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者：朱旭紅

被訪者：FGY

訪談時間：2004年6月11日

訪談地點：浙江省黃巖市上岙鄉某帽子加工家庭作坊

問：你多大年紀了？哪年出生的？

答：（19）76年出生的，噢，是70年代出生的。

問：現在應該是35歲了？

答：嗯。

問：你剛才說是（19）89年過來的，當時是19歲？

答：19歲過來的。

問：你現在做什么？經濟收入？

答：現在廠里上班。

問：是什么廠？

答：羊毛衫廠。

問：是鄉鎮企業？

答：是私人企業。

問：企業規模有多大？廠里有多少人？

答：2000多人。

問：是大企業？

答：哎。

問：是工人？

答：驗貨的。

問：是檢驗員？

答：哎。

問：還算輕松一點的工種？

答：哎，是輕松的工作。

問：進廠幾年了？

答：已經有9年了。

問：你能告訴我一個月的收入是多少嗎？

答：一個月平均，一年，有時候好一點，有一萬多。

問：一萬多少？能具體一點嗎？去年的收入是多少？

答：1.5萬～1.6萬。

問：你能告訴我你是什么文化程度嗎？

答：只讀到初中。

問：初中畢業？

答：只讀到初二。

問：為什么當時就不讀了？

答：當時我讀書的時候，家里就只剩下爸爸和媽媽，我妹妹也在讀書，所以家里就沒人做活了。

問：就讓你干活了？

答：哎。我兩個姐姐也出嫁了。

問：家里有幾個兄弟姐妹？

答：三個姐姐，兩個哥哥，一個大哥哥也出去招女婿了，沒過多久，他也死了。一共七個兄弟姐妹。現在只有六個了。

問：現在的家庭情況？和誰在一起生活？

答：四口人，一個小孩，還有一個婆婆。

問：你丈夫是干什么的？

答：他搞建筑的。

問：剛才來的那個是不是你丈夫？

答：他沒來，是我哥哥。

問：你哥哥現在也在這里？是你過來以后，他過來的？

答：是的。他過來已經有四年了。

問：你丈夫一年的收入有多少？他是包工頭？

答：不是。

問：建筑工人？

答：是。

問：他經常在外面跑的？

答：……

問：他是做小工的？

答：做小工的，幫別人的。

問：他主要在哪里做？在湖州？

答：在織里。

問：什么工？

答：做裝修。

問：他一年收入有多少？

答：也就一萬多。

問：你們倆加起來，一年有3萬多？

答：差不多。

問：家里有多少田？

答：2畝多一點。

問：現在種不種？

答：種。

問：誰在種？

答：我丈夫在種。

問：種些什么東西？

答：種一些稻子、菜什么的。

問：就自己吃的？

答：哎。

問：小孩今年幾歲了？

答：14歲。

問：哪一年生的？

答：（19）98年過來，（19）90年生的。

問：是（19）89年吧？

答：是。

問：你老是說是（19）98年，是不是（19）98年發生了什么事情，你印象特別深？

答：我老是記倒了。

問：你自己還好嗎？有沒有生過什么病？

答：沒有。

問：婦女病？有沒有流過產？

答：沒有。

問：都挺好的？身體比較健康？

答：嗯。

問：生小孩是順產嗎？

答：是的。

問：你先給我們介紹一下，你19歲出來的時候你家里的情況。

答：云南家里？

問：哎，你家在云南什么地方？

答：在云南丘北縣。

問：你跟剛才那個女的是同一個地方的人？

答：就是一個地方，也相差沒多少路。

問：你們以前認識嗎？

答：不認識的。

問：是哪個村的？

答：我們屬于曰者村。

問：這個村的名字太有文化味了。

答：哎，它是一個很邊遠的村。剛才那個女的離縣城近一點，我們離縣城很遠的，是一個邊遠山區了。

問：你們這個縣離昆明有多少路？

答：挺遠的，坐車要5～6個小時。

問：有三百公里左右？

答：哎。

問：丘北縣屬于哪個市？

答：文山市（文山壯族苗族自治州）。

問：你出來的時候你們那個地方的經濟狀況怎么樣？

答：……

問：收入有多少？

答：一個人一年平均也只有200～300元。

問：你家里呢？

答：那個時候，我哥哥在外面當教師有一些收入，30元每月，家里也就養一些豬、牛，生活上是比較貧困的。

問：你老家生活比較差的？

答：像我們家在當地也算是好的。哥哥在外面當教師有比較固定的收入。

問：地位呢？

答：還好。我爸爸是老黨員，他是大隊里的老書記。

問：是村干部？

答：是的。

問：你跟家里的兄弟姐妹的關系怎么樣？你是家里比較小的，倒數老二？

答：還好。我脾氣不暴的，不跟別人吵架的。

問：是比較聽話的？

答：哎。

問：你家里的兄弟姐妹比較多，你父母親喜歡你嗎？你自己感覺？

答：喜歡的。

問：你父母親對孩子們都比較好，你覺得？

答：是。

問：你對當時的家庭還是感到比較滿意的？

答：還算好吧！我爸爸還算是一個有文化的人。

問：你父親是什么文化程度？

答：初小。

問：你兄弟姐妹的平均文化程度怎么樣？

答：那就不平均了，兩個哥哥、我和妹妹還算比較好，兩個姐姐就沒有什么文化。

問：她們一點書都沒有讀過嗎？

答：沒有。

問：為什么呢？

答：那不是重男輕女嘛！

問：那為什么給你讀呢？

答：我比較小嘛，我爸爸說：“你們兩個很小嘛，隨便你們，你們能夠讀就讓你們讀吧！”

問：是收入比較好了？

答：哎，因為三個姐姐、兩個哥哥，我們兩個比較小嘛，就會寵一點嘛！

問：你讀書成績還好嗎？

答：那時候還算好。

問：讓你不讀的時候，你心里怎么樣呢？

答：那也沒有辦法嘛。因為家里有那么多的活，做不過來嘛，也沒有辦法嘛。

問：你有沒有感覺自己特別想讀書？特別不愿意？

答：那個時候自己年紀也小嘛，也不懂事嘛，不讀也就不讀了，也不管了。

問：現在讓你想一想，如果那個時候多讀一點書的話，對你以后的生活會是怎么樣的？

答：肯定會有一點的。

問：你也不明確，到底會怎么樣？

答：也不知道。

問：有沒有想過，這會有遺憾？

答：有。現在廠里，別人會電腦，那我就什么都不懂了。如果以前多讀一點書的話，現在也就會了，用起來也就方便一點了。

問：你以前那個家，你覺得還可以的？

答：可以的。

問：收入什么的，都還可以的？

答：那也沒有辦法的，那是個比較貧窮落后的地區。

問：你跟我說說，當時為什么想要出來嗎？

答：當初年紀也小，我媽媽說……我表姐也就是我嫂嫂嘛，她是我小姨的女兒，她說：如果她一個在那邊太孤單的話，那你就過去看看，是不是適合你住那邊。我說：好的。本來我也不想來的，我二姐姐那時已經出嫁了，我跟她跑了，去了一個月，我表姐也就等了我一個月。我說：我不去了，那么遠。我跑了，她們都不知道我跑到哪里去了。后來，我爸爸說：去！干嗎不去？不好的話，再回來。我說：那么遠，也不知道那邊好不好。后來，他們叫我回家了，我就跟她來了。

