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秀宮,張貴妃拿著一襲正紅色的繡有五彩鳳凰圖案的錦袍,對著鏡子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比劃。
越看越得意,嘴角忍不住勾出一抹天下唯我獨尊的神色。
“好看嗎?”張貴妃從鏡中看到進來的青蓮,志在必得地問道。
“這……娘娘”青蓮嚇得趕緊跪下了。
“瞧你那樣子,至于嗎?”張貴妃面露輕蔑之色,手上繼續擺弄著獨屬于皇后的錦袍。
“娘娘,這是大不敬啊。”青蓮規勸道。
“大不敬?”張貴妃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一個快死的人,還在乎敬不敬的?”
“娘娘……”
“唉,這衣服真好看,可惜本宮今生是不能堂堂正正地穿了”
張貴妃突然有些傷感,將衣服卷成一團,抱在手里,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一縷白發奕奕閃光。
她摸索著將白發扯下,拿在手里,看著手中的銀絲,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原來我已經進宮這么久了,我都那么老了。”
眼中已有淚水打轉,張貴妃有些倔強地抬起頭,拼命想要抑制住眼淚,可惜終究還是落下了。
“娘娘……”
“進宮的時間久了,都不知道自己當初要的是什么了?”張貴妃仰起頭,兩行淚從面頰流下。
青蓮想安慰張貴妃,卻又不知說些什么,只能低著頭,沉默不語。
“哎呀,不說了,我這個人真是,說這些干嘛,怪讓人傷心的”張貴妃擦干眼淚,擠出一個微笑,但眼底的憂傷卻一目了然。
“娘娘,昨天晚上和順宮走水了。”
“走水了?”
“是啊”青蓮點了點頭。
因為離得遠,火勢又被控制住了,所以張貴妃根本不知道昨晚的事情。
“差人去看看吧”要是往常張貴妃定要好好嘲諷一番,此時的她心里倒是對太后多了一份敬畏。
自己尚且難熬,在宮中多年的太后又豈是那么容易的嗎?
青蓮扶著有些傷神的張貴妃坐下,此時的她漸漸回過神來,臉上也有了表情,雖說不上開心,倒也顯得平和了許多。
“聽說昨晚是大皇子救了太后呢。”青蓮邊給張貴妃捶腿,邊又說起了昨天晚上和順宮走水的事了。
“什么?他倒是會邀功啊”一聽這個,張貴妃軟塌塌躺著的身子,一下板直了起來。
“哼,再怎么邀功,也爭不過晨兒”張貴妃像是安慰自己似的,語氣顯得有些滑稽。
突然,張貴妃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測,要是,要是,蕭景軒爭過了呢?
蕭建成如今年紀大了起來,不得不防著這一手啊,萬一那天去了,自己也有個靠山啊。
如果讓蕭景軒登了帝位,憑著自己和皇后母子的關系,晨兒和自己該如何自處呢?
畢竟,蕭景晨一天不登上帝位,她一天心里都不踏實。
她這輩子,前半生一直被人操控,被人操控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也該她自己做一回主了。
不,她不光要做自己的主,她還要爬到頂端,做別人的主。
想到這兒,張貴妃突然抓住了青蓮的手,手勁兒大的出奇,把青蓮的疼的直叫喚:
“娘娘,娘娘,疼,疼啊。”
“青蓮,我心中有件大事”
頭一次見張貴妃如此鄭重其事的神色,青蓮也嚴肅起來,點了點頭,把頭靠近張貴妃。
張貴妃在青蓮耳邊耳語一番,只見青蓮的臉色變得煞白,嘴巴張的很大半天合不上。
“娘娘,這,這”
“人生在世,誰愿意做那牽線木偶,不為自己拼一次,豈不是白活了一場?”張貴妃的語氣有些不容置疑。
“可,可是,這是殺頭的大罪啊!”
“豈止殺頭啊,弄不好就是滿門抄斬,株連九族。”
青蓮聽的身體忍不住發抖。
“我只問你一句,你做~還是不做?”張貴妃握住青蓮的雙肩,視線和她平行,強迫青蓮看著自己。
“我……我”
“你要是不愿,就即可出宮去,我……”張貴妃以為青蓮不愿,神色一滯,松開了青蓮。
“奴婢愿意”
四個字清脆有力,讓張貴妃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你要是不愿,也不必……”
“奴婢愿意”青蓮雙手拂地跪著給張貴妃行了大禮,擲地有聲。
“好,咱們就自己做一回主。”
文啟宮。
“聽說昨晚和順宮走水了,姐姐沒事吧。”木兮塵面露擔憂的端給李若萱一杯茶。
“沒事,要是有事我還能坐在這兒和你說話嗎?”李若萱接過茶,沖木兮塵笑了笑。
木兮塵看了看李若萱,總覺得她似乎心中有什么事,果不其然,就聽李若萱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
“其實,其實昨天是大皇子就我出來的。”
這話說的極輕,但木兮塵能夠感覺到李若萱的嬌羞之態。
“大皇子怎么會那么湊巧出現在和順宮呢?又那么湊巧地救了咱們的若萱姑娘呢”木兮塵打趣起李若萱來。
“可,可能是擔心太后娘娘的安危,所以……所以才……”李若萱磕磕巴巴地解釋。
“想不到姐姐也有詞窮的時候啊”木兮塵輕笑一聲。
“你~慣會笑話我。”木兮塵有些無奈地也笑了起來。
嬉笑完了,木兮塵坐下,朝李若萱挪了挪,正色問道:“不過,姐姐,你是怎么想的啊”
“唉,我也不知道,總覺得就這樣隨隨便便的嫁了,心里怪難受的”李若萱眼睛立馬垂了下來,語氣也有些傷感。
“怎么能隨便呢,這是姐姐的終身大事,當然得姐姐自己作主了。”
“自己作主?”李若萱看了木兮塵一眼,搖了搖頭。
她自小就生活在父兄為她編織的條條框框里,進宮后又事事都聽姑姑的,自己什么時候真正地為自己做過一回主啊。
“姐姐喜歡大皇子吧。”木兮塵直截了當地說。
“這……”面對木兮塵的直白,李若萱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姐姐喜歡他,就應該為自己爭取,不能讓別人拂了自己的心意啊”
“可,可我,真的能為自己作主嗎?”
木兮塵握住李若萱的手,義正言辭地對李若萱說:
“姐姐,這個世道本就對我們女人不公,如果我們自己再不為自己作主,事事聽別人的,以別人為先,我們當真就與那砧板上的羔羊一樣了。”
“為自己作主。”李若萱看著木兮塵真摯的目光,口中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