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廢物。”

克里克長槍一探，擋住了上校的攻擊，看著瑟縮的手下滿臉不屑。

不過雖然他表面上不露聲色，但是實際上看著自己辛苦搜羅來的心腹一下子去了小半，他還是暗中肉痛不已，要知道他現在雖然說起來有六百多個手下，但是真能讓他看上眼的，也不過眼前這一批和跟著阿金的那一批而已。

幾個失魂落魄的海賊見了克里克，頓時有了主心骨，快步退到了他身邊。其他的海賊也在搭好了跳板之后魚貫而入，不一會兒克里克身后的甲板就被大批海賊給擠滿。

與此同時，艙室內的軍官們也反應了過來，組織好士兵來到了上校身后。

耶爾和阿萊一臉緊張地握緊武器，站在人群當中，和眾人一起等待著長官向他們下達指令。

“你們走！”

“快去中校的船上，讓他去和那胖子匯合。”

眾人皆愕然，一個上尉上前兩步，一臉的不可置信。

“什么？您……”

這位劍士背對著眾人拄劍而立，他深吸一口氣，發出了與他瘦小身體絕不相稱的巨大聲音，一字一頓地大吼道。

“我說，你們快走！”

快走吧。

現在不走就來不及了。

我不是他的對手，總不能拖著E-2支部所有人一起死吧，要真弄成那樣，我的臉該往哪放。死胖子，我的手下就交給你了。真是，又欠下了麻煩的人情啊。

沒有機會還了，你可別怪我。

他舉劍對向克里克，神情不悲不喜。

上尉伸手，狠狠地壓了一下帽檐，轉過身去向眾人揮了揮手。

“全體士兵都有！”

“聽我指揮，目標，中將軍艦，前進！”

“是！”

“耶爾，耶爾！快走啊！”

看著身邊一個個又折回去的士兵，阿萊一臉焦急，用力地扯著耶爾的手腕，隱隱地察覺到，事情要向著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況發展。

耶爾用力一掙甩開阿萊的手，拔出腰上的長劍，低聲說道：“阿萊，你走吧。”

果然沒錯。

“我不能再走了。”

“耶爾…”

看著耶爾那倔強冷峻的側臉，阿萊嘴角動了動，他也低下頭，伸手探向腰中的長劍。

但這劍，到底還是太過沉重。

不，不對，我當上海軍三個月，和我一起的人都還在基地里面呢！阿萊，這不是你應該介入的場面！他那給人以親切溫和之感的圓臉劇烈的抽了抽，表情幾乎稱得上猙獰，他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言不發地轉身，低著頭跟上了大部隊的尾巴。

感受到身邊新兵的動作，耶爾心中一輕，隨即又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悵然，他沒有回頭，而是輕輕向前，站到上校身邊。

克里克面無表情地看著對面海軍的動作，出奇地沒有阻攔，就那樣沉默地看著。站在他身后的海賊們一陣騷動，但礙于他的權威，即便是有再大的不滿也不敢有所表示。

“要是當年，我的長官是你該有多好。”

頓了頓，克里克又說道，“可惜不是，今天，你們倆都得死在這了。”

說完，克里克又看著他們邪邪一笑，歪過腦袋向身后說道：

“去給我纏住那群逃兵別放跑了，等我把這收拾了再去對付他們。”

“是！”

終于得到期待已久的命令，一眾海賊興奮地齊聲喊道，隨后無視了面前這兩人，從一邊穿了過去。

雕塑般聳立著的上校開了口，“他們是在執行我的命令，可不是什么逃兵。”

“切，隨便吧，反正你們都要死了，也不用分得那么清楚。”

上校并未繼續反駁，而是轉頭看向身邊的士兵。

“耶爾嗎。”

看著他那堅毅的年輕面龐，他感喟地吁了一口氣，無聲地笑了一下，細密的皺紋在眼角綻開，“好吧，這樣也不錯。”

撤退的海軍們手腳很快，另一艘船上的同僚早已搭好了跳板，除了一些留下來殿后的海軍，大部分人都迅速地通過。但是相應的，殿后的海軍在眾多趕到的海賊面前沒有翻起一絲浪花就被淹沒，然后跳板又為海賊們制造了便利。

……

中將聽完一臉惶急的士兵的描述，已經弄清了對面的情形。

克里克登上軍艦，上校的落敗只是時間問題。如果不能趕快去支援另一支海軍，殺光或者打退海賊后迅速撤離，那么恐怕，他們這兩支部隊都會交代在這里。

雖然理解上校的命令和判斷，他卻還是不由地為自己心中，因不用直面克里克而暗暗松的那口氣而感到羞恥。然而聽見海賊追兵的聲勢他又面色一肅，現在可不是分心的時候！

“把他們都給我打下去！”

