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寺二主
- 天下丹青
- 一苯正烴
- 2471字
- 2019-02-19 23:02:04
云惜給這暴喝嚇得簡直要跳起來。
她失手扔了碎屑,回過身來。
是那個穿黑衣的和尚。
也就是眾人口中的“職事”。
云惜受了驚嚇,心中又驚又怒。如果是晏懷安這么嚇唬自己,她早回以顏色了。
可惜這是別人的寺廟。而這個職事看樣子又是云摩寺里的要人。
云惜覺得沒必要。而且也是自己不問自來,到了人家不請之地。論起來也是她理虧。
于是咬牙咽下這口氣,道:“不好意思,我因為好奇,就進來看看。”
這時候外邊的晏懷安也發現這里的狀況,三步并作兩步趕緊跑進來解釋:“這是跟我一起來的,不過她是來進香禮佛的。職事勿怪。”
這職事剛才被眾僧懟了一圈,肚子里憋著股氣正愁沒地方撒,碰到云惜這么個亂走的,而且還是個女施主,于是下意識地就呼喝了出來。
可惜,這女施主有官差袒護。
于是這職事也只好把剛要撒出來的氣給壓回去,看了眼晏懷安又看了眼云惜,冷“哼”一聲,沒說什么便走了。
職事走后,屋外的僧侶中有人竊笑起來。
云惜見到這一幕,頗覺詫異。
這穿黑衣的職事和尚,級別上應該高這些穿褐色僧服的和尚吧?
剛才信真跟職事爭吵一幕已經有些不可思議,但信真看起來好歹是個大和尚,大約同輩弟子中位分較高,還有一爭之地。但這些小和尚……怎么對那位職事也這么不恭敬?
這時候信真和尚低喝道:“笑什么!”
聲音不大,但威嚴足具。那些切笑的小和尚們便立即安靜下來。
看來,云摩寺似乎有兩個頭領……
晏懷安今天的調查本來就沒指望有什么結果,沒想到一番問話還惹出和尚們的爭執。他也挺沒趣味。
天色還早,晏懷安告訴信真自己想在寺中走動走動做點調查。如果今天沒有什么線索的話,他就先回去復命,將來有機會再來。
“有機會”的潛臺詞是說:你們這破事兒你們自己弄吧!反正也沒多大財產損失更沒有死人,衙門里有的是要緊的案子!
信真見如此,就也沒多說什么,吩咐了一個法號“信覺”的小和尚陪同官差,回頭要是官差要回去了,也好相送。
信覺小和尚立時領命。
于是這天接下來的時間,便是晏懷安和云惜,在信覺的陪同下轉了轉寺里。
云摩寺位于云摩山上。雖然此山不甚高大,但卻是孤峰一座,不與其他山體相連。上山下山只有晏懷安和云惜上山時那唯一的通道。從其他方向上下山不是陡崖就是密林。
三人轉了一轉,這山頂臺地不是很大,云摩寺也不是什么大寺,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景致。兩人又繞回參堂看了看破損的壁畫。同樣沒有什么頭緒。
但就在兩人參觀參堂的時候,有兩個和尚進來了。倆和尚手中提著墨汁、白堊粉、灰漿,胳膊下夾著數支毛筆和輥子,一副要開工的陣勢。
兩人對云惜和晏懷安行了禮,道:“兩位施主抱歉,我們要開始干活了,還請移步他處參觀。”
晏懷安懵懂地眨眨眼,問:“干活?又要畫壁畫了嗎?”
這倆和尚一個叫信正,一個叫信遠。他們解釋說,距離上次壁畫破損已經有些時日了。這次遵照職事的吩咐,要再試一次。
他們提了墨汁和畫筆進來,是準備描圖的。
看來這壁畫與工筆畫沒有多大區別,先勾線描圖,然后上色。
看似簡單的工作,卻前前后后出了那么多的波折,委實叫人摸不著頭腦。
為了不打擾信正和信遠,三人走出參堂。云惜一抬頭,看見鉛云塊塊,橫亙天穹。便道:“好不容易晴了這半天,又陰了。”
信覺小和尚回應說:“是,信真大師兄說,傍晚時分應該有雨。”
聽了這話晏懷安覺得有些好笑:“小和尚這么聽大師兄的話呢?大師兄要是跟你講經參禪我還可以理解,怎么論起天氣,他怎么說你也怎么信?”
