子里盛滿了各色瓜果。各種仙寶造物將來人周身襯得霞光蒸蔚，我定睛瞧了好幾眼才認出此人正是董慕謙。

董慕謙還不知道此刻他已經(jīng)被小紅給賣了，進來說了一句“都在啊”，沒人搭腔也不在意，對著卿英扯了一張笑臉：“仙子姐姐們真是熱心腸——瞧瞧我這些好東西，卿英，你不是最愛吃桃子嗎？”說著他還晃了晃手里的果籃，“猜猜這是誰給的？”

卿英冷笑一聲：“哪位好姐姐給的？”

“自然是桃夭仙子了！”慕謙還沒看出死活，一個勁兒地說著，“桃仙居里的幾位仙子姐姐與我很是投緣，百年的果子正巧兒成熟，就叫我給趕上了。”

說著手里撿了一個飽滿的桃子朝卿英扔過去，卿英側(cè)了一下身子躲開了，桃子啪嘰一聲落到了地上。

“怎么，不喜歡啊？”慕謙走過去把桃子撿起來，怔怔地看著卿英。

小紅看熱鬧不嫌事兒大，陰陽怪氣地說：“桃仙居里的仙子們對你是真好，我在這天宮里當差時候也不短了，人家可是一個桃核都沒分我半個。”

說著他做了個怪臉，把慕謙手里的桃子接過來，在衣襟上擦了擦，就口咬下去，咔哧咔哧地嚼著。

“就你還跟人家慕謙比，別人家不找上門來告狀我就燒高香了。”我算看出來了，這小紅就是一個攪屎棍。我一把把小紅手里的半個桃子奪過來，手一指他的臥房門：“進去！”

“進去就進去！”小紅從籃子里又拿了個桃子，一步三回頭地回了自己房間。

卿英這會子已經(jīng)冷靜下來了，她側(cè)著臉打量了一下慕謙，問道：“頭上戴的這是什么玩意兒？也是桃夭仙子們給的？”

“這個呀，這個不是！這是百花宮里的仙子們送的。你聞聞，還很香呢！”這個笨蛋慕謙，還以為卿英是在夸他的花環(huán)好看呢。他低頭抖擻著自己頸上的珠子：“這個是琥珀仙子送的，喜歡嗎？來，給你戴上。”

說著就把珠子摘下來往卿英頭上套。卿英不說話也不理人，匆匆向廂房走去，嘭地把門一甩。

慕謙迷惑地看著我：“怎么了她這是？”

我無奈地搖搖頭：“等會兒再敲門吧，不然她能把你活吃了。”

說完我走到樹下的茶幾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剛端起茶杯舉到嘴邊，茶杯忽然震動起來。我忙把杯子放到幾上，杯中水漸漸升高，最終匯聚成了一個胖乎乎、憨頭憨腦的背影。

光看背影我就已經(jīng)認出這是誰了——辟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