問：來這邊以后，你是怎么過的？跟她一起生活？

答：她是嫁到這邊來的。

問：后來，你是怎么認識你老公的？

答：來這里半年多，就有人做介紹了，有好多人做介紹。后來，我嫂嫂說：“你就挑一個吧！有合適的人，你就住這邊，沒有合適的，再把你送回去。”我嫂嫂說：“我幫你參謀一下，有好的，你就找一個算了，家里那邊也很貧窮的，交通也不方便，什么店也沒有。”后來，我說：“那好吧！看一下就看一下吧！”那就看看，也就這樣了。

問：當時，你曾經的嫂子帶你出來，你當時對這里了解嗎？有什么想象嗎？你覺得浙江是一個怎么樣的地方？

答：她們說，這里山也沒有，都很平的。我想：那是一個什么地方？因為我那里不是山很多嗎？一出門就是山嘛，到哪里都是山。怎么會沒有山呢？來看一下也想的。

問：有沒有講過，生活上怎么樣？

答：反正她們說，這里的生活條件和交通條件比那邊好。

問：具體一點，她們是怎么說的？江浙一帶的人是怎么生活的？哪些方面的生活好一些？

答：她也是剛來嘛。

問：她是哪一年過來的？

答：比我早來一年。

問：她是怎么過來的？

答：是那個男的，這里的老婆死了，到我們那邊去找老婆。

問：他自己過去找的？

答：自己過去找的。

問：他怎么會到那邊去找？他又不認識那邊的人？

答：那時候，不知怎么回事，去的人很多的。

問：誰介紹的？

答：不知道。

問：自己一個人過去相親？

答：到了那里找一個人，就介紹了。正好那時我哥哥死了，他們介紹了，她就說：可以。就這樣。

問：哥哥怎么會去世的呢？

答：我也不知道，我那時候也小，他在她那邊死的。我也沒有看到他過。

問：是病死的？

答：說是感冒什么的，就死了，到底生什么病，我們也不知道。

問：你印象也不是很深了？

答：是的。

問：你最大的大哥，比你大幾歲？

答：他27歲死的，我只有9歲。

問：你現在的老公，是你自己找的？還是他們介紹的，你自己挑的？

答：哎。等于說是人家介紹的，他們說：“你去看一下。”我說：“那就看一下吧！”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好不好，我還小嘛，也不懂。我嫂嫂說：“還好就好了。”我說：“他年紀大小我也不知道，又這么遠。”

問：沒見過？

答：從來沒見過。后來，介紹的那個人（說），還好嘛，沒比你大幾歲。只大三四歲。我想大三四歲也沒事的。后來，大了幾歲？大了好幾歲。

問：到底大了幾歲？

答：大了八九歲。（據村婦女干部后來介紹說，實際大了十三歲）

問：沒人跟你說過？

答：沒人說的。嫁過去以后，他的身份證從衣服口袋里掉出來了，我才看見。我說：“你怎么比我大那么多，還騙我。”他說：“那怎么辦呢？那你回去嘛。”我說：“那怎么可能呢？我已經嫁給你了，還怎么回去呢！”

問：結婚以前，你們見過面嗎？

答：見過的。

問：交往了多長時間結婚的？

答：半年。

問：你現在滿意不滿意呢？

答：還可以嘛。不滿意的就是他比我大了好多。

問：他待你還是挺好的？

答：挺好的。

問：對你體貼嗎？

答：體貼。人家說：老公老了嘛，肯定體貼的。

問：你剛才說，在你表姐帶你出來之前，跟別人跑到外面去了？跑到哪里去了？

答：跟我姐姐去了，到她家里去了。她當時嫁出去了。

問：她嫁到哪里？

答：嫁到我們那邊。離我們家里好遠，走路要走一天的，交通不方便的。

問：你為什么不愿意到這邊來呢？就是覺得太遠了？

答：太遠了。

問：害怕？

答：肯定有點怕的。

問：你不是有一個嫂嫂在這邊嗎？

答：她說是我的嫂嫂，但我跟她沒有什么交往的。她也不住在我家里，是我哥哥到她那邊去的。

問：這里是不是有這樣一個意思，說是要你跟嫂嫂做伴，實際上是家里人有意這樣安排把你嫁到這邊來的？

答：是有一點的。他們隨我的，我爸爸也是一個有文化的人。

問：他們覺得這里可能有機會，你能嫁一個好一點的人？

答：哎。在那邊的話，反正條件很差的。如果這邊稍微可以的話，就住在這邊了。

問：他們有這樣一個考慮，也沒有絕對的？

答：哎，看一看。

問：你所認識的人，有沒有情況跟你不一樣的？不自愿過來的？

答：在我媽媽那邊的。

問：你現在這里的？

答：現在廠里，我也不知道了。以前有，有的來了，現在不在了，我也不清楚了，八九年以前我見過的。貴州過來的。

問：云南過來的。她自己不是自愿過來的，是被騙過來的，現在沒有辦法了，這樣的人有沒有？

答：沒在了，已經走了，剛才在這里說的，她們一起過來有兩個的，一個女孩子嫁給一個啞巴，她現在跑到哪里去了，誰也不知道了。

問：她回老家去了？

答：沒有回去。

問：失蹤了？

答：哎。

問：她們是被騙過來的？

答：是被騙過來的。我只知道，她們說，她嫁給一個啞巴。我說：“怎么能嫁一個啞巴。女孩子長得還可以的。”

