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山河表里潼關路
- 武字當頭
- 上林衛
- 3489字
- 2019-03-24 10:47:18
等他睜開眼時,天已大亮,一輪紅日正從東邊升起,月兒依舊熟睡,李蓄正躺在兩人身邊閉目養神。秦風起來就發現從三里之外的一直到城門,到處都是難民。看那城門,正建在兩邊的山壁之間,此時,城門緊閉,想必是洛陽陷落,難民太多,怕被敵軍奸細混入城中。正想著忽聽城墻上有人喊到:“城外流民聽著,軍情緊急,城門開啟時間,推后一個時辰,為確保城防安全,所有人現在退到一里以外,等哨卡設立,接受檢查后,方可入城!”
“好了,準備進城吧!”秦風回頭。李蓄已經起來,月兒已經被他放在馬上,聽說要進城,大哥哥肯定會帶自己好好地吃頓飯,坐在馬上,對城里很是向往。于是兩人牽著馬隨著人流,走向城外已經布置好的哨卡。
三人跟著人流,好容易來到哨卡跟前,兩名兵士檢查過三人,閃開放行,兩人牽馬正要走。“等等!”忽然前邊走過來一名軍官,指著馬說道:“人可以走,這匹馬我們征用了!”李蓄分辨道:“這如何使得,沒了馬,我們怎么趕路?”
那軍官喝道:“這是上峰的命令,羅唣什么?”說完一揮手,幾名兵士過來,推開二人,一名兵士就要牽馬,李蓄忽然一抬手,只見那兩名兵士忽地向后飛出,跟著木杖點在牽馬兵士的腰腿彎,那名兵士頓時趴在地上。那名軍官大怒:“要造反么?”立時有十幾名兵士圍上來,張弓搭箭就要向李蓄攢射。
李蓄將手伸向馬鞍下,便去摸藏在鞍下的彎刀,忽聽身后有人大叫:“慢著!”只見后面上來三匹馬,馬上三人客商模樣的青年漢子按馬上前,一名身著藍衫的青年客商向那軍官拱手道:“羅校尉,自己人,這是大將軍府新招來馬倌,粗鄙之人,不識大人虎威,請校尉原宥!”
說著,從懷里摸出一枚銀錠,讓給一名兵士,對羅校尉道:“這是區區一點心意,請大人拿去喝酒,我們三兄弟也要趕去交差,可好?”
羅校尉見他這么說,眼睛瞥了那枚銀錠,分量不輕,當下一揮手,眾兵士讓出道路,沖三人道:“既是大將軍府的事,末將豈敢干預,得罪莫怪!”
這一切,就發生在一瞬間,從李蓄發飆,到這三人解圍,秦風剛睡醒不久,見到這情形,頓時懵在一邊,等一切過去,他腦中的第一的反應:“怎么跟拍電影似的?不知道這三人是哪一路英雄?”
等一行人進到城里,沒等李蓄說話,就見那藍衫青年轉眼望了他一眼道:“李二哥,怎么還是那個脾性,今天遇到哥三,就算我們兄弟了了一宗情分,以后不見得你還這么好運,好自為之吧!”說完三人打馬揚長而去。
秦風丈二和尚摸不清頭腦,回頭看李蓄,見他一臉倦意,神情黯然,道:“兄弟,大哥奔了一夜,犯了糊涂,差點惹禍上身,幸而沒連累你們兩個,我們找個客棧好好睡一覺!”說完拉著秦風上馬,領著二人匆匆找了間客棧,把馬交給店伴拉走,進去定了一間客房,吩咐小兒將飯菜送至客房后,叫那兩兄妹等著,李蓄倒在客房床上,酣然睡去。
秦風照顧月兒一起吃了早飯,好言哄她也睡去后,自己倒在床的另一側,掐算時間,這已是自己來到晉朝的第三日,三日來一切就像一場惡夢,上輩子的一切社會經驗到了這里,沒有一點用處,不知道明天會有什么等著自己,想了不大一會兒,睡意襲來,朦朦朧朧也睡了過去。
秦風再次醒來時,月兒在身旁依舊睡的正香;李蓄床上空空,人已不見,方桌上殘羹冷炙、杯盤依舊。
望著屋中古舊的陳設,秦風迅速倒回時差,晉末、潼關、客棧、正午時分。
懷揣著對晉朝社會面貌的好奇,和李蓄的動向,替月兒蓋好薄被后,秦風悄悄下床,打開房門,再輕輕合上,走過一個個客房,來到出客棧的必經之路,喧鬧的飯堂。
剛入飯堂,就在一張面向客房走廊的桌上,看到滿是虬髯,正持著酒盅飲酒的李蓄。李蓄也早望見他,微微一笑,也不做聲,示意他在自己對面坐下,然后從桌上拿過一只酒盅,拎過酒壺斟滿,放到秦風面前。
秦風見酒色泛黃,酒香可聞。前世好酒的他,忍不住就想端起來一飲而下,但見廳中食客正多,有人看著自己,便抄起筷子,在盤子里夾了一小塊牛肉送在嘴里嚼著,見不再有人注意自己,這才端起來嘗了一口,酒味苦澀,雖不如后世的白酒濃烈,卻后味悠長,齒頰生香。
李蓄等他慢慢喝完,又給他斟滿了,然后自顧自地飲起來。秦風又裝模作樣地吃口菜,端起第二盅酒作勢欲飲時,卻聽對面有人說道:“趙五哥,你這一走,家里安頓的怎樣了?”秦風抬眼微瞧,見四個鄉紳模樣的人坐在鄰桌,邊吃邊聊。
“又能怎樣?咱們戶小,佃客又少,如今胡人兵亂再起,大家為了活命死活不再租種,一個個早逃難去了,家嚴令我走在最后,將家里的田地和值錢的東西,都變賣給了王家,現才追上來和他們匯合,這剛出來想填飽肚子,就遇上哥幾個,你們走了幾日,怎么才到這里?”
