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圖林在多瑞亞斯

圖林在多瑞亞斯王國里度過的那段童年歲月,由美麗安照管,不過他很少見到她。但有位少女名叫妮爾拉絲,住在森林里。她遵照美麗安的吩咐,若是圖林在森林中迷途,她就跟上他,并且經常在那里遇到他,仿佛只是碰巧。圖林從妮爾拉絲那里了解到大量多瑞亞斯的風土人情,她還教他仿效古老國度的方式說辛達語,更古老、更禮貌,含有更豐富的美麗詞匯。[37]如此,在很短的一段時間里,圖林的心情輕松起來,直到他再次落到陰影下,那場友誼也如春曉般逝去。因為妮爾拉絲不去明霓國斯,向來不愿在巖石屋頂下行走。結果,圖林過了少年時代,興趣轉移到人類的事跡上,他便越來越不常見到她,最后再也不去找她。但她仍看顧著他,只是如今不再現身。[38]

圖林在明霓國斯的宮殿中住了九年。他心中始終牽掛著自己的親人,令他安慰的是,他偶爾會得到他們的消息。因辛葛盡可能頻繁地派使者去見墨玟,而她會給她兒子傳回口信,如此,圖林得知他妹妹涅諾爾越長越美,猶如一朵開在黯淡北境中的鮮花,而墨玟的困苦也得到了緩解。圖林長高了身量,直至在人類當中要數高大,他的力量與剛毅在辛葛的國度中遠近知名。他在那些年間熱切地聆聽古時的歷史,學到了很多學識。他變得寡言深思。“強弓”貝烈格常到明霓國斯來找他,帶他到遠處野外,教他林中的知識、弓箭,以及用劍的技巧(這是圖林最愛的)。但圖林不那么擅長手工制作,因為他對自己的力量認識得很慢,經常因為突兀的舉動毀了正在制作的東西。在其他方面,命運對他也并不垂青,他的計劃經常出錯,他想要的也無法獲得。他也不能輕易交到朋友,因為他并不快活,很少大笑,有種陰影籠罩著他的少年時代。盡管如此,充分了解他的人卻愛他、尊重他,并且他作為王的養子,受人尊敬。

然而,有人為此嫉妒他,圖林逐漸長大成人,這人的嫉妒也愈發強烈。他是伊希爾博之子賽洛斯,出身南多族。那一族的領袖德內梭爾在貝烈瑞安德的第一場大戰中,犧牲在阿蒙埃瑞布山上,此后有些南多族來到多瑞亞斯避難,賽洛斯就是其中一位。這些精靈大多數居住在多瑞亞斯東部阿洛斯河與凱隆河之間的阿索瑞恩,偶爾越過凱隆河,到對岸的野地里漫游。自從伊甸人穿過歐西瑞安德,定居在埃斯托拉德,這些精靈就對伊甸人沒有好感。但賽洛斯大部分時間住在明霓國斯,贏得了王的尊重。他很自傲,對那些他認為地位與才華不如他的人傲慢無禮。由于同樣精于歌曲,他跟吟游詩人戴隆交上了朋友。[39]他不喜歡人類,尤其不喜歡貝倫·埃爾哈米安的親人。他說:“這豈不是怪了?這片土地竟然對這支不幸種族的另一個人開放。頭一個在多瑞亞斯造成的傷害莫非還嫌不夠?”因此,他斜眼看待圖林和圖林所做的一切,竭盡所能加以惡評,但他措辭狡猾,掩飾著惡意。倘若單獨遇到圖林,他便傲慢地對圖林說話,輕蔑之色溢于言表。圖林對他感到厭煩,不過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以沉默應對那些惡言惡語,因為賽洛斯在多瑞亞斯的居民當中地位很高,并且是王的謀臣。但圖林的沉默跟言語一樣惹賽洛斯不快。