問：她也不知道他是一個啞巴，嫁過去以后才知道的？

答：那個啞巴長得還漂亮的。

問：你哥哥現在也在這里了？他干什么來？

答：來這里做工。

問：你介紹過來的？

答：他自己來的。我媽媽現在也在這里，是我帶過來的。因為我爸爸已經死了，她一個人，我就把她帶過來了。

問：你覺得現在這邊比較好？

答：這邊人現在比較多，我的三個姐姐也在這邊。

問：以你為核心，她們現在都過來了？

答：哎。

問：他們主要做什么呢？都在工廠里做工？

答：都沒在工廠里做工。他們在外邊收一些東西賣，哥哥給別人打打包什么的。

問：他們為什么過來？是不是覺得到這里可以改善生活？

答：也許吧。就是為了改善一些生活。

問：云南老家，現在條件還是很差嗎？

答：還是很差了，只是電視現在有了，交通也通了一點了。還是很差。

問：沒有什么經濟收入？

答：沒有經濟收入。

問：他們到這里來，還是改善了生活？

答：就是這樣，改善了生活。

問：他們的小孩都在這里嗎？

答：都在這里，他們兩個小孩都在這里讀書。

問：你們平時來往多嗎？

答：多的。

問：你跟你媽媽關系好嗎？

答：好的。

問：你老公跟他們的關系好嗎？

答：也好。

問：有點猶豫嗎？

答：反正女婿跟丈母娘，高興嘛，就多來往一點，不高興嘛，就不來往。

問：你媽媽現在跟你住在一起？

答：沒有住在一起，跟哥哥住在一起。

問：他們住的房子是租的？

答：租的。因為我家里還有一個老太太。

問：是你婆婆？

答：哎。

問：你丈夫家里有幾個兄弟姐妹？

答：四個。

問：他老幾？

答：他最小。前面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

問：他們家兄弟姐妹，家庭成員之間的關系好嗎？

答：好的。

問：兄弟姐妹來往多嗎？

答：多的。

問：還比較團結？

答：嗯。

問：你丈夫的家庭，當時在當地的情況是怎么樣的？

答：不怎么樣的。

問：比較差的？

答：嗯。挺差的。

問：你能具體講一講當時的情況嗎？

答：我剛嫁到他們家的時候，條件真的很差的，這么一個房子，沒什么東西的，很差的。

問：跟別人比起來呢？

答：很差的。

問：是什么原因呢？

答：他沒有爸爸的。

問：他爸爸在什么時候去世的？

答：他爸爸去世的時候，他只有12歲。

問：你說，你老公比你大8歲，他哪一年生的？

答：我也搞不清楚。

問：你不是看過他身份證嗎？

答：我也不記得了。反正大八九歲。他個子也不高，比我沒有高多少，他皮膚白，看上去也不大，也看不出來的。

問：現在你家的情況怎么樣？

答：現在還算好。

問：靠你和你老公兩個人？

答：靠我們兩個人做出來的。

問：你們村，現在的情況怎么樣？大部分靠什么收入？

答：什么都有，有做服裝的，養豬的，種田的。

問：靠種田的也很多？

答：很多的。

問：收入差距大不大？是不是有錢的特別有錢？窮的特別窮？

答：大。

問：你們家在這里，現在占什么位置？

答：中間的樣子吧！

問：你小孩上幾年級了？

答：初一。

問：成績好不好？

答：還好。

問：男孩還是女孩？

答：女孩。

問：你丈夫喜歡孩子嗎？

答：喜歡呀。

問：會不會因為不是男孩子不喜歡？

答：沒有。我剛生的時候，在醫院里，別人說：“你生了一個女孩，還可以生一個嘛。”他說：“生一個就好了，生那么多干嘛！反正也沒有那么多的錢去供他們讀書什么的。”

問：你婆婆對你好不好？

答：還好，盡管她脾氣不好。

問：她脾氣不好？

答：脾氣躁得要死。

問：她脾氣不好的時候，你都采取一些什么行動？

答：我都不在家的，她發脾氣的時候，我們都在上班。她吵架都沒有對象吵的。

問：孩子她管了嗎？

答：沒有。

問：小時候都是你們自己管的？

答：我帶到5歲以后去上班的，她去上幼兒園了。那個時候條件真的很差的，很苦的，我每天又要上班，回去又要燒飯，有時候經常飯燒好了都來不及吃，又要去上班。真的很辛苦的。

問：你對現在的家里還滿意嗎？你自己評價一下好不好？

答：現在還算滿意了。

問：包括夫妻關系、家庭的和睦各方面？

答：還可以。

問：綜合評價的話，你自己打幾分？優、良、差？

答：家庭還是良吧！

問：你在村里情況怎么樣？還適應嗎？

答：適應。

問：剛來的時候呢？

答：剛來的時候，那肯定是不適應的，聽話也聽不懂。吃東西也不適應的。

問：吃不慣？

答：吃不慣，老是身上長這個長那個。

問：水土不服？

答：哎。

問：和人交往的過程中呢？

答：現在好了。

問：剛來的時候呢？浙江人和云南人有什么很大的差異嗎？

答：當然有了，“啊，外地人！”他們就是這么說的。

問：你聽了就不舒服？

答：那肯定不舒服的。

問：他們對你好不好呢？

答：不好的，他們說我們是外地人，說話都不跟我們說的。慢慢慢慢地，時間長了，就好了。

問：現在，湖州話會說嗎？

答：會說，跟我媽媽說云南話，跟老公說湖州話，還會說普通話。

問：以前在老家的時候，只會說云南話，是嗎？

答：光會說云南話，普通話也說不來。

問：那現在會說三種話了？

答：哎，進步一點了。

問：你現在這個家，從你剛來到現在有什么變化嗎？

答：現在樓蓋起來了。

問：你們兩個蓋的？

答：哎。

問：花了多少錢？

答：7萬多元。

問：蓋了什么樣的樓？具體能說一下嗎？

答：前后四間，二層樓。

問：你們這里的標準都是這樣？

答：都是這樣的。

問：哪一年蓋的？

答：（19）97年。

問：有沒有借錢？

答：借了，有四五千吧。那時候，真是自己辛苦蓋起來的，每天晚上去抓魚賣，還自己養蠶。

問：抓魚？

答：每天用電去抓，那時候真的是很辛苦的，每天晚上不睡的，每天吃了晚飯，兩個人就去抓。用電抓的，我就拿一個桶跟在他后面，拿回來以后，分別撿開，然后到天亮就去賣。

問：每天可以賣多少錢呢？

答：有時候有七八十元，有時候有一百多元。那時候還好，現在你真的想去抓，也抓不到了。因為抓的人太多了。

問：現在你家里的情況，按照你所說的，好了很多了？

答：好了很多了，家里什么都買好了。

問：都有些什么呢？

答：電器都有了。

問：交通工具呢？

答：有摩托車，自行車。

問：你覺得這個變化是怎么來的呢？

答：靠辛苦賺來的。

問：是靠你，還是他呢？

答：兩個人吧。

問：你們兩個人在這個過程中還是比較默契？

答：哎。

問：有沒有矛盾？

答：沒有。我們兩個就連吵架都沒有的。

問：是你比較讓著他，還是他比較讓著你？

答：反正沒有什么好吵的嘛。

問：你們倆現在感情怎么樣？

答：還好。反正我有什么不開心的時候，他就走了，也不說話，看著我有點發火了，他就不響了。

問：他看你怎么樣會發火呢？

答：他不敢。他沒發過火。反正家務事不是很多的，兩個人一起做的話，也就很快的，老是靠我一個人做，我每天看電視的時間都沒有，擦地板、洗碗什么的，做好都要到九點鐘了，我那時就要發脾氣了。他說：“你放在哪里也不會壞掉的。”

問：你比較急，他一點都不急？

答：哎。有時候，晚上廠里加班或下雨，我就不回來了。

問：廠里離你家遠嗎？

答：半個小時的車。

問：廠不在村里？

答：在織里鎮上。

問：小孩上學也在鎮里？

答：哎。

問：你自己帶她去嗎？

答：沒帶，她自己騎車的。

問：你現在家里越變越好了？是靠你們倆的努力？

答：嗯。

問：你是外來的，村里有沒有特殊的政策？和其他村民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比如說買房子、分地、小孩小學？

答：沒有。

問：對你們有沒有額外的管理？

答：現在沒有。

問：以前有嗎？

答：以前剛來的時候，來的很多，走的也很多，怕你哪一年就失蹤了什么的，管理得嚴一點。現在我都來了十幾年了，也不管了。

問：那時候，怎么個管法？

答：到時候來看看呀，你在不在這里？家里和睦嗎？

問：都是什么樣的人來看？

答：村婦女主任。

問：了解一下情況？

答：哎，了解情況，看你好不好。

問：有沒有登記花名冊？

答：……

問：你來了以后就給你落戶了？

答：哎。我是登記結婚了，就遷戶口了。

問：他們來看你們，是怕你們流動性太大了？

答：哎。

問：是不是怕你們跑回去？

答：是。那時候真的走得很多。

問：他們是想留下你們呢，還是怕這個人逃回去，有時候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答：有的家庭怕她走了帶走東西，（村干部）就去跟他們家說，要多看著一點。有一個來的，她走的時候，把東西全部帶走了。

