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來客(3)

沈峪也有戚戚焉，沒有說話。

太夫人看著沈峪就叮囑道：“如今京中看似局勢穩定，可暗潮洶涌，你父親如今亦是在風頭浪尖，囑咐他小心駛得萬年船，切不可冒然進取啊。”唇完齒寒，沈茂渠和她再不和，可若是他出了事，他們二房也逃不脫干系。

沈峪連連應是，點頭道：“您放心，父親處事謹慎，不會有事。”說完，說起沈茂源，“父親說，二伯父在永平一待十幾年，地方政績并不出眾，如今湖廣一帶政局平穩，若二叔想要換個地方，也不是不可能。”

太夫人眼神微動，就道：“不用，一大家子人挪去湖廣，傷筋動骨的，沒的麻煩！”卻想到江南的富庶。

祖母還是避諱父親的相助，沈峪暗暗嘆了口氣。

次日，紅凌忙了半日歇下，剛喝了一口茶就聽到明期道：“小姐，三少爺來了。”

沈峪來了？他來做什么？

紅凌迎了出去，就見沈峪負手而立在院中，見她出來轉身過來笑瞇瞇的看著她，紅凌微愣，道：“三哥可是找我有事？去房里坐吧。”

“沒事。”沈峪搖著頭，神秘的湊過來，問她，“有你四哥的消息嗎？”

紅凌一愣不由失笑，原來他神神秘秘的，就是為了打探沈珉的消息。

“沒有。”紅凌據實以告，“一直就沒有他的消息。”沈峪就嘆了口氣一臉失望的樣子，憤憤不平的道，“那小子說走就走，連招呼都不打一聲，事后也不和我聯系，真是太沒良心了。”數落了半天。

紅凌抿唇不說話。

沈峪一個人說著，不見回應，就轉過來看著紅凌：“你說是不是？”紅凌愕然，勉強笑著點頭，“是！”

“算了。”話鋒一轉，他反而成了大肚的那個了，看著紅凌道，“你也別太擔心了，他向來有些小聰明，即便出去也餓不死他。”說完想了想又補了句：“那個……你別太傷心，人死不能復生，忘了也更好。”負著手閑庭信步的踱出了院子。

人死？誰死了？

又提到她忘了，她到底忘記了什么。紅凌皺了眉頭不由回頭看明蘭，明蘭也不明所以的搖搖頭。

沈峪說話就有些不著調，紅凌沒心思管他，又去了一趟大廚房，端媽媽很客氣的迎著她坐下，說起廚房里的事：“按照八小姐的吩咐，將要用的菜都仔細列了，配料單子也一應交給了崔媽媽，今天就能辦全！”

“旁的事你不用管，你只管拿單子對菜，少一樣去小廚房要，那邊若是合不上賬自會去尋崔媽媽……”紅凌說的慢條斯理，但語氣卻非如前幾日那樣軟綿綿的，“不過，等明天試吃時，若是我有不滿意的地方，可不會給媽媽留面子。”

端媽媽連連點頭，心中不免對眼前這個笑盈盈和藹的八小姐生出些好奇來，前幾日以為她年紀小不懂事，可是轉眼之間她卻又變成眼前這般，強勢的令人不敢質疑的姿態！

端媽媽正要說話，外頭就有個小丫頭探頭進來：“八小姐，三少爺請您過去一趟，說想問問你九蓮庵的事情。”

“問我？九蓮庵什么事？”紅凌詫異，難道是要打聽遼王遇刺的事情？

小丫頭就點著頭：“三少爺和五少爺正討論著先去雪峰寺，還是先去九蓮庵……三少爺就說請你過來問問，還說八小姐您比較熟悉。”

九蓮庵可不算她值得炫耀的經歷，沈峪是真的不懂還是故意如此？

紅凌嘆了口氣，交代了端媽媽幾句，就去了外院。

“小姐，三少爺到底是什么意思？”孤竹山五少爺也去過，府里許多婆子丫頭都去過，為何獨獨請她們小姐過去，明蘭想不通。

這也正是她所考慮的事情，他和沈峪不熟，以前都不曾有過交集，他為什么會顯得這么熱絡？

難道真是因為性格關系？

心里想著，兩人已經進了沈峪住的院子，正屋里七八個丫頭正忙著收拾箱籠，橫七豎八的堆在屋子里，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紅凌一出現便有個穿翠綠比甲的丫頭迎過來，朝紅凌福了福，說著一口的官話：“八小姐，三少爺在書房里，奴婢引您去。”

