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丹的父親是個非常賢明的君王,他在燕國都城薊設了個招賢館,用以招攬世間名士。
館主姓甚名誰如今已不可知,只知燕王對其極為信任。
所謂名士,大多都有一技之長?;蜷L于謀略,或武藝超群,抑或擅長奇淫巧技。是以每一個進出招賢館的人遑論內在,只儀表便很是不凡。
招賢館的別院有個很大的校場,進校場右手邊是個小型的演武場,演武場周邊放著幾排武器架,刀槍棍棒,斧鉞勾戟無所不有。
演武場左邊設有兩個弓箭架,弓箭架百步開外隔一百步便立有箭靶。
校場左手邊是個點將臺,校場中間立著幾個木人,上面布滿刀傷劍痕。
平時有精通武藝者來投,大都會在此地演武,合格者留下,不合格者也會給幾個刀幣遣散。
韓魚來到別院的時候天還未明,鬼一正懶散的躺在點將臺的長幾上把玩著一把木劍??匆娝麃硪膊惶ь^,隨意道:“選一把武器。”
“是,師父?!表n魚看著演武場周圍寒氣四溢的武器。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劍客才是男人最終極的浪漫。
“師父,我想學劍?!?
“好,現在開始我就教你怎么用劍。”
正好,他這一生,最擅用劍。
鬼一身影如鬼似魅,閃至木人旁邊,舉起手中木劍,哚的一聲,瞬間刺穿木人頭顱,木人紋絲不動。身形瀟灑飄逸,即使是鬼一那等狂野不羈的造型,居然也有了幾分劍客的瀟灑意味。
“劍招有:刺、擊、格、點、崩、斬、挑、抹、削等,我為你定制了一套修煉方案,從今天開始每天刺五百劍,逐日遞增一百劍,直到你能如我這般僅憑肉身力量,一劍刺穿木人為止?!?
鬼一說完利落的去下木劍,拋給韓魚。
“師尊威武。”韓魚接過木劍,納頭便拜。
如果剛剛還對選擇用劍有那么點疑問的話,那么現在就只剩下狂熱了。
鬼一輕撫雜草般的胡須,作吾心甚慰狀:“恩,起來吧。刺劍的時候保持弓步向前,左手橫于胸口。刺出時,左手后擺,上身動下身不動,右手用力握劍把,水平刺出。記住,每一劍需得盡力?,F在開始吧,沒刺完,不準喚我。起太早了,老夫再睡會兒。”
又一閃,鬼一已經躺在長幾上了。
“是,師父?!?
五百劍,說起來簡單,真正開始練習的時候才知道不容易。
刺到五十劍的時候,韓魚全身大汗淋漓,右手虎口隱隱作痛。
刺到一百劍時,右手已然麻木,全身無力。
再之后韓魚就記不清刺了多少劍了。右手完全失去知覺,身體動作已經完全變形,只是機械的維持著刺的動作,靈魂處于渾渾噩噩的狀態。
不知道過了多久,韓魚才聽見一聲。
“停下吧?!?