問：把那戶人家家里全部的東西都卷走了？

答：她先把要的東西全部買好，要什么買什么，她跟那個男的說：“我要回家。”那個男的說：“我送你去吧！”送去到了杭州，上了火車，那個人還買了進站的火車票，送到車里，那個女的對他說：“我走了，你不要來找我了，我不會再來了。”他拿她沒辦法，所以，他們就有點怕。

問：你平時一天的生活都是怎么樣過的？

答：一天的生活呀，就是忙忙碌碌，早上起來，就擦擦地板，洗一下衣服，吃一點早飯就去上班。

問：幾點起？

答：我很懶的，一般都是七點鐘起來，起來以后的一個小時是很忙的，然后就趕去上班。

問：幾點鐘上班？

答：8點鐘。

問：你們廠里是不是經常加班的？

答：上半年不怎么加班。

問：加班有加班工資嗎？

答：有。我們不是算那個加班工資的，就是多勞多得。你做多少，就拿多少。

問：你是驗收貨員，怎么算呢？

答：也是一樣的，驗一件多少錢，驗一件都有價錢標好的，就這樣。

問：中午在哪里吃飯？

答：在食堂里吃。

問：然后做到下午？

答：哎。只有半個小時的吃飯時間，很快的。

問：回家以后就做晚飯？是你燒還是你婆婆燒？

答：我燒，我婆婆不燒。我回來就是燒燒，吃吃。

問：收拾收拾家務？

答：嗯。一天就這樣了。

問：晚上還看看電視才睡覺？

答：哎，就這樣的。

問：平時有空的話，有什么娛樂活動嗎？

答：有空的時候就是逛逛街，買一些東西而已。

問：打牌什么的玩嗎？

答：不會，我連看都看不懂。

問：平時去看電影嗎？

答：現在家里有電視機了，家里VCD什么都有的，就不用到外面去看電影。

問：到歌廳唱歌、跳舞什么的？

答：（笑）我不會。唱歌，家里都有話筒，有音響。

問：你平時交往比較多的都是哪些人呢？

答：朋友。

問：都是什么朋友？

答：廠里的同事，外面我不怎么交往的。

問：跟村里的人來往多不多？

答：還好。多也不算多，因為我不喜歡怎么串門的，也沒有時間串門，關系嘛，平時都挺好的。有時候他們叫我出去玩，我也沒有時間去玩的。

問：你有特別要好的小姐妹？或者男朋友也行？

答：（笑）男的沒有，女的有。

問：你有什么煩惱呀一般都向誰說？

答：有呀，廠里有好幾個。

問：多嗎？

答：有三四個吧！

問：跟她們都處得比較好？

答：哎。

問：你一般是今天心里很煩，找一些人說說？還是說憋著都不知道找誰說？哪種狀況？

答：有。

問：找不到人說也有？

答：有呀！有時候，好像很煩的。

問：都是些什么事情呢？

答：我婆婆脾氣很怪的，她不管有事沒事，她就來了。有時候，你睡得好好的，一起來她就開始罵了，就這樣。有時候氣得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有話都不知道跟誰說。真是這樣的。她老是這樣的，脾氣太壞了。

問：你有煩（心）的事會不會跟你老公說？

答：不說。

問：為什么？

答：因為跟他說也沒有意思。他解決不了什么事。因為他跟他媽媽關系很僵的。

問：他跟媽媽關系不太好？

答：關系不好。

問：你不是說他爸爸不在了？他媽媽把他們養大？

答：反正他媽媽脾氣太怪，他跟他媽媽脾氣也有點差不多，也很怪的，經常一下子就吵起來，一下子就吵起來。

問：他媽媽跟其他的孩子都是這樣的，脾氣很大的？

答：嗯。兒子、女兒對她都挺好的，就是她不滿足呀！

問：你老公的哥哥姐姐他們的家庭條件怎么樣？

答：都挺好。姐姐也說不上來，她已經離婚了。大哥哥比較好一點，他買房子都到街上去了，小哥哥跟我們差不多，他女兒上大學都已經畢業了，還好。他們也是獨生女，跟我們是一樣的。

問：你平時有困難，都找哪些人幫忙呀？

答：廠里的人。

問：她們都是本鄉本土的人？

答：都是外來的。

問：主要交往的人都是外來的？

答：外來的。

問：都是哪里來的？

答：沒有老鄉，一個四川的、一個貴州的、一個江蘇的。這里本地的，我都沒有。我就不喜歡交往這里本地的人。

問：為什么呢？

答：就好像有人有錢了，就看不起沒錢的人一樣的，我就不喜歡怎么跟他們交往。

問：你覺得本地人比較有錢，是嗎？

答：好像有一點吧！不太好交往。

問：合不來？

答：哎。還是外面來的人比較好。

問：是不是有點同病相憐的感覺？

答：是吧！

問：你跟云南的老鄉來往多嗎？

答：不太多。

問：這里云南老鄉多嗎？

答：老鄉多的，我都不認識他們。

問：你們有沒有搞過同鄉會什么的？

答：沒有。

問：我所知道的，一般老鄉在外地，團結都很緊密的。他們自己有小圈子嗎？

答：應該有吧！我哥哥那里，他們有三四戶人家，經常合在一起吃一頓。

問：你們跟他們來往不太多？你覺得你跟他們不太一樣是嗎？你算是外地人還是本地人？

答：我現在是外不外、本不本的。因為有時候，我叫老公去的話，他也不太會聽他們說話，那就不一樣了。

問：你一般去的話，也會把老公帶上？

答：哎。我夾在中間，有時候覺得還是不去好。

問：你會覺得很尷尬？

答：是。我女兒老是說，我不高興到舅舅那里去，我一去也聽不來他們說話。我說：“你多去幾次，那就聽得懂了。”

問：像這樣的話，語言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答：是一個問題。

問：你跟老鄉來往不太多，跟同事來往比較多，主要的交往圈子是在同事？

答：對。

問：你對目前的生活還滿意嗎？

答：還算滿意。

問：為什么？

答：現在好了，小孩也那么大了，供她讀讀書，自己用用，也就算了。能剩就剩一點，沒能剩也沒有辦法。就這樣。

問：其他方面呢？跟丈夫的感情呀，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呀，這些方面你覺得怎么樣？