“唉!誰忍心丟下家里,逃往異鄉,雖說就剩下幾間瓦房,可那蓋房子花的錢還少么?不像人家王氏和鄭氏勢大,把舊有的塢堡,加高加固,又有護院武師保護、又發起農戶組成自衛隊,就算胡人殺過來禁閉大門,那些胡人也未必能奈何他們!”
“你說得沒錯,前幾日,他們兩家發動堡內所有勞力已經將兩家塢堡連起來,比這潼關縣城小不了多少,里面防備嚴密,堅固異常。要不然人家肯收我家那幾十畝水地?”
秦風抬眼微瞧,見是四個鄉紳模樣的人坐在鄰桌,邊吃邊聊。
心想:“原來不過是小時候課本里學過的那些地主、富農一類人,還以為遇到那句英雄豪客呢!”
于是不在留意他們,舉起酒盅仰脖喝了,喝完將酒盅往桌子中間一放,等著李蓄給自己斟酒。
李蓄瞪了他一眼,把酒壺推過去,讓他自己動手。
這時,聽那店伴在外喊聲:“有客到!”接著竹簾一挑,進來五個身著藍色錦緞、腰懸長劍的客人。
小二忙問:“幾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只見一位身著淺藍色錦緞外衣面色白凈的青年人說道:“我們不住店,弄幾個像樣的酒菜主食,要快,吃了好趕路!還有,再切五斤肉干,十塊大餅包好了一會兒帶走!”
說完,揮袖在長凳上一拂,請那四位深藍錦緞中年人坐下,然后自己下首落座。
秦風見那四個中年人身材雖不甚高,但個個腳步沉穩、面色紅潤,兩鬢發后,太陽穴高高隆起,與尋常人自有一種不同的氣質,而且穿著講究,身上很少江湖戾氣。不由心中想,這些人衣著光鮮,看來也不是江湖中人,想來必是那里的士族大戶出身。
等飯菜上來,那名臉色白凈的年輕人給那上座四位依次斟酒,然后,坐在一旁,也不動筷子,等幾個中年人舉杯飲了,趕忙添酒,直到酒過三巡,這才動筷子跟著吃了起來。
“明兒,時間緊迫,莫要拘禮,你也趕緊吃吧,我們幾個用不著你照顧。”一位年紀稍大,嘴角處有一顆黑痣的中年人道。
“是師父!”那年輕人答應著,卻用另一根筷子給四人面前的盤中布了菜,然后放下,再拿著自己的筷子吃了一口。
李蓄背對著幾人,聽見兩人的對話,不由回頭多看了幾眼。五人于是不再說話,只是低頭用餐,秦風原想著可以從幾人的言語中聽到更多信息,見他們吃的沉悶,很是失望。
這時竹簾翻起,又進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十來個客人,一個個低著頭、愁容滿面圍兩桌坐了,一名中年男子抬頭正要跟小二叫飯菜,側身間見到這五位,趕緊起身向桌上一位老者耳旁說幾句,那老者聞言慌忙起身,口中大叫:“幾位大恩人,幸而再次得見,讓我們有機會叩謝救命之恩!”到五人桌前,撲通跪下,其余人也跟著爬了一地,連連磕頭。引得店內所有的客人都轉頭看過來。
這五人慌忙站起身,俯身拉起為首幾個人,嘴邊有痣中年人一臉茫然道:“這位老丈,我們與諸位不曾謀面,為何行此大禮?豈不是要折殺我等小輩?快請趕緊起來!”
那老者哪肯起來,伏在地上,仍自大聲道謝不已。
嘴上有痣的中年人只得道:“老丈定執意要叩謝,就請起來與我等說明白才是!”
那老者見他們不肯受拜,只得起身道:“昨日在澠池西,不知那家胡奴忽然鬧事,殺了主家一百多口人不說,還對沿路逃出之人大肆殺戮,搶劫淫辱,引得我們逃出的幾家中的胡奴一反往日的服帖,也發起狠來,竟不顧我族人對他們昔日的容留照顧,這時紅了眼不管老幼婦孺都不肯放過,幸得幾位現身而出,拔劍相助,聊聊數下就殺得十幾人,駭得其余胡奴四散而去,事后,我們收攏人手,見家中一百多口,就只剩下我們這些,想到幾位救命之恩再尋時,已不見幾位恩人蹤影,天幸在此相遇,怎不讓人欣喜感恩,只可憐沒有早遇恩人,致我族人可憐至此!”說罷,又趴在地上大哭不已,一時間飯堂內哭聲一片。
這五人這時好像方才明白過來,那有痣之人不由嘆息道:“只可惜我門中弟子人數太少,身負重任,不能及早趕來相救,實在是有負眾位鄉親,實不敢稱恩受謝!大家同是落難中人,不必再多禮,我這里給大家道聲對不住了!因我等還有要事在身,實不能再多停留,請容我們就此與各位別過!”
說完,腳下飄忽,帶著四人從眾人身邊空隙倏忽而過,挑簾而出,徑自走了。
秦風剛聽出眉目,卻見這幾人就這樣走了,很是意外,轉過頭李蓄忽然不見,正自著急,就見他拄著木杖,懷抱著月兒從里邊出來,知他心意,與他一同結了賬,趕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