……

另一支艦隊上沒有克里克的壓力，情況要好一些，但也只是好的有限。

阿金帶來的，除了兩艘普通海賊船的兵力之外，還有猛虎號，海賊的總人數要比海軍們多上三成左右，而且海賊略弱于海軍的個體實力，也很快被高昂的士氣追平。

上校本人被阿金纏住，而他們的中校又很不幸的，是那種戰功平平，熬著資歷升上來的士官，根本沒辦法摻和不阿金和矮胖上校之間的戰斗，只能領著士兵們對付那些一心出口惡氣、幾哇亂叫地往前沖的大群瘋狂海賊。

沒想到克里克手下還有這樣的人物。

矮胖上校隨手丟開了披掛著的風衣，他沒有別的武器，只有一對帶著鐵甲內襯的拳套，就憑拳頭與阿金周旋。

他起初沒把這個黑著眼圈，一臉癆死鬼模樣的海賊看在眼里。

然而接戰之后他越打越心驚，力能碎石的鐵掌，居然會因為這海賊武器上傳來的大力而隱隱作痛。而阿金的雙手則一直很穩，絲毫看不出有受影響的樣子，這讓他心生凜然，一拳狠狠迫開阿金，大喊道。

“這樣下去不行，快向其他支部求援！”

阿金可不是會乖乖看著敵人求援的那號人物，拐棍轉的飛快拖在身后，阿金前沖正想給他來一下狠的，臉上卻突然感到一絲異樣。

雨？

阿金抬頭望向不知何時變得陰沉的天空。

下雨了，這雨來的又快又急，海上的天氣也向來一如大海的變化莫測，剛剛放亮的天空被烏云染得混黑一片，在這令人不快的環境中，風和浪也都變得狂躁起來。

瓢潑大雨從天上傾瀉而下，被風卷著直往人的衣服里鉆，或是砸在光滑的甲板上噼啪作響。

耶爾被雨打得有些睜不開眼，頭上的舊傷也因毫無遮擋而隱隱作痛，但他一點也不敢分神，竭力觀察著場中的情形。

上校雙手一前一后握著刀把，斜拖在身后，右腳跟在地上重重一踏，身體向前，一個滑步沖向克里克。

克里克隨意地舞了個槍花，長槍往地上一支，好似是任憑上校施為。

克里克的輕藐并沒有使上校冒進，他反而耍了個小花招。

在離克里克還有三四米時木劍提前高高揮起，帶出一片水線直直地砸在克里克臉上，驚詫中，克里克下意識地低頭撫臉，上校看準時機，全身發力向下猛地一劈。

鐺！

即使失了先機，克里克還是憑借著他優秀的戰斗本能，曲起小臂用臂鎧穩穩地接住了這一刀。

上校近乎全力，克里克卻只是倉促一擊，只此一幕，就可盡知二者實力強弱對比。

克里克嘴角一彎，吊著眼睛嘲諷道：“盡是些小聰明，可是，在我的武力面前是全都沒用的。”

說罷，手臂猛地向上一揮，推著上校用力持劍的右手也不受控制地隨著刀向上方抬去。

不過上校畢竟是一刀一槍拼殺上來的，見慣生死，戰斗經驗豐富，眼前的情形早在他的計算之中。

他不強壓手臂，干脆地放任身體一起后退，借勢向后輕輕躍起。落地后以右腿為支柱，左腳掌向前蹬地轉身一周，隨后右腿向前一撐，擰腰發力再一次揮刀向克里克斬去，烏黑的竹刃舞出一條清亮的圓弧，從側面直攻克里克的腹部。

克里克身高腿長，只是身子稍稍向后一傾就躲了過去。

不過上校的攻勢并沒有就此結束，他好像料到了克里克的閃避，在他動作剛剛出現的瞬間就開始收力，劍身穩穩地停在克里克右胸，角度一抬直直地朝著他的脖子刺去。

上校連綿的攻勢終于讓克里克無法像剛才那樣簡單的應對，他雙目含恚，猛地沉下腰來，身體后傾雙手支地，一腳重重地踹向對手。盡管由于盔甲和武器的緣故，他的速度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但是身體的靈活性卻絲毫不減。

看著克里克那勢大力沉的一擊，上校面色一緊，迅速收劍回防，卻還是讓克里克用他那穿著鐵甲黑靴的重腳，壓著刀刃將他狠狠地踹飛出去。

被擊中時上校嘴角就難以抑制地溢出鮮血，身體向后飛去在空中帶出一條血線，身體砸破墻壁之后還去勢不減，不知又在艙內滾出多遠。

看著從自己面前一閃飛過的上校和瞥了自己一眼的克里克，因二人對決而恍惚癡迷的耶爾終于醒悟過來，這里可不是什么傳道授業的劍道館！

他持刀擋在了克里克身前。

克里克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實力，對于這樣的菜鳥，克里克連動手的想法都沒有，反而少見地大發慈悲地，側過身子避開他，從他身邊走過。