答：……

問：哪些地方不滿意？

答：人心永遠也不會平的，有了這個還會想那個。

問：現在還想什么呢？

答：肯定會想的，比如說，房子還想多一些什么的。

問：你對目前生活的村子或者說工廠，這些地方還滿意嗎？

答：現在的工廠還可以。

問：你在那邊待待還可以？比如說人際關系什么的？

答：因為做的時間長了嘛。

問：這個村子呢？

答：這個村子也沒什么，現在好像要搬遷了什么的，我也搞不清楚。

問：你跟這個村子里的人來往不是特別多，是嗎？

答：嗯。

問：你主要的生活在廠里？

答：就是在廠里和家里兩個地方，大部分在廠里。

問：你在家里，包括你云南和浙江兩個家，你在家里的地位怎么樣？你起的作用有多大？

答：在云南的時候，我是一個小孩，沒有什么角色。

問：現在呢？

答：可以說有一部分作用。

問：你覺得現在的家里有這樣的生活條件，有你一部分的功勞？

答：也算有一點。

問：你老家這些人過來，是靠你牽線過來的？

答：差不多。他們問一下，這里好不好。

問：他們現在有一些什么事情，做一些選擇呀，都會來找你？

答：會征求我的意見。

問：你能舉一個例子嗎？

答：比如說，我嫂嫂身體不怎么好，經常生病的，我哥哥有什么事就會來找我，大家商量一下。

問：你能幫上忙嗎？

答：嗯。

問：主要是哪些方面？

答：主要是金錢方面的。

問：借錢？

答：是的。

問：借得多嗎？你老公知道嗎？

答：不知道，知道了，他就不借了。

問：你借他們的錢，主要是你自己的私房錢？

答：主要是廠里發的工資，有時候他們就拿去了，家里也就不知道了。

問：你們家里誰管錢？

答：都不管，他也不管，我也不管。

問：怎么說？

答：我們就把錢放在一個柜子里面，有時候多了，我就拿去存銀行。大家是有一點知道的。

問：他對你還是比較放松的，對你管得不緊的？

答：哎。

問：你貼點給娘家，他也不太會有意見？

答：嗯。他也知道我不是一個很會放松的人。

問：也比較信任你？

答：哎。

問：你家的重大決定，是誰做的？

答：還是兩個人一起做的。

問：我們可以把家里的事情分分類，什么事情是你說了算了，什么事情是他說了算的？什么事情要一起商量的？

答：我看也是差不多，不管什么事情，他都會問我行不行。我說：“你自己解決好了。”

問：有沒有你不同意的，他去做了？

答：好像也沒有。一般他做的事，我都不管。我每天都去上班，然后下班。

問：買菜買飯什么的？

答：都是我，他也從來不買。

問：錢都是誰的呢？

答：都是我的。我用錢大部分都不拿他的，廠里有工資，都用我的。

問：誰去儲蓄呢？

答：他有空就他去，我有空就我去。

問：用誰的名字呢？

答：用他的名字。

問：你不管什么事情？外面的事情都他當家？

答：哎。

問：他會干涉你干的事情嗎？比如說，你今天買的東西貴了什么的？

答：不說。

問：你要買一些什么東西，他都會同意嗎？

答：哎。

問：你有什么要求，他都會滿足你的？

答：哎。

問：有沒有什么要求不滿足你的？

答：沒有呀！有時候有什么事情我做得不好，他會笑我一下。

問：說說你的笑話。

答：哎。說不怎么說的，他人不怎么說話的。

問：工廠里的同事，你在他們中間有威信嗎？

答：……

問：你一般跟比你大的人接觸呢，還是比你小的人接觸？

答：大部分都是跟小的人接觸。

問：他們一般都是聽你的？

答：我們驗貨的有20多個人。

問：有沒有帶人？你是不是小組長什么的？

答：帶人的。

問：20個？

答：哎。

問：你算是小領導了？

答：嗯。（笑）我也不是領導。

問：同事中，是不是他們比較聽你的，比較信任你？

答：嗯。

問：經常會來征求你意見什么的？

答：這是肯定的。有時候，她們做不好了，都會拿過來問我一下，怎么做呀！

問：另外個人生活方面的問題呢？

答：比較要好的也會來問我，比如說有時候想回家了，大部分都會來問一下：“可以去嗎？”我說：“如果家里有緊急事情的話，你就去吧！一般說不是什么急事的話，就不去了，這會很花錢的。”

問：你也會給她們出出主意？

答：哎。就是這樣的。

問：她們是不是也比較尊重你？

答：嗯。

問：你覺得在村里和廠里的地位怎么樣？

答：村里，我就不怎么樣，因為我不怎么在家里的。在廠里，還好。

問：你在廠里做工，跟廠里簽勞動合同嗎？

答：簽的。

問：有些婦女應該享受的權利，比如說女工的勞動保障什么的？

答：沒有。

問：你就是干多少活就拿多少錢？

答：哎，就是簽合同，你做多久，合同期間，你不能隨便離廠，合同到期以后，你才能隨便離開的。

問：其他就沒有了？

答：嗯。

問：另外比如說醫保什么的？

答：什么都沒有。

問：你為自己買一些保險嗎？

答：有，養老保險。

問：是廠里給你們買的？

答：自己一部分，廠里一部分，每個月都交的。

問：就是到老了以后還是有些保障的？

答：她們都在說，到時候能不能拿到。

問：你比較擔心？

答：哎，每個月都有60多元錢，一年也有700多元錢。

問：廠里也給你交60多元？

答：他們說廠里每月要交100多元，一共有200多元。

問：這算是福利的一塊？

答：是的。

問：是廠里每個人都有嗎？

答：沒有。

問：只有像你這樣做得長的人才有？

答：做得時間長的，只有在（流程）這塊的人才有，比如說驗貨的、跑后勤的人。

問：其他人也沒有？

答：哎。

問：流動性大的人就沒有了？

答：有的人做幾天就要跑的就沒有了。

問：你當初跑到這里來，你能評價一下這對你的人生有什么影響嗎？你怎么看？

答：現在評價的話，還算好。當初剛來的那年，評價起來真的是很怨的。

問：你那個時候有沒有后悔過？

答：肯定后悔過的。

問：當時怎么想的？

答：我剛看到他身份證的那一天，我就跑了。我說：“我回去了！”后來，他追呀追，他媽也來追，就把我拉回去了。她媽說：“你都結婚了，還想怎么樣？”

問：他們有沒有給你許諾，會對你好？

答：這個肯定就有了，“我一定會對你很好的！以后就隨你的便了！”什么的。

問：這種不太好的感覺持續了幾年？

答：四五年。

問：不好的感覺，主要是為了什么？

答：主要是家庭環境那么差，條件太差。

問：主要是經濟壓力太大？

答：哎，再就是什么都沒有，要什么沒什么。那時候，小孩剛剛會走路，到別人家里去玩，是我老公的姐姐家里，她家有電話機什么的，她去摸一下，她姑姑說：“你想有，等你以后嫁出去還差不多，靠你家里肯定不會有的。”

問：她這樣說？把你家里看得很扁的？

答：就這樣的。

問：你聽了她的話，心里有什么感受呢？

答：我就想，有你這么說話的？我一定要做給你看！再怎么辛苦，也要把家做好。

問：那幾年，你心里后悔，你把這個事跟你老公說過嗎？

答：剛剛開始的時候，肯定說過。

問：你說你要回家，他怎么跟你說？

答：他說：“你來也來了，結婚也結好了，還想干嘛。”

問：就是安慰安慰你？

答：就這樣的。

問：他們有沒有防止你會自己跑？采取過什么措施對你進行防范？

答：身份證什么的，從來都不讓我看見的，都拿去放起來的。如果走的話，結婚證什么的都要帶走的，他把身份證、結婚證都放好的，被他媽拿去放起來的。到現在我都沒有看見過那個結婚證呢！