圖林十七歲那年,他的悲傷又開始了,因為那時所有來自他家鄉的消息都斷絕了。魔茍斯的力量逐年增長,希斯路姆全境如今都籠罩在他的陰影下。他無疑對胡林親人的作為相當了解,暫時沒有阻撓他們,好讓他的謀劃得以完成。但現在為了達成目的,他在黯影山脈的所有通路上都設了嚴密的守衛,如此一來,除非甘冒奇險,沒有人能離開或進入希斯路姆,而奧克蜂擁而來,盤踞在納洛格河源頭、泰格林河源頭,以及西瑞安河的上游。因此,有一次辛葛派出的使者沒有歸來,他便不肯再派人去了。他向來極不愿意讓任何人游蕩到被守護的邊界之外,他派自己的子民走上危險的道路,去多爾羅明看望墨玟,再沒有什么舉動比這更能體現他對胡林及其親人的極大善意了。

圖林不知道有什么新的邪惡正在醞釀之中,他害怕厄運已經降臨到墨玟和涅諾爾身上,變得心情沉重。他陰郁地想著哈多家族與北方人類的衰落,沉默地坐了多日。然后,他起身去找辛葛,發現他正與美麗安坐在明霓國斯的大山毛櫸樹希利瓏下。

辛葛驚奇地望著圖林,突然發覺在他眼前的不再是他那年少的養子,而是一個成年人類、一個陌生人,身材高大、一頭黑發,正用那雙生在白皙面孔上的深邃眼睛看著他。接著圖林向辛葛要了鎧甲、劍與盾牌,并且要取回多爾羅明的龍盔。王準了他的要求,說:“我將在麾下用劍的騎士當中給你安排一個職位,因為你的武器將永遠是劍。倘若你渴望作戰,你可以同他們在邊境上一試身手。”

但圖林說:“我的心催促我去多瑞亞斯的邊境之外。比起守御邊界,我更渴望去攻擊大敵。”

“那么你就必須獨自去。”辛葛說,“胡林之子圖林,我根據自己的智慧,判斷我的子民如何參加與安格班的戰爭。目前,我不會派出多瑞亞斯的軍隊,而且在我仍能預見的任何時候,我都不會。”

“然而墨玟之子,你可依照心愿,自由離去。”美麗安說,“獲得我們許可進入的人,美麗安的環帶不會阻止他們離開。”

“除非睿智的忠告制止你。”辛葛說。

“陛下,您有什么忠告?”圖林問。

“你的體格似已成人,”辛葛答道,“盡管如此,你仍未達到成年應有的成熟。等到那時,也許你就可以考慮你的親族了,但人類要憑一己之力對抗黑暗魔君,希望渺茫,而若協助精靈王族在他們的防線尚存時守御,能做得更多。”

圖林聽了,說:“我的親人貝倫做了更多。”

“貝倫,與露西恩。”美麗安說,“但你對露西恩的父親這樣說,實在魯莽。我想,墨玟之子圖林,你的宿命沒有那般崇高,但無論幸或不幸,你的命運都與精靈一族交纏在一起了。你當留神自身,以免不幸降臨。”她沉默一陣,又開口對他說:“我的養子,現在去吧,聽從王的忠告。然而我認為,你成年之后,與我們住在多瑞亞斯的日子不長了。將來你若想起美麗安的話,那將對你大有益處:你心中火熱與冰冷的兩面,你當戒慎。”

于是,圖林向他們躬身行禮告退。不久以后,他便戴上龍盔,拿起武器,去了北面邊境。在那里,精靈戰士們不斷地與奧克,與魔茍斯的一切爪牙及生物作戰,圖林加入了他們。如此,他雖剛剛脫離少年時代,力量與勇氣便得到了證明。憶及親人遭受的虐待,他總是在冒險行動中勇往直前,因此多次被長矛、箭矢,或奧克的彎刀所傷,但他命中注定與死無緣。傳言遍及森林,連多瑞亞斯之外都有耳聞:多爾羅明的龍盔業已再現。很多人聞言驚奇,說:“難道哈多或‘長身’加爾多還魂復生了?還是希斯路姆的胡林真的從安格班的地穴中逃出來了?”