耶爾沒想過自己再一次與仇人對峙會是這番光景，任他平日里再冷靜克制，此刻也不禁被憤怒迷了眼睛，無視兩人巨大的實力差距，咬咬牙發了狠，劈手朝著克里克砍去。

他知道克里克很強，帶著一群上不了臺面的羸弱海賊就屠了一個海軍支部，但他無法了解克里克到底有多強。不過在真正動手之后他，對于上校到底是在和一個什么樣的怪物戰斗這件事，他總算有了一些體會。

無論他怎樣揮砍，克里克的腳步只是微微一錯，或側身或疾行或停步，自己的刀就總是擦著他的身體滑過。

我還差得太遠，一個剛剛被提拔為下士的士兵而已，拿什么去給大家報仇呢……

他幾乎是絕望地狂吼一聲，雙手握刀舍身向著克里克刺去。

克里克終于失去了耐心，他簡單的伸手一抓一帶，左腳抬起一鉤，耶爾就失去了平衡向前跌去。

但這還沒完，不出手則已，出手了克里克就不會再有任何留情的打算。

他的右手放開長槍，一個重拳砸在耶爾的小腹上，耶爾只來得及哼一聲就飛了出去，臉朝下重重地砸在地上，在被雨浸地濕滑的甲板上翻滾滑行，直到撞到一個海軍的尸體才終于停下，他仰著頭艱難地喘著粗氣，臉上已是一片血污。

克里克側臉看著他，嘿嘿地笑了一聲，隨即不再理會，繼續向船艙內走去。

不，不行了。

完全不是對手。

怎么辦？

槍……

耶爾突然感受到后腦抵著一個堅硬的物體，他咽了咽口水，悄悄地把手伸向身后。

不能讓他發現！

只有這一次機會！

戰斗力到了將校級層次，普通人就算拿著槍也很難對他們造成威脅，倒不是他們的動態視力和移動速度足夠應付子彈，而是通過觀察對手槍口的朝向，提前預判然后躲開。除非是人數太多形成一波又一波連綿不絕的彈幕，否則，想用槍對付他們就只能靠偷襲。

耶爾忍著劇痛，一手勉強舉起海軍的制式長槍，歪著頭瞇起眼睛開始瞄準，他不敢有一絲多余的動作，唯恐引起克里克的注意。

然而克里克還是注意到了，感到身后一股針似的寒意直刺身體，他微微回頭一瞟就看見了正對著他的黑洞洞的槍口，讓他心里一驚。

砰！

砰砰砰砰！

生死關頭，克里克只來得及擺一擺腦袋，就感到臉頰一陣燒痛，隨后是四發子彈一顆顆地打在他背上，鋼鐵交擊，發出脆響，突如其來的巨大動能推著他，讓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撲，雙膝跪地。

成功了嗎？

他盡力探著脖子去觀察倒下的克里克。

克里克額頭上青筋暴起，正撐著雙手，從自己身下盯著他，神情獰惡，宛如修羅，冷冷地開口說道：

“你小子，還真是不死心啊。”

說完，克里克右手持槍向后彎腰，槍尖對向了耶爾，竟是打算將他一矛插死。

嘖，果然還是不行啊……

看見克里克的動作，耶爾心中葛地一冷，但他已經心灰意冷，明白掙扎也無濟于事，帶著些許不甘，漠然地等待著自己死亡的到來。

“死！”

克里克暴喝出聲，一把將長槍狠狠地擲了出去。

“咄！”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剛剛被打飛出去，搞得船內一片狼藉的上校此刻又提劍飛奔了回來。

他如出籠的猛虎，高高躍起一個跳劈，將克里克揚手送出的長槍劈了下去。

此時的上校身上，再也不見他原本的屬于劍士的輕靈，風衣不知落在了哪里，襯衣上也出現了大塊大塊的殘缺，他收劍于腰間，一把撕下已經不成樣子了的上衣。

精干的身體上爬滿了蚯蚓似突起的紅色血管，原本微黃的皮膚現在卻蒼白的可怕，脆的如同一張白紙，僅僅是這個動作，就又引得血管破裂，細密的血紋攀附其間。

“呵，拼命了嗎？”

克里克看著他，輕笑出聲。

腳尖一搓一提，長槍就馴服地滾回彈起，被他重新抓在手里。

“這種不能長久的力量是沒用的，連我的鎧甲都來不及擊破。”

“告訴你吧，裝備的武力才是最有效的，不過對你來說已經太晚了，你還有多久可活呢？一分鐘？兩分鐘？呵，可笑。”

上校對于克里克的長篇大論充耳不聞，而是盯著耶爾沉聲說道。

“耶爾！”

“你可是海軍，既然決定留在戰場上了，垂頭喪氣的擺給誰看！”

“要是連這點覺悟也沒有，就別在這丟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