最后一劍刺出,韓魚順勢趴在了地上。
鬼一看著趴在地上的傻孩子,無奈的嘆息。
抓起韓魚,擺弄娃娃一般,擺了幾個奇怪的姿勢,期間不斷有青色氣勁從鬼一手中導入韓魚的各大穴竅。
韓魚做了一個夢,夢里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婦女說了些什么,然后將他交給了一個男人。
男人很高大雄壯,韓魚蜷縮在男人的胸口,很溫暖。
有很多人騎著馬跟著男人,那些面孔他都叫不來名字,但是好像又都很熟悉。
男人將他用布纏在胸口,向婦人拱手作別。
男人的馬很快,于是婦人也很快就消失在視野中。
男人帶他走了一段很遠的路,有一天忽然出現了很多身穿黑衣服的人,他們跟男人身邊的人打了起來。
于是從那天開始跟在男人身邊的人開始越來越少,直到后來只剩下他一個人。
男人很厲害,殺了很多黑衣人。
可是黑衣人實在太多了,男人受了很重的傷。
重傷的男人帶著他走過了很多個城池,殺了更多的人。
他唯一記得的就是出發時男人白色的衣衫已經變更了褐色,很臟。
男人帶他去的最后一座城便是薊城,薊城很大,有人進,有人出。
也是那一天,在那個比肩接踵的城門口,男人落下的腳步終于再也沒有邁起。
男人就那樣站著看著薊城,姿勢像一個將要拔劍的劍客,又像一尊怒目而視的神祗。
韓魚再次有記憶的時候,是荀夫子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身邊帶著姬丹。
然后韓魚睜開眼睛,就真的看見了他。
也才發現此刻自己正盤坐在浴桶中。
浴桶不大,上面漂浮著一些藥材,水色呈淡青,味道聞起來很舒服。他盤坐在桶中,桶沿剛好到頸口。姬丹就趴在桶沿上看著他,戲謔的笑。
“殿下你怎么會在這里?”韓魚也想像往常一樣看著他笑,可是怎樣也笑不出來。
姬丹略帶無奈的口氣:“這里是百草軒,父王又給我找了一個師父,師父就是這里的主人,等下介紹給你。”
隨即又關心的問道:“讓你去習武,怎么搞成這樣?”
韓魚還沒來得及回答,鬼一便推門而入了:“你這小子也太拼了,不會數數的嗎?”
“嘿嘿。?!彼挪粫f自己早就失去意識,只能撓撓頭,干笑了兩聲,他腦海中有很多的東西,但是對于現在的他來說并沒有什么用處,他覺得武道是他現在能抓住的最有用的東西。
房間很大,里面充斥了各種古怪的藥味,應是一間藥房。
藥房里除了浴桶之外還有幾個藥架,藥架上面放了很多韓魚不認得的藥材。
藥架旁邊還有一張很大的中間空缺的圓幾,上面放著很多奇怪的瓶瓶罐罐。
圓幾中間的空地上放著一個怪異的爐子,上面紋著花鳥魚蟲。
他坐的浴桶就放在房子東北面的角落里。
“這是我師傅的煉藥房,剛剛荀夫子過來拜訪她,我隨夫子一道過來的?!奔Уひ娝奶幋蛄克蚤_口解釋道。
“泡好了就快起來,你的衣服我給你帶來了,放在桌上。一會兒我帶你去見見她,這個地方以后你可能會常來?!?
許是想起了什么姬丹快速說完轉身又對著鬼一說道:“鬼先生,我們先出去吧。”
鬼一頷首,并不說話,轉身出門而去。
姬丹將要走出門外之際又轉頭對著韓魚道:
“小魚,你快點哦,我們在外面等你?!?
煉藥房是一個單獨的院落,院子里放了一張石桌,幾個石凳。
韓魚穿好衣服走出門的時候,姬丹小臉緊繃,正跟鬼一在爭論著什么,只是鬼一好像有些不以為然。
韓魚走上前好奇的問道:“師尊,太子殿下,你們在聊什么呢?”
“小魚,要不要跟我學劍舞?”姬丹不答,轉而問道。
“謝謝殿下,師尊很厲害的,我不怕苦?!痹陧n魚的印象中太子殿下的師傅雖然神秘,但是他卻覺得鬼一也許更適合他。
他也想去更遠一些的地方,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好吧,那你以后小心些,不要再弄成這樣了?!奔Уな莻€溫柔的人,他從不勉強韓魚,雖然韓魚只是一個小小的書童。
正說著,小院忽而進來一個四五歲的女童,梳著雙丫髻,穿一身白色小小的襦裙。
“小妹妹,我叫韓魚,你叫什么,來這兒做什么呢?”韓魚轉身,看著眼前可愛的小女孩兒,有些情不自禁的想親近。
“小哥哥,我叫黎妍。宮主有事找你們,讓我來請你們過去呢?!?
“那你們跟她去吧,正好我有事先走了?!惫硪贿€不等他們回答便消失了。
“小妍妹妹,可知公主尋我等有何要事?”姬丹開口詢問道。
“不知道哦?!?
“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