問：是他媽防你，還是他防你？

答：還是他媽吧！

問：他不防？

答：他不防。

問：他媽這樣做，他也不管的？

答：哎。

問：他覺得他媽這樣做，想想也好，也安全一點？

答：哎。肯定就是這個意思。

問：那個時候，他們這樣做，你心里怎么樣？

答：我那個時候年紀也小，也不懂事，就不管它了。

問：你那個時候才19歲？

答：哎。他們要怎么樣也怎么樣了。（笑）過了兩三年以后，就好了。

問：一開始一起生活，你們之間互相習慣嗎？各方面有沒有覺得不太習慣的地方？

答：我那個時候，真是一點都不習慣的，說話都聽不懂。

問：你跟丈夫說話呢？

答：還可以，他說普通話，如果跟他媽在一起，那真好了，說什么也不知道。你說你的，我說我的。

問：他媽媽滿意你嗎？

答：還可以。我剛來的時候，人很黑黑的，別人說：“那里來的一個女孩子黑得要死。”（笑）他媽說：“黑也沒事的，以后肯定會白的。”她對我一直還是滿意的。

問：為什么呢？是覺得你脾氣特別好？具體是哪方面呢？

答：反正我對她挺好的。

問：一開始誰也不知道誰的？剛見面。

答：那時候，是不知道的。人家跟她說了一聲，她自己也去看了，她看了一眼就走了，她說：“可以的。”就這樣的。

問：你當時同意嫁給他，你覺得他哪些方面感到滿意的？

答：那時候，這里的條件還不怎么好，看看每家都差不多的，房子也挺少的，就是這幾年開始好起來的。

問：我感覺到比你老家還是好一些？

答：嗯。

問：你嫂嫂不在這個村子？

答：她不在這個村子。

問：你嫂嫂最近怎么樣？

答：她做童裝的，在織里鎮上。

問：像你這樣，當時主要為了嫁人不是來打工的人，是自愿來的多還是不自愿來的多？

答：肯定都是模模糊糊的。

問：像你的情況可能跟她們還有所不同，因為你表姐在這里，像前面來的那個人，她是被人介紹帶到這里來的，介紹人在中間是有好處的？

答：有好處的。

問：她們可能當時聽介紹人把這里的情況吹得是天花亂墜的，但當她們來這里以后，覺得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答：是哎！

問：這樣的人很多？

答：是很多的。

問：就你所了解的，在你身邊還有沒有這樣的人？

答：就我們云南來的，都是模模糊糊來的。

問：來的時候，都不是很清楚的？

答：都不清楚的。

問：來的那些人，現在的生活狀況是好的多還是不好的多？

答：現在她們都還可以，因為這里發展了嘛！比較都還可以。

問：她們跟丈夫的感情，跟丈夫家里人的關系都怎么樣？

答：那我就不知道，因為我跟她們不怎么來往的。

問：當時你來的時候，是不是你們云南那邊有很多人都想來浙江？

答：不想。

問：為什么她們都過來了？

答：如果我媽媽那個地方，你現在去問，她們還是不想來的。

問：為什么？

答：都說太遠。

問：她們對浙江有沒有概念？

答：沒什么概念。習慣了自己那里，好像一下子走到外面，都不適應的。有人說：“你去了那里，還能不能看到我們這邊的山呀？”那是不可能的。到了哪里都不知道了，還能看到山？

問：你還是喜歡看到山？從小看慣了？

答：哎。

問：主要是對浙江沒有概念，為什么還有這么多人來浙江呢？

答：我認為她們肯定都是模模糊糊來的。

問：不明就里的狀況下，被別人帶過來的？

答：哎。還有幾個是在山上放牛的時候就被別人帶跑的。

問：是怎么回事？

答：有三四個女孩子在山上放牛，有一個人從那里過，他說：“我帶你們到那邊去，那里有多好多好。”她們就跟著他跑了。

問：你出來以前，聽說過這種事情嗎？

答：那沒有聽說過。

問：是到浙江來了以后，聽這里的人說的？

答：哎。

問：咱們說是騙也好哄也好？

答：等于說是被騙的。

問：這種被騙過來的人，你所知道的，還有很多嗎？

答：現在可能沒有了，如果騙的話，也不是被騙到這里了。像我媽媽那里的，現在都被騙到山東那邊去了。我叔叔的女兒還被別人騙去了。

問：她沒跟家里人商量就走了？

答：沒有商量的，她已經結婚了，老公死了，后來有一個人去，就跟她說說到哪里去，她跟著人家就跑了，現在她人在哪里還不知道。

問：這個事情發生在哪一年？

答：到今年有五年了。

問：她現在在哪里都不知道？

答：現在知道了，我哥哥跟我說，叔叔來信了，好像在河北石家莊那邊。我說：“要死了，跑了那么遠！”

問：基本上都是被別人七說八說，在不知情的時候，被人帶過來了？

答：對。

問：她們來了以后，有沒有跑回去的？既然她們是被騙過來的，她們覺得這里的情況并不像他們說的那樣。

答：想回去的。

問：為什么很多的人都留下了呢？

答：有些人過過也就這么過了。有的還是回去了。

問：回去的多嗎？

答：多的。

問：這里的人，有沒有覺得是他們花錢買的不讓走？

答：可能有。

問：你不是很清楚？

答：嗯，像十幾年前有，現在沒有。現在因為外面來的女孩子很多，很多（外）省的女孩子都到這里來打工什么的。

問：也不用花力氣去帶了？

答：就這樣。

問：現在有很多女孩子都自己出來打工了？

答：哎。

問：你當時被你表姐帶過來的時候，心里還是有這個思想準備，過來當新娘的？

答：有是有一點。當時我哥哥剛死，她兩個小孩都不讓帶來，她整天哭啊哭，后來這邊的跟她一起過去的哥哥就跟我媽媽說：“她有那么多的妹妹，就讓她帶一個過去做做伴吧！”我媽媽說：“做伴可以的，如果可以就在這邊，不可以就回家吧！”

問：你過來的時候，也做好留在這里的心理準備的？

答：有。

問：你表姐跟你（住的）村離得不算太遠吧？

答：不算太遠，就在那邊。

問：你們經常來往嗎？

答：嗯。經常來往。

問：她跟丈夫的關系怎么樣？

答：好的。

問：她也是人家介紹過來的？

答：人家介紹的。

問：也是買過來的？

答：她是那個男人集體相親過來的。

問：估計這中間也是有人牽線的，不然怎么會到那邊去呢？

答：那時候，我們那邊女的很多的，到那邊去找很方便、很隨便的。

問：你嫁到這里以后，回過幾次家？

答：五次。

問：每次都是跟丈夫一起回去的？

答：跟丈夫一起回去過一次，跟小孩回去過兩次，去年是跟我哥哥一起（回）去的。丈夫跟我回去過一次，他就對我說：“你們那邊太苦了，我不去了。他去了一個月，回來的時候都不像樣子了，變得又黑又瘦的。他媽說，以后再也不讓他去了。

問：回去的目的是什么呢？

答：就是去看看父母。

問：為什么會住一個月呢？有沒有想做一些生意什么的？

答：就看父母嘛。

問：找一下增加收入的機會？

答：沒想。

問：一般都什么時候回家呢？

答：過年回家。因為平時都要上班嘛，只有過年的時候有時間。

問：回家的時候，都給父母親帶些什么東西？

答：買一些衣服。

問：你丈夫在你回家的時候，會給你買一些什么禮物讓帶回去嗎？

答：他想不起來的。

問：你買什么東西，他也不會有意見？

答：是的。我買什么他也不管的。

問：都是你自己一個人操辦的？他也不會說三道四？

答：哎，他說也不說的。像前年我爸爸死的時候回去，家里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在上班，那天正好天下雨，我沒有回來，他晚上就知道我爸爸死了，后來，早上他跟我哥哥說了一聲就去坐火車了。我哥哥到廠里來找我，說爸爸不在世了，我們今天馬上要回家。我說：回家就回家吧！我跟廠里說了一聲，拿了一點錢，馬上就走了。他晚上到嫂嫂那里去，才知道我們已經走了。他說：“怎么不跟我說一聲？”

問：他也想去？

答：不是，等于說我，我沒有跟他說。我表姐說：“你都知道了，你還好意思來這里說？”