紅凌微微頷首，就跟著丫頭去了書房，一進門沈峪就很自來熟的朝她招手：“你快過來，我正和五弟在商量去哪里玩的事情呢。”

“三哥。”紅凌朝沈峪微微福了福，沈峪很隨意的擺擺手，“免禮，免禮！”

紅凌無語，又去看沈崢，沈崢就無奈的朝她笑笑，指了指正趴在地圖上用筆圈圈畫畫的沈峪，搖了搖頭……

很少見沈崢有這樣的表情，紅凌不由失笑。

“還是笑了好看。”沈峪突然出聲，打量著紅凌，“小小年紀整日愁眉苦臉心事重重的，可不美！”

她愁眉苦臉了？紅凌就嘆氣，問道：“三哥是打算去哪里玩？永平府我也沒有去過幾處，唯有孤竹山還算熟悉，只怕不能給你多少建議。”

沈峪聽著也不嫌棄，指了桌邊的椅子示意她和沈崢坐，自己則坐在了對面，道，“沒指望你說出旁的地方，你只管和我說說孤竹山就成。”

紅凌只得將孤竹山給他籠統的說了一遍。

沈峪聽的很認真，問的也非常仔細，尤其愿問古時的傳說和來歷，待紅凌說完他轉頭和沈崢道：“那先去雪峰寺看看，反正我要在這里住些日子，九蓮庵也不著急去，你覺得如何？”就把這幾日的行程都定了！

“可以。”沈崢只是陪玩，當然沒有意見。

仿佛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落成，沈峪伸了個懶腰：“既然事情定了，那我晚上和祖母去說！”說完百無聊賴的看著沈崢，“要不我們再殺兩盤？”說完又嫌棄的擺著手，“算了，你下棋太規整了，很沒意思。”昨天他們已經過過招了。

“我平日都是看棋譜，獨自在房里練習。”沈崢臉頰泛紅，解釋道，“不免有些循規蹈矩了。”

沈峪無聊的靠在椅背上，目光一轉看到紅凌，就坐直了身體湊過來：“八妹妹會下棋吧？”紅凌趕忙擺手，“一手臭棋，不敢說會！”沈容珺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沈容玉也在琴上頗有造詣，繡技也不錯，那么她可能只有棋這一項還能拿得出手。

沈峪就露出一副我不嫌棄你的表情，喊道：“我教你便是，就是打發時間，可不比你們女兒家繡花有趣？”說完一頓又道，“我們可是第一次見面，你總得盡一盡地主之誼吧。”

你也知道我們是第一次見面？紅凌想要推辭。

可沈峪已經站起來，伸手過來拉她！

短短一日的認知，紅凌已絕對相信他會將自己扯過去摁著坐下來，所以她就識趣的放了茶盅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沈峪就滿意的笑起來，點頭道：“沒想到你還挺爽快！”

你都這樣了，我能不爽快么！紅凌不理他。

方才那個穿翠綠比甲的丫頭端了棋盤來。

紅凌執黑子，亂七八糟的才下了十幾手，沈峪就擰著眉頭瞪著棋盤質問紅凌：“你確定你會下棋？”

“都說了是臭棋。”紅凌也不抬頭，直接回了，“要不然不下了？”

沈峪一聽紅凌不想下，立刻搖著頭：“不行，不行，繼續！”說完大張旗鼓的落著子。

可才過了一刻，他又忍不住盯著棋盤，直嘆氣：“你真的會下棋？”

紅凌就不說話，搖了搖手中的白子……

會不會，以手中吃掉的子說話。

沈峪臉色就僵硬起來。

“三哥輸了。”沈崢看不過去，指著棋盤幾處，“這幾處，八妹妹就差收籠了……”沈峪才恍然大悟，丟了棋子驚喜的看著紅凌，“以前他們都說我下棋亂七八糟不著調，今兒總算能把這名送你了。”一拍桌子，“再來一盤。”

“改天吧。”紅凌丟了棋，一副不想再留的站起來，“我回去還有事呢，三哥還是和五哥下吧。”說完行了禮就直接出了門。

沈峪目瞪口呆的看著紅凌的背影，震驚的和沈崢道：“她以前就這樣？”

沈崢見他吃癟，忍著笑。

紅凌出了沈峪的院子，就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明期好奇的問她：“小姐怎么了？”