當時,辛葛的邊境守衛隊中只有一位比圖林更勇武,就是貝烈格·庫沙理安。貝烈格與圖林結伴經歷了每一次艱險,在蠻荒的森林中一同穿行,足跡遍及各處。

就這樣,三年過去了,其間圖林很少去辛葛的宮殿,他也不再留心自己的外表與衣著。他頭發蓬亂,鎧甲外罩著一件風塵仆仆的灰斗篷。但碰巧在第三個夏天,也就是圖林二十歲那年,他渴望休整,武器裝備也需要修理,因而他在一天傍晚出乎意料地來到了明霓國斯,又走進了大廳。辛葛不在,因他與美麗安一同外出去了綠林,他盛夏時偶爾喜歡這樣做。圖林因旅途勞頓,心事重重,不假思索就找了個座位坐下。不巧的是,他坐到了王國中的長老們所坐的那一桌,并且坐的正好就是賽洛斯坐慣了的位子。晚到的賽洛斯大怒,認定圖林這么做是出于傲慢,故意侮辱他。待到他發現圖林不但沒有被同桌的眾人斥責,反而受到歡迎,他的怒火更熾。

因此,賽洛斯暫時裝出了同樣的態度,另找了個位子,隔桌坐在圖林對面。“邊境衛士難得賞光與我們為伴,”他說,“我樂于讓出我坐慣的座位,換取和他交談的機會。”他對圖林說了很多別的話,詢問起邊境的消息和圖林在野外的事跡,然而他的言辭固然動聽,語調中的嘲弄卻毋庸置疑。于是圖林變得厭煩了,他環顧四周,體會到了流亡的辛酸。縱然精靈殿堂中充滿光明和歡笑,他卻想起了貝烈格和他們在森林中的生活,由此又想到了更遠,想起了身在多爾羅明,他父親家中的墨玟。他由于這些憂郁的念頭而皺起了眉,沒有回答賽洛斯。賽洛斯見狀,以為圖林是對自己皺眉,再也壓不住怒火,他掏出一把金梳子,丟到圖林面前的桌上,說:“希斯路姆的人類,毫無疑問,你是匆忙來到這席上的,你那件破爛的斗篷也許可以原諒,但你沒必要不收拾你的腦袋,讓頭發活像一蓬荊棘。假如你的耳朵沒被蓋住,或許你就能把對你說的話聽得更清楚。”

圖林沒有出聲,而是向賽洛斯望去,眸中光芒一閃。但賽洛斯沒注意警告,鄙夷地瞪了回去,用眾人都聽得見的聲音說:“如果希斯路姆的人類都是如此邋遢兇野,那片土地上的女人會是何等模樣?是不是像鹿一樣只用長發蔽體就跑來跑去?”

圖林聞言,抓起酒杯向賽洛斯的臉砸去,賽洛斯仰面倒下,傷得不輕。圖林則拔劍而起,若非坐在他旁邊的獵手瑪布隆阻止,就會沖上前去。然后賽洛斯爬起來,啐了一口血在桌上,用受傷的嘴說:“我們還要庇護這個林中野人[40]多久?今晚這里歸誰統治?王的法律會嚴懲那些在大廳里傷害他的臣屬的人,而那些在此拔劍的人,最輕的判決也是驅逐出境。林中野人,出了大廳,我就會應戰!”