信覺靦腆一笑:“兩位施主有所不知,我們大師兄除了佛學之外,還對觀天象十分擅長。他給我們預報陰晴雨雪,十次有七八次能說中!”
云惜聽了暗暗吃驚,心道:有這等本事?怕是皇家的欽天監也沒這準的。而晏懷安聽了,則皺起了眉頭:“啊呀,那怎么辦啊,我沒帶傘……”
明明還有小半天功夫,他已經嚷著想要回去了。
云惜倒無所謂。她又沒差事在身,來去自由。
晏懷安要是提前打道回府,多少算是開小差。不過他也無所謂——因為上峰給安排這么個差事,本來就是變相放他出來閑玩的。
于是晏懷安急急地就要下山。
至于案子,他對信覺說今天先回去復命,以后再說。
其實晏懷安自己心里有數:這案子沒損失什么錢財更沒有出人命,所謂“以后”,僅僅是敷衍而已。
信覺小和尚聽完立即說:“好的,我這就領兩位下山!”
晏懷安覺得不方便,他跟云惜倆人就挺好的,沒必要來個小和尚瞎添亂。于是道:“不用了,我們上山時記得路,回去也錯不了。”
但信覺很堅持:“不行啊施主,這是大師兄專門交代過了的,我可不能怠慢了兩位!”
再看云惜,她當然知道晏懷安什么個心思,自然是掩口一笑,走在了前頭。
如此一來,晏懷安就只好跟上。
信覺小和尚為人心細,而且也實在相信他那會觀天象的大師兄,下山時在山門入口的僧寮里取了三把油紙傘來。
結果果然沒走幾步,這傘就派上用場了。
天空降落下淅淅瀝瀝的小雨。
雨水雖不很大,但浸透著冬日里的溫度,落在身上讓人倍覺寒涼。
信覺高高興興地將傘遞給二人,三把油紙傘在密林之中的崎嶇山道上撐開,像三朵掉色的花。
原本當著信覺的面,晏懷安還不怎么方便跟云惜探討案情。但現在有了時大時小的雨聲,他倆也能輕聲說上幾句話了。
信覺在前頭領路,時不時提醒他倆注意腳下的泥潭、碎石。后頭兩人就亦步亦趨地跟著,順便在傘下交頭接耳。
云惜問晏懷安:“看出什么名堂沒有?有眉目沒有?”
“沒。你呢?那壁畫大概怎么回事?是自毀么?”
云惜搖頭:“不像。顏料沒問題,施工也很過硬。不大可能自毀。”
晏懷安困惑:“那是人為?”
“那得怎么人為?”
麻煩就在這里。晏懷安也看出來了,那是個密室。
“如果不是和尚們太蠢,那就是內部有鬼了。”
“就算內部有鬼,也得能過那個參堂的大門吧?你們看今天?我一外人只在里頭站了片刻,那個職事就忙不迭往外趕人。倆和尚進去描圖,也要往外趕人。”
晏懷安點點頭:“有些棘手啊……誒,那個大和尚跟那個職事吵架的時候,我怎么聽說是‘三成三毀’?報案的單子上,明明寫的是兩回啊……”
云惜還沒來得及回話,前頭領路的信覺回過了頭來。他還帶著點兒稚氣的臉上露出個抱歉的微笑:“兩位施主,我不是故意偷聽二位說話的。我只是聽見了——呃,是這樣,第三次壁畫自毀其實挺近的,我算算啊,嗯,大概應該是十天前吧。”
“十天前?”
這個日子是今天第二次躍入云惜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