“給你！”紅凌就在明期的手心擱了什么東西，明期一愣攤開手心，就見上面赫然躺著幾顆白子，明期看著一愣，跳起腳來：“小姐作弊？”

紅凌嗔瞪了她一眼，不提前分出勝負，還不知要到何時，她可沒空陪沈峪瘋。

兩人剛到正院，就見胡媽媽急匆匆的穿過內院的垂花門，見到紅凌就是一愣，喊道：“八小姐。”

胡媽媽的臉色很不好看。

“媽媽怎么了？”紅凌微愣，很少見胡媽媽這樣的神色，胡媽媽就走近了一步，聲調有些激動的道，“八小姐，二老爺和柳姨娘回來了。”

紅凌微微挑眉，他們回來了？

可是回來也不至于讓胡媽媽露出這樣的神色！

胡媽媽見紅凌不明所以的表情，就明白她還不知情，就解釋道：“二老爺和柳姨娘前天出去，是為了迎鎮南王，這會兒人已經到了正門外，長長的車馬將伯公巷都堵了。”

“鎮南王？”紅凌怔住，緊緊蹙了眉頭，鎮南王是遼王的次子，紅凌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到訪！

難怪沈茂源會帶著柳姨娘親自去迎！

“奴婢回去告訴二夫人一聲。”胡媽媽匆匆行了禮，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著紅凌，就道，“八小姐，你要多加留心才是。”

紅凌看向胡媽媽，就見她眼底滿是擔憂，她微微點了頭，就道：“多謝媽媽，還請媽媽代我向母親問好。”

胡媽媽點頭，微笑道：“奴婢將八小姐的話轉述給二夫人了，她聽過之后很是感動……”她的話沒有說完，就朝紅凌福了福，轉身朝榮喜居而去。

紅凌頓足在小徑上，看著垂花門微微發愣。

柳甫在遼王面前竟如此得寵，為了一個小小的婚事，竟能請得動鎮南王？

想到這里她又搖搖頭，莫說遼王會不會為了孔家插手沈府的婚事，即便是也不該讓自己的兒子親自出馬才對。

那么鎮南王此番前來，又因為什么。

不過，不管因為什么，這一場無聲的拔河賽中，柳姨娘無疑又多了一個極有利的助力。

“走！”紅凌抬腳就朝垂花門而去，“我們去給祖母請安。”鎮南王既然來了，就必定要到太夫人這邊問安，想必她們也避免不了拜見。

慈安堂中靜悄悄的，紅凌進去時陶媽媽正在門口和代扇小聲說著什么，見紅凌進來她笑著道：“正要去找八小姐。”就迎了下來，“二老爺回來了，試吃的事兒只怕要挪到明天了。”

是要準備給鎮南王接風？

“好。”紅凌點了點頭，朝里頭看了看，“我來給祖母請安。”

陶媽媽就笑著打了簾子：“太夫人在呢，八小姐請進！”紅凌頷首跨了進去，太夫人穿了見褐紅對襟撒花的褙子，頭上戴上雅青色的抹額，坐在炕頭上見紅凌過來，她道：“一會兒你父親要陪鎮南王進府，你們姐妹也見一見。”

她們姐妹不避嫌了？太夫人這樣重視，紅凌坐在太夫人身邊，問道，“鎮南王是來給您祝壽的？”

太夫人就微微笑著，笑容卻未達眼底，回道：“還勞遼王妃記得我這個老太婆啊。”臉上有著愁容。

紅凌歪頭看著太夫人，是因為怕得罪簡王，所以對鎮南王的到來，有些戰戰兢兢？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外面就聽到沈茂源說話的聲音：“鎮南王請！”緊接著陶媽媽就掀了簾子進來，回道，“郡王到了！”

太夫人微微頷首，由陶媽媽扶著出門去迎鎮南王，紅凌則是留在暖閣里，一會兒外頭就聽到此起彼伏的行禮聲，和一個粗獷的聲音道：“老太君請起！”這是對太夫人說的。

隨即衣袂摩擦聲在隔壁的正廳里響起。

代扇掀了簾子過來，笑著道：“太夫人讓您和六小姐七小姐去見過鎮南王。”

紅凌應是，就出了暖閣的門繞去了次間，又從次間的角門里穿到正廳的后面，那邊豎著一個屏風，沈容玉以及沈容珺已經立在那邊，見紅凌過來沈容珺朝她點點頭，沈容玉則冷笑著看著她。

“快來見過郡王。”太夫人朝三人招招手，笑著和鎮南王道，“是我的孫女，給郡王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