但圖林看到桌上的血,冷靜下來。他掙開緊抓著他的瑪布隆,一言不發就離開了大廳。

然后瑪布隆對賽洛斯說:“你今晚怎么了?我認為,這件惡事該受責備的是你。王的法律也許會裁決:嘴上受傷就是你口出嘲諷的公正報應。”

“那個小崽子要是不滿,叫他報給王裁決好了。”賽洛斯答道,“但在此拔劍可不能靠這等理由免責。出了大廳,如果那個林中野人對我拔劍,我就會殺了他。”

“我看未必。”瑪布隆說,“但無論你們二人是誰被殺,都是邪惡之舉,不適合多瑞亞斯,更適合安格班,還會招來更多的邪惡。實際上,我認為今晚某種北方的陰影已經伸展出來,觸及了我們。當心啊,伊希爾博之子賽洛斯,別因驕傲而如了魔茍斯的意,切記你是出身埃爾達。”

“我沒忘。”賽洛斯說。但他并未平息怒火,整夜照料傷處,心中怨恨愈深。

清晨,就在要回北面邊境去的圖林離開明霓國斯時,臂戴盾牌、長劍出鞘的賽洛斯從他背后沖了出來,偷襲了他。但圖林在野外磨練得十分機警,他從眼角瞥見了賽洛斯,跳到一旁,迅速拔劍轉身迎敵。“墨玟!”他喊道,“現在嘲笑你的人要為他的輕蔑付出代價了!”他劈裂了賽洛斯的盾牌,接著兩人持劍激烈纏斗。但圖林在一所嚴酷的學校里鍛煉已久,變得像任何精靈一樣敏捷,還更強壯。他很快就占據了優勢,傷了賽洛斯用劍的手臂,讓對方落到任他處置的地步。于是,他一腳踏住賽洛斯掉在地上的劍,說:“賽洛斯,一場漫長的賽跑正等著你,衣服將是個負擔,有頭發就夠了。”他猛地把對方推倒在地,剝光了衣物,賽洛斯體驗到圖林的驚人力量,害怕了。但圖林讓他起身,接著喊道:“跑!快跑!除非你跑得像鹿一樣快,否則我就要從背后戳趕你。”賽洛斯逃進森林,狂喊救命,但圖林像獵狗般緊追著他,無論他怎么跑,怎么急轉,那把劍始終追在他身后,逼他繼續。

賽洛斯的喊叫引來很多人加入追逐,他們跟在后面,但只有跑得最快的才跟得上前方兩個奔跑者。瑪布隆是追趕者中跑在最前的,他心中作難,因為他雖覺得賽洛斯的嘲諷是邪惡的,但“早晨蘇醒的惡意是前夜魔茍斯的歡笑”,此外,未將事由報經審判,便肆意地羞辱一位精靈族人,這是公認的嚴重之舉。那時誰也不知道,是圖林先遭到了賽洛斯攻擊,賽洛斯本來要殺了他。

“圖林,住手,快住手!”他喊道,“這是森林里的奧克行徑!”但圖林回喊:“森林里的奧克行徑,為的是大廳里的奧克說法!”說完又縱身去追賽洛斯。賽洛斯覺得援助無望,以為自己死到臨頭,瘋狂地往前跑,直到他突然來到一條注入埃斯加爾都因河的小溪邊緣。這條小溪在高聳的巖壁之間一道深深的裂隙里流動,裂隙有鹿的一躍那么寬。在裂隙前,萬分驚恐的賽洛斯嘗試著躍過去,但他未能在對岸站穩,大叫一聲仰面跌下,摔死在水中的一塊大石上。就這樣,他在多瑞亞斯送了命,曼督斯將會扣留他很久。

圖林俯視躺在溪中的尸體,心想:“不幸的蠢貨!我本來會讓他從這里走回明霓國斯去。現在他讓我背負了不應得的罪過。”這時瑪布隆和同伴們都趕了上來,站在他旁邊的裂隙邊緣,他轉過身,陰郁地看著他們。一陣沉默之后,瑪布隆說:“唉!圖林,現在和我們一起回去吧,因為這些事王必須裁決。”

但圖林說:“假如王是公正的,他就會判決我無罪。但這個人難道不是他的一位謀臣?一位公正的王為什么會選一個心思惡毒的人做朋友?我正式放棄他的法律和他的判決。”