問：你姐姐、哥哥他們跟你丈夫關系還好嗎？

答：好的。

問：有什么矛盾嗎？

答：沒有矛盾的。

問：說話也隨便嗎？

答：隨便的，相處也是可以的。

問：不管是小家，還是大家，你們的家庭關系還是比較好的？

答：還是比較滿意的。

問：這種狀態，也是有你的功勞在里面的？

答：哎。有我的功勞，也有他的功勞吧！

問：當年你都沒有什么意識，今天會走到一個什么地步，假設今天再給你一個機會再重新選擇一下的話，你會走這條路還是不走這條路？

答：像當年那個樣子的話，我是不會選擇這條路的。

問：為什么呢？你不是對今天的生活還是感到滿意的嗎？

答：現在不是過了那么多年了嘛，想什么也沒用了。

問：如果再讓你選擇的話？

答：我沒有什么大的愿望，也只有說讓我找一個跟我差不多年紀的而已。

問：你覺得年齡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嗎？在生活當中有障礙嗎？

答：像現在的話，也不算，也沒有什么。

問：一開始呢？

答：一開始的時候，老是覺得他比我大那么多什么的。

問：差這么多，實際上對你的生活有影響嗎？

答：差也是差不多的，如果人家問起你來：你老公幾歲呀？什么的，就覺得很別扭的。

問：覺得自己沒有面子？

答：是的。

問：年紀大的話，對你們的夫妻生活會不會有什么影響？

答：現在倒沒有，以后就不知道了。

問：你會有擔心嗎？

答：（笑）沒有吧！

問：你老是說年紀大，在你腦子里，男人比你大幾歲就算大多了？

答：就是不要比我大得太多，也就這么過吧。人家說：“啊！他比你大這么多！我姐姐嫁的那個男的，也比她大了有十歲。”我說：“他們這么過，我也這么過吧！只要一家人能夠和睦相處也就好了。”

問：他就是年紀大了一點？

答：人還可以的。

問：你會不會再選擇到浙江來？還是留在老家？

答：如果像當年……像現在的話，我覺得還是走對了。

問：生活條件還是改善了？

答：嗯。

問：如果留在那邊的話，也沒有機會？

答：留在那里的話，是沒有機會的。因為那邊條件太差了，像現在我們回去，那邊跟我們同齡的人看見我們都不跟我們說話的。

問：為什么？

答：他們覺得我們是這樣的！

問：他們感覺你們好多了？

答：他們土不拉嘰的，臟兮兮的樣子，所以，說話也不好意思說了。我說，如果我在那邊也就那樣，還能怎么樣！

問：如果你們那邊還有一些朋友想到這里來，你會介紹她們來嗎？

答：如果說她們想來，我也不會阻攔，也不會勉強叫她們來。前年我回去的時候，叔叔家里有一個小的女兒，她問我，要不要帶她到這邊來？我說：“跟你爸爸說，讓你去不去。”我叔叔說：“你愿意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我也不管。”后來我爸爸說：“你也多事！”后來我就走了，也沒有把她帶來。

問：你爸爸覺得把她帶來是一個負擔？

答：他覺得是一個麻煩。

問：萬一她過得不好的話，你心里會覺得難過的？

答：是的。我爸爸說：“做媒女有那么好做嗎！如果人家有一點什么事，都會來找你的。”

問：會怨你的？

答：是啊！如果找到好人家還是可以的。

問：你認為，從地方來說，到這里來還是好的？你老家就沒有這邊好？

答：是到這里好。

問：你到浙江來這件事，到目前來看，對你人生的改變還是挺大的？

答：等于說改變我所有的生活。

問：向好的方向改變了？

答：是的。我人都等于說換了一個。

問：能具體說說嗎？

答：我以前是黑黑的，胖瘦倒沒有改變，很黑很黑的，住這里四年以后回家，我爸爸看到我都不認識我了。“你是哪里來的？”現在皮膚白了一點。我說：“不是一樣的，人還是那個人嘛！”

