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登時安靜了下來。

掌柜的以為他們是在為自己受過鬼醫圣手的治療而感到嫉妒，是以滿臉驕傲，而楚荊和秦雪空則是滿臉嚴肅。

“然后呢？”顧棠接著詢問。

“然后啊，因為我的傷勢很重，便留在鬼醫圣手的住所內靜養。在我身體好得差不多的時候，又有一批人過來求醫，但他們說話態度卻很不尊重，恩人表示救治缺一味藥材，他需得上山采藥，但那批人卻認為恩人是在推脫，不想救治，便拔出腰間佩刀，不讓他走。”

當時那群人囂張跋扈的場景，掌柜的至今歷歷在目。

“我原就是個仗劍走天涯的俠客，最是看不得恃強凌弱的事情發生，此番他們威脅的又是我的恩人，我自然不滿，在他們拔刀的那刻我也抽出自己的佩劍，與他們纏斗在一起。”

“勝了嗎？”顧棠好奇地問。

掌柜的“哼”了一聲，言語激憤道：“他們不久仗著人多嗎！有本事一對一啊！”

顧棠：“……”唔，貌似可以想象掌柜的被摁在地上摩擦的慘狀……

“眼見我就要被打死了，恩人突然發怒，先是嚴厲斥責了他們，接著不知道灑出了什么藥粉，眾人紛紛倒下，當然，我也昏過去了。”

“我手臂上至今有為維護恩人而留下來的疤痕，喏，就是這兒……”掌柜的說著撩起袖子，露出左手手臂上一道不大不小的疤痕，時隔十幾年，如今這疤痕看起來倒是淡了許多。

“醒來后，房內不見恩人，卻見他的弟弟謝知繪正守在我床邊看書，見我醒來，他先是詢問了我的傷勢，見我無大礙后又言語懇切地感謝了我一番，然后便將那劍穗贈予我……”

事實是謝知繪見掌柜的醒來，嗤笑他空有勇夫之力卻無勇者之智，狠狠嘲笑了他一番，引得掌柜的氣急跳起來作勢要打他，卻被謝知繪一掌推倒在床上，慌亂之中掌柜的一把抓住謝知繪腰間的佩劍上的劍穗，由此拉動他的劍出鞘，還不小心割到自己的手臂，那個疤痕也是由此而來……

“劍穗是謝知繪贈予你的？”秦雪空懷疑道。

顧棠說過她記憶中她娘親握著劍穗的樣子。按照時間推斷，那時候顧崖還未歸隱，而顧棠又是在顧崖歸隱的好幾年后出生的，若前面謝知繪已經把劍穗送給掌柜的了，那后面又如何到了顧棠娘親手里？

“是啊。”掌柜的被秦雪空懷疑的眼神看地內心發怵，雖然說那劍穗不是謝知繪直接送給他的，但他說過“被你碰過的東西我再拿了肯定會變蠢”，所以就扔給他了……

他和謝知繪說起來有點“不打不相識”的感覺，平日里吵吵鬧鬧，他沒少被謝知繪那張嘴給氣個半死，可后來當他真走了，他反而有點悵然若失，便是如此這劍穗才被他一直保留至今，因為這劍穗跟著他經歷了后面“開鋪子，歸于普通人生活”的這段時間，是以他才將它作為“鎮店之寶”，一直供著。

“那為何前幾年我在別人手里見到過跟那一模一樣的劍穗？”顧棠迫不及待地開口問。

掌柜的道：“當真？你所見到的那個人是男是女？”

“女的。”也就是顧棠她娘親。

“這樣子啊”，掌柜的似乎有些失落：“鬼醫圣手手里同樣有一根，或者說他們兄弟倆都有一根，我還當鬼醫圣手現世了……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唉……”掌柜的一聲嘆息，縈繞著他有對年輕時仗劍走天涯的向往和對故人的懷念。

顧棠和秦雪看對視一眼，秦雪空道：“掌柜的，您的意思，那劍穗鬼醫圣手的親人都會有是嗎？”

“算是吧，若按這位小姐說的，在另一個人身上看見過，想來那人也是鬼醫圣手的什么親人或者朋友，鬼醫圣手當年收養了不少戰亂遺孤，他們也都會有這么一根劍穗，細數起來，這樣子的東西約莫得有十幾根。”

我娘也有嗎？顧棠暗忖，她那段記憶里只知道她娘手上也有一根，卻不知道是她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而她所知道的是，她娘是她師父的義妹，她師父的樣貌又與那鬼醫圣手類似，莫非她師父和她娘會是鬼醫圣手收養的人之一？如此一想師父和顧崖可都姓顧，而且醫術都很高明。

明白了那劍穗的來歷，楚荊他們對鬼醫圣手和謝知繪的了解也更多了一些，但仍有些困惑沒有解開。

“掌柜的，照你所說，謝知繪也是鬼醫圣手顧崖收養的孤兒嗎？”畢竟他們兩人的姓氏不同，之前他們只當一個隨父親姓，一個隨母親姓，這樣的事情在江湖上很常見。

“應該不是。”掌柜的說：“鬼醫圣手對謝知繪和對別人是不一樣的，他們兩個人和另一位姑娘的應該是真正的血親關系。”

“另一位姑娘？”顧棠出聲道：“掌柜的可知那姑娘長什么樣？”

“不知。”掌柜的搖搖頭：“她鮮少在外人面前露面，終日在房里幫鬼醫圣手煉藥，我作為病人也不好去唐突，而且其他鬼醫圣手收養的孩子都叫鬼醫圣手和謝知繪為‘少爺’，喚那女子為‘小姐’，但據我所知，她不姓‘顧’也不姓‘謝’，好像是姓‘傅’的。”

莫非那女子真是她娘？可她娘不是嫁人后才被家人尋回并認主歸宗的嗎？

顧棠看向楚荊，發現他也是一臉困惑的樣子。

年代畢竟久遠，除了當事人，他們很難從別人的只言片語去看清楚什么，明白了這一點后，秦雪空開始著意了解起謝知繪這個人來。

雖然顧棠的娘親手上那的劍穗基本能確定不是他們現在手上這條寫有謝知繪名字的了，但此人在整個事情中也有著很重要的地位。秦雪空有預感，他或許會是花無色滅飛柳山莊一門事件的關鍵人物。

“掌柜的，您和謝知繪是很好的朋友嗎？”楚荊顯然和秦雪空想到一塊去了。

“我和他啊”，掌柜的語氣里帶上淡淡的哀傷：“我在恩人的住所養傷的時候，其實相處時間最多的就是他。恩人忙，每天都有人求醫，所以我的傷勢恢復、抓藥什么的，其實都是他在幫忙。”

“可他嘴很毒，我常常被他諷刺得體無完膚，氣勢洶洶地想打他卻往往被他打趴下。”

“那時候我就想，天神一樣的恩人怎么會和性格這么惡劣的人成兄弟呢？”

“可真到他離開的時候，我才似乎體會到，為何會有人說‘人生當有一摯友，話不多卻句句誅心’這樣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