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娉婷暈倒后,就被李瑛帶去了瑛王府,由著顧清照照顧。
方娉婷醒來后,就回到了她自己租住的院子中。
幾日,方娉婷身旁的丫頭給慕青遞來了帖子,邀慕青前去。
慕青沉吟了片刻,點頭應(yīng)答。
身旁,寒月連忙道,“主子,你此時尚在禁足,幾日前你貿(mào)然出府,有十三爺為你說情,十二爺這才作罷,如今你………”
“萬萬去不得啊!”
慕青手中還捻著一支花,聽罷,慕青嘲諷一笑:
“他氣就氣吧,如今我左右不過是一個被他厭棄了的人,他要氣,就由著他氣?!?
說完,慕青把手中的花丟進(jìn)瓶中,帶了寒霜一人而去。
方娉婷所住的地方,是在京都的西街,此地多是貧民所住。
慕青到時,竟發(fā)現(xiàn)宋云溪和顧清照也到了。
而此刻,兩人都候在院子外,沒有進(jìn)去。
見著慕青,宋云溪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依舊是萬年不變的白衣,頭上幾乎沒有任何飾物。
而顧清照見了慕青,面上清清蕩開兩個小梨渦,很是清純可愛。
“八嫂,清照?!?
慕青見了二人,笑著打了聲招呼。
“進(jìn)去吧!”
見罷,宋云溪冷冷地道。
扣了扣庭院的門,一個約莫二十三四的婢女才來為慕青她們開了門。
那個婢女,模樣生的極丑,面上受了道嚴(yán)重的刀傷,從右眉角到左下巴,疤傷嚴(yán)重得駭人。
見到慕青三人,那個丫鬟很是得體地為幾人開門,“主子現(xiàn)在正在園子里?!?
說完,慕青三人順著那毀了容貌的丫頭,指的方向望過去。
那里,方娉婷正蹲在一叢百花爛漫的花叢中,她穿著淡粉色的衣衫,一園子七色的彩蝶圍繞著方娉婷,在園中翩翩飛舞。
園中,微風(fēng)吹拂,揚起她一頭如瀑的長發(fā),面如凝脂,娥眉彎彎,朱唇不點而妖,此刻,她的一截皓腕上,還掛著幾朵小花。
絕色美人,傾國傾城,不外如是。
見著慕青三人,方娉婷從花叢中出來,看著三人,微微福身。
“你們來了啊。”
聲音自然熟捻,仿佛熟悉多年的老友。
慕青疑惑,不知道方娉婷讓她們來這里的意圖。
邀著三人坐下,方娉婷親手給慕青三人倒了茶,“你們嘗嘗這點心,這是我親手做的,你們看,可還好吃?”
慕青側(cè)目去看宋云溪,顧清照,宋云溪冷冰冰的,慕青一如既往地沒看出宋云溪的表情意圖。
倒是顧清照,一臉茫然。
吃過方娉婷做的茶,慕青疑惑,“不知娉婷叫我們來做什么?”
方娉婷只是一笑,“做了茶點,就想起了你們,所以特意來讓你們吃吃?!?
慕青點了點頭。
“很好吃?!?
方娉婷叫她們來,果真只是讓慕青三人來吃東西的。
待慕青吃完后,方娉婷說,“叨擾三位王妃這般久,著實麻煩打擾了?!?
顧清照搖頭,“沒有,沒有?!?
“你的糕點真的很好吃。”
慕青看著顧清照無奈,恐怕真心來吃糕點的,就只有顧清照吧!
方娉婷說完,向慕青三人屈膝,“恭送三位王妃?!?
這是被趕了?
慕青無奈。
今日的方娉婷,著實奇怪。
回府途中,慕青百思不得其解,她被關(guān)在王府中,成日不出泠然居,京中大事慕青也不知曉半分。
想起方娉婷的怪異,慕青問寒霜,“你可知道李瑕怎么了?”
李瑕被判處的日期還有十日。
方娉婷報了仇,況且李瑕還未被處決,方娉婷不該如此的?。?
聽罷,寒霜突然道,“在你們探望過三爺后,當(dāng)晚三爺就自殺而亡了!”
寒霜突然大怒,“為何這等大事你都不告知我!”
說完,慕青吩咐車夫,“快,回去!”
“回去!”
寒霜解釋,“奴婢是看你見了三爺回來后,情緒不大對,白大人說過,主子情緒起伏不能過大?!?
慕青此刻已經(jīng)動了情緒。
她捂住頭,頭更加暈沉,良久,慕青對寒霜說:
“最后一次!”
寒霜聽罷,低頭垂眸:
“諾!”
到了方娉婷居住的小院時,慕青連忙從馬上跳下,往里面的居室沖去。
到時,宋云溪早比慕青先一步到了,此刻她正坐在方娉婷身旁為她診治。
方娉婷身上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香氣,很是好聞。
宋云溪見慕青進(jìn)屋,冷冷道,“把鼻子堵上,不要吸了這香氣進(jìn)去。”
慕青用身上的巾帕浸了水,捂住了她的口鼻,來到宋云溪身旁問:
“娉婷怎么了?”
宋云溪翻了翻方娉婷的眼皮,方娉婷此刻仿佛睡著了一般,看起來,依舊絕色美艷。
良久,宋云溪停止了手中的動作。
一旁,那毀了容貌的丫頭跪在地上連忙問,“八王妃,我家主子怎么了?”
宋云溪看著那丫頭,轉(zhuǎn)眼看著慕青搖了搖頭。
“是浮生夢?!?