瑪布隆雖然心中同情圖林,但還是說:“你這樣說不明智。你不應該去做逃亡者。我請求你,以朋友的身份隨我回去。這里有別的見證人。王得知真相之后,你可以期待他的寬恕。”

然而圖林厭倦了精靈的殿堂,且害怕自己遭到囚禁,他對瑪布隆說:“我拒絕你的請求。我不會為子虛烏有的事尋求辛葛王的寬恕。現在我要去他的判決管轄不到的地方。你只有兩個選擇:要么讓我自由離去,要么殺了我,假如那符合你們的法律。因為你們人數太少,不可能活捉我。”

他們從他眼中看出他是說真的,因此為他讓開了路。瑪布隆說:“死去一個,已經夠了。”

“我并未希望他死,但我也不為他哀悼。”圖林說,“愿曼督斯公正地裁決他。如果他真的重返生者之地,愿他表現得更加明智。愿我前路順利吧!”

“前路自由!”瑪布隆說,“因為那是你的愿望。但你若如此離去,我不指望‘順利’。你心頭籠罩著一道陰影。當我們重逢,愿它不會加深。”

圖林聽了這話,沒有回答,而是離開了他們。他迅速走遠了,但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據說,圖林沒有返回多瑞亞斯的北面邊境,也沒傳來任何他的消息。強弓貝烈格便親自前往明霓國斯找他,他心情沉重地聽說了圖林的作為和逃亡。不久之后,夏日將逝,辛葛與美麗安回到了宮殿中。王坐在明霓國斯大廳的寶座上,多瑞亞斯的全部貴族與謀臣陪伴在側,聽取對所發生之事的報告。

于是,全部經過都調查陳述出來,就連圖林告別時的話也不例外。末了,辛葛嘆道:“唉!這樣的陰影是怎樣潛入我的王國的?我曾將賽洛斯視為忠心又明智之人,但假如他還活著,就要體會到我的怒氣,因為他的嘲諷是邪惡的,我認為他該為大廳中發生的一切受責。至此,我原諒圖林。但是,羞辱賽洛斯、追獵他到死,這些錯事比冒犯更嚴重,這些行為我無法忽視。它們顯示了一副冷硬心腸,并且驕傲。”辛葛說完,沉默下來,但終于悲傷地再度開口:“這是一個不知感恩的養子,一個驕傲超過實際地位的人類。我怎能庇護一個蔑視我和我的法律的人,怎能原諒不肯悔改之輩?因此,我將把胡林之子圖林逐出多瑞亞斯王國。他若設法入境,當被帶到我面前受審,他若不在我腳前懇求原諒,就不再是我兒子。在場若有任何人認為判決不公,盡管開口。”

大廳里一片寂靜,于是辛葛舉起手,要宣布判決。但就在那時,貝烈格匆匆進來,高聲道:“陛下,我還能發言嗎?”

“你來晚了。”辛葛說,“難道你不是與旁人一同受邀?”

“的確,陛下。”貝烈格答道,“但我耽擱了。我去找了一位我認識的人。現在,在您下達判決之前,我終于帶來一位證人,我們應當聽聽。”

“但凡有任何了解的人,都被召喚來此。”王說,“我已聽了他們的陳述,現在這個人還能講出什么更有分量的話?”

“您聽過之后,自當判斷。”貝烈格說,“如果我當真值得您開恩,就請準我此事吧。”

“我準許了。”辛葛說。于是,貝烈格出去,牽著少女妮爾拉絲的手帶她進來。她住在森林中,從未進入明霓國斯。她感到害怕,既是因為巨柱支撐的大廳與巖石的屋頂,也是因為有很多人在場注視著她。當辛葛吩咐她開口時,她說:“陛下,我當時坐在一棵樹上。”但她接著就因為對王的敬畏而支吾起來,說不下去了。

王對此露出了微笑,說:“別人也這么做過,但覺得沒必要告訴我。”

