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常見巨蛇轉過身來，頓時心下一驚，右手已經搭在左手腕的繩索上。

“大黑叔！”吳常突然聽見腦后傳來一個小姑娘的聲音。他微微轉過頭，只見幾步遠的灌木叢邊掩映著一條小道，一個扎著兩個總角小發髻的圓臉小姑娘從小道上走來，手上抓著一把野花。

那條巨蛇見了小姑娘，拱起身子，咧開嘴，臉上露出一個人性化的表情，似乎是微笑了一下，然后粗聲粗氣地開口道：“丫頭，你怎么來了？又不好好練功，偷跑出來玩，小心回去被你師父罰站。”

吳常沒想到這條大蛇已經可以口吐人言，他見大蛇似乎與小姑娘很熟悉，并沒有要傷害她的意思，邊放下心來，躲在石頭后面，準備等他們離開再繼續行路。

小姑娘也并不怕這條大蛇，反倒笑嘻嘻地摸了摸他的鼻子道：“才不是呢，悠悠最乖了，是師父今天帶師兄們去村里行醫啦，悠悠沒有功課要做，才出來玩的。”

她說著把采來的野花高高舉起，送到大蛇面前，笑道：“大黑叔，你聞聞，香不香？”

“阿嚏！”大蛇打了個噴嚏，小姑娘嘻嘻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道：“大黑叔，你每次都會被花香嗆著。”

大蛇似乎拿這個調皮的小丫頭沒辦法，只得晃了晃巨大的黑腦袋，從鼻子里噴出一陣白煙，甕聲甕氣地道：“你師父那小子就叫我叔了，到你這一輩，該叫黑大爺！”

小姑娘吐了吐舌頭道：“才不！大黑叔，師父問你上次給你送的藥吃完了沒，吃完了差我再拿點給你呢。”

大蛇點點頭道：“虧他小子還記得我，藥還有些，回去替我說聲謝。”

吳常聽著大蛇和小姑娘的話，這條蛇妖似乎之前受傷過，難怪已經修煉到能言人語、卻又不能化形，只怕是之前不知為何傷及了根本。

只聽那小姑娘又笑道：“大黑叔，為什么你可以直接吞吐靈氣，師父也可以，但是悠悠不可以呀？”

大蛇晃了晃腦袋，煞有介事地道：“你師父不是告訴你了嗎？因為你還沒有長大，好好跟你師父學習，以后你也能學會的。”

小姑娘皺著鼻子哼道：“才不是呢，你們都騙人。大師兄他們也都不會吞吐精氣，師父說起來就神神秘秘的。”

大蛇微微嘆口氣，笑道：“丫頭啊，你有時候就是太聰明了，這可不是好事。”

小姑娘昂著頭，嘟嘴道：“我才不像你們這些奇怪的大人一樣，說話怪里怪氣的。聰敏就是好事，笨蛋才不好。”

大蛇彎下身子，將小姑娘輕輕繞在自己身上，抱到一棵矮樹的枝椏上，道：“悠悠這么聰明，我就給你講個故事吧。”

小姑娘聽到“故事”兩個字便高興地直點頭，兩只小腳在空中晃呀晃，嬌憨地笑道：“快說快說。”

大蛇清了清嗓子，認真地道：“很久很久以前，天地都還沒有分開，像一個巨大的蛋。在這個很大很大的蛋里面，有一條非常非常巨大的蛇……”

“不對不對，那里面是個人。”小姑娘一本正經地搖頭道：“這個故事大師兄給我說過，那個人叫盤古，他是個神仙。”

大蛇嘿嘿笑了笑道：“小丫頭，你想想，你是蛋孵出來的嗎？”

小姑娘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

“那可不就對了。”大蛇咧開嘴笑道。

小姑娘鼓起腮幫子，似乎有點不滿意大蛇的說法，但一時又不知如何反駁，只得晃了晃小腳丫表示抗議，但又忍不住好奇地問道：“然后呢？”

大蛇啞啞地笑道：“然后這條大蛇就在這個巨大的蛋中沉睡，直到有一天，它睜開了眼睛，想要舒展開身子，卻發現自己被一個巨大的蛋殼包裹著。于是它用尾巴變成一只大斧子，把蛋殼劈開了，就有了天地。”

“大黑叔你講的這個人，不，這條大蛇，不就是大師兄說的盤古大神嘛！”小姑娘嘟著嘴喃喃道。

大蛇笑了笑，沒有回答小姑娘的話，繼續道：“大蛇劈開天地之后，發現周圍到處都是混沌的霧氣，它向左行五千里，向右行五千里，前后上下各行五千里，都沒有第二個生命。”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忘了剛才自己爭辯的內容，小臉上露出憂傷的神色：“那它豈不是很孤獨嗎？”

大蛇微笑著點點頭道：“是這樣，所以它想來想去，決定把自己變成不同的生命。于是他倒下來，左眼和右眼化作兩位先天的靈，鱗片化作魚龍之屬，肉體化作土地，在土地上生長出草木蟲蟻。”

小姑娘聽得入迷，只見大蛇停住了不再繼續說下去，便焦急地問道：“后來呢？”

大蛇打了個哈欠，懶懶地道：“后來就是現在這樣了呀，天地間什么都有了。”

小姑娘掰著手指頭算來算去，搖搖頭道：“哪里就都有了？大地上只有蟲蟻，沒有其他生命呢。”

她嘟囔道：“還是大師兄說得比較全，后來女媧娘娘造了人……”

大蛇聽了，哈哈笑起來，碩大的腦袋晃了晃道：“女媧雖然厲害，但人還真不是女媧造出來的。”

這回不僅是小姑娘，就連在一旁大石頭后面藏著的吳常也吃了一驚：如果這條大蛇不是信口胡言，那么它所說的很可能是開天辟地時的秘密！

這條大蛇究竟是什么來頭？吳常在心里暗暗皺眉。

大蛇卻笑著同小姑娘道：“你這丫頭，你想想，女媧是什么形狀？”

小姑娘要咬咬嘴唇道：“女媧娘娘和悠悠一樣，長頭發……”她想了想，仿佛下定決心一般用力說，“但是女媧娘娘比悠悠好看！”

大蛇沒想到小姑娘會這樣說，他似乎噎了一下，然后啞然失笑道：“傻丫頭，我是說女媧是蛇身，她按照自己的形狀，怎么會造出兩條腿的人呢？”

小姑娘似乎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她啃著手指，小腳丫在樹上晃呀晃，似乎想不出答案。

大蛇笑了笑道：“上古圣賢謂人為人蟲，人也是草木蟲蟻中的一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