慕青疑惑。
少頃,宋云溪解釋:
“浮生若夢,大夢一場。待她醒來后,她……”
后面的話,宋云溪沒有說了。
浮生夢,也叫夢浮生。
在姜朝時,浮生夢,本是為一些重病難忍的人準(zhǔn)備的,好讓他們在夢中安穩(wěn)離去。
可到了姜朝統(tǒng)治后期,此藥就成了一些權(quán)臣用來爭權(quán)奪利的工具。懿朝太祖建國,就把浮生夢列為了禁藥。
幾百年下來,世人也逐漸忘記了此藥的存在。
而此藥也有另外一個作用,在夢中,人們可以夢到自己一直所想要,在現(xiàn)實生活中卻永遠(yuǎn)不能得到的事物,完滿的愿望。
聽到了宋云溪所說的話,那個毀了容的丫鬟捂住嘴,跑到宋云溪身旁拉著她的裙子。
“八王妃,你有辦法的對不對?”
“奴婢求您,求您治好主子,無論王妃讓我干什么奴婢都可以!”
“求求您了八王妃!”
宋云溪冷冷地看著地上那個哭得不能自己的丫頭。
沉默不語。
慕青看得心酸,她微微彎腰,把那丫頭扶起來,“你萬莫……太過傷感?!?
慕青本想寬慰那丫頭幾句,可慕青卻找不著任何語言。
再多的語言,此刻也是顯得蒼白無力。
突然,只聽得“唔”地一聲,床上的方娉婷低身呻吟了一句。
慕青連忙轉(zhuǎn)頭望過去。
卻見方娉婷本來還微微紅潤的面龐迅速萎靡了下去,連同她的氣息,也是極為迅速的低沉下去。
可她的臉上,卻帶著一抹淡淡的歡愉。
嘴角,還勾著一抹淡雅甜美幸福的微笑。
很久很久。
方娉婷的呼吸,已經(jīng)很是微弱了。
可她的眼睛,卻慢慢地睜開了。
方娉婷的眼角,還有著淚水滑落。
看著慕青宋云溪,方娉婷蒼白的臉上虛弱一笑,“我就知道……你們……肯定會來的?!?
慕青連忙上前,拉住方娉婷的手,連她的手,也是徹底的冰涼了下去。
“你為何要如此!”
慕青眼中掛著淚水,看著方娉婷問。
方娉婷凄然一笑。
“他走了……我活不下去了……”
眼淚,一滴一滴,順著方娉婷絕色蒼白的面上滑落。
“我對不起……父候……母妃……對不起我的族人……我還是愛上了……他……我愛上了…自己的仇人……”
“他走了……我活不下去了……我不想活了……”
方娉婷說完,瞳孔卻逐漸渙散了下去。
她伸手,向床帳上方拉去。
“越澤哥哥……你說過…會來娶我的……怎么過了那么久……你還是不來……”
“你還是不來……”
“主子!”
“主子!”
床下,跪著的那個丫頭看著方娉婷大叫。
慕青半蹲在一旁,看著方娉婷,淚眼模糊。
“越澤哥…哥……”
“為什么…”
“阿音,你的越澤哥哥來娶你了?!?
一旁,宋云溪突然道。
方娉婷已經(jīng)渙散的瞳孔突然出現(xiàn)了一抹光芒,聞言,她帶了點激動地看著宋云溪。
“越澤……哥哥………他在哪里啊?”
“他送我的……那支笛子……我保存了好久……他說……等我會吹笛子的時候…就來娶我的……”
“我已經(jīng)……會吹……笛子啦…”
方娉婷的呼吸,幾近湮滅。
可沒有聽到宋云溪的回答,她強撐著最后一口氣,看著宋云溪。
慕青連忙轉(zhuǎn)身看向宋云溪。
宋云溪突然一笑。
這是慕青第一次看宋云溪笑,她的笑容,很淡很淡。
宋云溪說,“你的越澤哥哥……騎了紅頭馬……已經(jīng)到了東大門了……”
“是嗎?”
終于,方娉婷滿意地一笑,她抓住床帳的手,猛然一落。
呼吸,也徹底消失。
她的面上,還掛著笑意。
或許,在浮生夢中,那里,有她最愛的李瑕,李瑕沒有殺戮她的族親。
一切,都是最初開始的模樣。
年輕的方娉婷,還很是純真可愛,或許她會嬌羞地看著李瑕,喚她一聲“越澤哥哥?!?
那時的李瑕,還沒有太大的仇恨野心,少年英俊公子,一襲玄衣飛揚,沉穩(wěn)英俊。
一簫一劍,胡風(fēng)瘦馬。
或許,只是一次一場英雄救美。
少年男女,一見鐘情。
或許,只是一個眼神,就注定了一生。
………
“主子!”
跪在地上的丫頭見狀,凄聲哭喊。
“主子!”
“主子!不要丟下茶茶!”
“主子!”
聽得那丫頭的哭喊,慕青只覺得心頭一陣抽搐似的難受。
娉婷同李瑕的愛,太過炙熱,也太過悲壯。
身為皇家,李瑕注定了有太多的無可奈何。
慕青很難平判她們二人之間的愛恨情仇。
良久,良久,慕青同宋云溪站在一旁,無奈一嘆,然后離去。
那晚的星星,很亮很亮。
慕青抬頭,望著一方星空,在漫天的星空中,不知道李瑕會不會抓住那顆可以令他開心的星星?
方娉婷是否又會遇到陪她看星星的那個名喚越澤的少年郎?
會的。
一定會的。
慕青堅信。
夜空下,慕青望著頭頂?shù)奶炜眨⑽⒁恍Α?
…………………………
青山悠悠煙雨州,
伊人待傘為誰留?
白頭不盡又秋去,
笑道淚寫緣太薄。
…………友鋅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