“別人確實做過,”她見他微笑,受到了鼓勵,“就連露西恩也是!而那天早晨,我想起了她,還有凡人貝倫。”

辛葛聽了這話,不予置評,也不再微笑,而是等著妮爾拉絲再度開口。

“因為圖林讓我想起了貝倫。”末了她說,“我聽說他們是親人,只要仔細觀察,就能看出他們的親緣。”

于是辛葛失去了耐心,他說:“也許吧。但胡林之子圖林因蔑視我而離開,你再也見不到他,辨認他的親戚關系了。因我現在就要宣布我的判決。”

“國王陛下!”她聞言喊道,“請耐心聽我把話說完。圖林離去時,我坐在樹上看著他。我看見賽洛斯拿著劍和盾牌從森林里出來,出其不意地撲向了圖林。”

這話在大廳中激起一陣低語。王舉起手,說:“你帶給我的消息,關系比表面上看來更重大。現在,當心你所說的每一句話,因這是判決的法庭。”

“貝烈格也這么告訴我,”她答道,“僅僅是因為那樣,我才敢來這里,好讓圖林不會遭到誤判。他是英勇的,但他也是仁慈的。陛下,他們打了起來,他們兩個,直到圖林擊落了賽洛斯的盾牌與劍,但他沒有殺他。因此,我不相信他最后想要他死。賽洛斯要是遭到了羞辱,那羞辱是他自找的。”

“判決由我來定。”辛葛說,“但你所說的將左右判決。”接著,他仔細地盤問了妮爾拉絲。最后,他轉向瑪布隆,說:“我覺得奇怪,這些圖林對你只字未提。”

“他確實沒提,”瑪布隆說,“他要是說了,我在分別時就會對他說另一番話。”

“而現在我也會另作判決。”辛葛說,“且聽我說!我認定圖林遭到無禮對待,并被激怒,我在此原諒他所犯的過錯。如他所言,我的一位謀臣確實如此欺侮于他,因此他不必尋求我的原諒,但我將把原諒奉送給他,無論能在哪里找到他。我將召他回到我的宮殿中,享受禮遇。”

但判決宣布之后,妮爾拉絲突然哭了。“要去哪里找他?”她說,“他已經離開了我們的領土,世界又這么大。”

“我會派人去找他。”辛葛說,然后他起身。貝烈格則帶著妮爾拉絲出了明霓國斯,他對她說:“別哭,縱使旁人全都失敗,但只要圖林仍然在外生活或旅行,我就會找到他。”

次日,貝烈格來到辛葛與美麗安面前,王對他說:“貝烈格,給我建議吧;因為我很悲傷。我將胡林之子視如己出,今后亦然,除非胡林親自從陰影中歸來,索回親子。我不愿讓任何人說圖林被不公正地逐出此地,流落荒野。我會欣然歡迎他歸來,因為我非常愛他。”

貝烈格答道:“我會去尋找圖林,直到尋見為止。只要可能,我就會帶他回明霓國斯,因為我也愛他。”于是他動身離開,深入貝烈瑞安德各地搜尋,歷經諸多危險,卻始終打探不到圖林的消息。那年冬天過去,接著春天亦逝。

主站蜘蛛池模板: 施秉县| 平泉县| 瑞金市| 隆子县| 中宁县| 贡嘎县| 罗源县| 灵丘县| 沁水县| 瓦房店市| 锡林浩特市| 甘谷县| 馆陶县| 华坪县| 响水县| 赣榆县| 阜新市| 论坛| 石棉县| 阜新市| 寿宁县| 大石桥市| 甘泉县| 元氏县| 东乌珠穆沁旗| 淄博市| 南皮县| 福建省| 尼木县| 察雅县| 九龙城区| 海阳市| 娄底市| 皋兰县| 北辰区| 兴和县| 东宁县| 凤台县| 乌海市| 二连浩特市| 望江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