問：其他方面呢？是不是到這邊來了，眼界也比較開了？現在你都會說三種話了？各方面都進步了？

答：來到這邊肯定是進步一點，說話什么的都可以說一點了。

問：表達好了？

答：哎。以前我連說話都不知道怎么說的，每天都低著頭，現在進廠里做事也好一點了。好像改變了一點了。

問：除了云南和湖州，其他地方去過嗎？

答：上海去過，其他就浙江這里了。

問：浙江還去過哪些地方？

答：杭州。

問：去玩的？

答：去旅游，還有就是長興這些小地方。

問：有空經常出去玩嗎？

答：旅游都是廠里組織的，自己也去過幾次。

問：都到哪里？

答：杭州吧，杭州比較熟悉一點。江西也去過一次。

問：你到這里來了以后，最開心最滿意的一件事情？

答：還是家里的事情。

問：什么事情？哪一件事情，在你印象里最開心，特別滿意？

答：就是一個家庭，能把這個家庭建設好就是了。到現在，我就覺得很開心的樣子。

問：你目前的狀態感到比較滿意？

答：哎。

問：最不開心的事情？特別不滿意？

答：還不是婆婆關系不是特別好。

問：是不是這種關系不太好處理？

答：嗯。

問：你們現在住在一起？

答：住在一起，吃沒有吃在一起。

問：她一個人吃也是孤苦伶仃的，你有沒有覺得大家在一起比較好？

答：那沒用呀！

問：你愿意她跟你們一起嗎？

答：我愿意的，我說你都那么大年紀了，我們燒好以后你來吃就好了。她就不高興，她脾氣壞。我經常在家時，菜燒好了，就給她拿一點過去。

問：她吃不吃？

答：吃的。我老公就不管了，管她吃不吃，就管自己吃好了。

問：你婆婆的經濟收入怎么辦呢？靠什么呢？

答：現在都是我們的。

問：你們在養她？

答：我們養。

問：你對這個怎么看？他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你一家養的話，是不是吃虧了？

答：也沒事呀！我也說，人家一個兒子也這么養。其他兄弟姐妹也好的，過年的時候，每人拿一點錢來，都夠她用了。

問：你們村里的一些政治活動，比如說村干部選舉，你都參加嗎？

答：有。投票什么的都有。

問：投了幾次？

答：三年一選。

問：每次你都當作任務在做呢，還是有主人翁態度，覺得是村里的一員，認真參加？

答：反正自己感覺好的那個吧！

問：態度還是比較認真的？

答：（笑）

問：是不是叫你去投票了，感覺無所謂，還是覺得自己特別想去？

答：那還算那個吧！下來了嘛，總要去選一下的。我做事一向還算認真的。

問：你覺得自己選出的村干部，對你的生活有影響嗎？

答：有影響吧！村干部是管村里的事的，從上到下都管，他的好壞都牽涉到你。所以就要去選。

問：你覺得選一個跟你關系比較好的人，在某些方面會照顧你？

答：我跟他們都不認識的，只不過人家都說，哪一個比較好一點。就像我們廠里選廠長一樣的。

問：村里其他活動，參與得多不多？

答：我沒有時間。

問：你是覺得沒有時間，還是覺得你是外地人？你老公參與得多不多？

答：也不多。

問：他跟村里其他人的關系怎么樣？

答：都還好。

問：他大部分時間在村里還是在外面？

答：他白天在外面，晚上在村里。晚上吃完晚飯，他都要到村里去玩了。

問：他賭博嗎？

答：不賭。他跟別人說說話，聊聊天，就回來了。

問：村里活動也不太參加？

答：我們村里一般沒有什么活動。

問：大家都忙著在賺錢？

答：很多人都在外面租房子，都沒有住在家里的。家里人都很少的。在外面租房子的那些人都不回來的。他們都很難得回來一次。

問：你是不是覺得你是外地人，受到本地人的排擠？跟本地人有什么不一樣的？

答：現在沒有不一樣的。

問：當年有嗎？

答：有。

問：他們有什么具體的表現呢？還是你自己感覺的？

答：他們有明顯的表現，比如說看不起呀，外地人呀，說話也說不來呀，聽也聽不來呀。

問：當著你的面，也有表現嗎？

答：有呀！當著你的面，說話是不會怎么說話的，就不理你，就走了。反正聽話也聽不懂的。

問：當時你們之間有矛盾嗎？

答：沒有。因為我，他們也不說什么，因為我婆婆，人家都見她怕，都不敢的。就說我長得那么丑，那么難看。

問：你丈夫對你的長相還是滿意的？

答：他從來沒有說過。

問：他自己覺得還挺好？現在呢？

答：現在村上的人都這么說：現在不是挺好的嗎！以前那個樣子，現在不是變得很好的！他說：“本地的，誰都沒有她的那個樣子的！那么苦的一個家，都被她做得那么好。”

問：別人對你們家的這種變化還是比較認可的？

答：還好。他們都說是兩個人辛苦賺來的。

問：說你們兩個人比較團結，共同持家？靠你們自己的雙手把家庭建設成這個樣子？

答：哎。

問：大家的評價也比較高？

答：嗯。

問：是不是因為你們自己的努力，現在你家在村民中的地位有所提高？

答：還可以了。有的人會說：“你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那天，我碰到一個人，他說：“你看看噢，人家天天上班。”另外一個人說：“你老婆比得上她嗎！”我說：“一樣的，就上班的那幾個錢，沒什么的！”

問：跟你當年條件差不多的，有沒有現在條件越來越差的？

答：就我們隔壁那一家，他老婆是本地的，他家就沒有怎么好起來。

問：為什么？

答：不知道。

問：他們努力不努力呢？

答：他們兩個好像也都在做。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做的？

問：他們不會持家什么的？

答：……

問：是不是有不良的習慣？

答：沒有，也挺老實的。不過，家里經常有人生病。他們那時候跟我們差不多，一起結婚的。房子也跟我們一起蓋的，現在外面連粉刷都沒有。

問：你家里的房子后來裝修過嗎？

答：后來就是地上弄弄，地板弄過，今年還要想辦法弄一下。

問：你今后還有什么打算嗎？近期的目標？遠期的目標？

答：反正他們說要搬遷什么的，也沒有什么打算了。

問：你們村要干什么呢？

答：好像聽說賣給一個上海的，也不知道干什么。

問：你們要搬到哪里去呢？

答：沒定。所以說，以后我也不知道了。

問：不是你自己能決定的事情？

答：哎。

問：作為一個女人，你對自己的性別認可嗎？你認為做男人好還是做女人好？

答：有時候煩起來，我就說，做男人多好，坐在那里吃呀、玩呀，碗一放就走。有時候，男人做重活的時候，還是覺得做女人比較好。

問：就你自己選擇，來生做女人還是男人？

答：我想做男人。

問：為什么？

答：女人好像事情太多，（笑）又要做家務，又要做其他。

問：你有沒有想過，家務事情是大家的，叫你丈夫跟你一起做？

答：他就不高興做，大家回到家里，你也累了，我也累了，他就不高興做。他說：“家務事是女人做的！”

問：你也就認可了？

答：那也沒有辦法呀！我也覺得也只有這樣做吧！也沒有辦法。他兩手一扔走了，你總不能兩手一扔就走的。

問：他是出去聊天去的，也不是干活去的？

答：兩個都兩手一扔是不行的。就像我剛才說的那個，他們兩個你也扔我也扔，吃完的碗放了一大堆，第二天起來，拿一大桶去洗。我就看不慣這樣子。

問：你平時看電視嗎？

答：有時候看一下。我一般都是在人家睡覺的時候，才有時間看電視。

問：比較喜歡看什么？

答：比較喜歡看電影，電視里有電影頻道，每天都放電影。

問：不看電視連續劇？

答：沒時間看。電影是一下子就放完的，所以就喜歡看，連續劇每天放，我沒有時間，今天看了，明天就不一定有時間看了。中間隔了一段就沒有意思了。

問：娛樂生活就這些了？

答：哎。

問：看書看報紙嗎？

答：也看。

問：有沒有在學習？

答：回到家里就是家務事，在廠里每天有東西要你寫的。如果哪件衣服哪里壞了，都要寫下來的。

問：如果說是驗貨員的話，對文化程度（要求）還是比較高的，你最起碼要能寫。你是初中，如果不會的話，那怎么辦？

答：有。

問：很多嗎？

答：不多，是40多歲的人。

問：那她怎么干？

答：有一個吧，哪里壞了，就叫別人寫一下，她不會寫。還有一個30多歲的，也不會寫，連啥字都不會的。

問：沒有文化？

答：沒有文化。

問：女的還是男的？

答：女的。

問：你們廠里2000多人，有多少女職工？

答：大部分都是女的，男的只有30多人。

問：他們主要干什么？

答：打箱一類的。

問：干體力活的？

答：哎。

問：領導是男的還是女的？

答：女的。廠長也是女的。

問：她對你們怎么樣？

答：挺好的，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早就跑了。她對我們真的是很好的，發起脾氣來也很厲害的，但對我們真的是好的。另外一個廠說，你過來呀！到我們這里來呀！我說：“人家都對我那么好，我不好意思走。”他說：“你過來，我們也對你好的。你在那邊做的這點嘛，到這里也有的。讓你做再輕便一點的活。驗最后一道還要好一點。”我說：“我不高興來。過幾天再說。”過幾天，他打電話來問我：“你現在想通了沒有？”“想通了，我好像覺得舍不得這邊的人。”他說：“你就慢慢地想吧！你想通了就來吧！”

問：你對有關婦女權益保護的法律知道嗎？

答：這個不怎么知道。也沒有時間去學那個，我也買了一本，放在那里。

問：買過了？關心什么事情呢？

答：婦女權益方面的，還有法律方面的都有的。

問：你當時是因為什么去買呢？有沒有什么動機？

答：人家都說，多看一點是好事。

問：沒有碰到直接的事情？去看看會對自己有幫助？

答：如果說多學一點的話，總有好處。如果碰到真有用場的時候，也可以用一下。

問：總是多學一點好？

答：因為我們這里去那里來有那么遠的路，總會碰到一些。

問：像今天你請假出來，廠長會不會扣你工資？

答：會扣的。因為我只請了一個小時的假，多余的時間就要罰款，沒事的，管它呢。

問：其他還有什么想說的？你對自己的人生呀！

答：十來年的時間，反正酸甜苦辣都過過。

問：你感覺是甜的多還是苦的多？總體來分？

答：總體來分，還是一半的一半。因為現在才剛剛好起來沒有幾年，前幾年就是不好的。

問：有點苦的？

答：有時候，田里要種田、插秧了，人家說：“你還會插秧的？”我說，我以前就會的。

問：你家里的農活也是你干的？

答：嗯。

問：你家里現在還有2畝田？

答：我只要有時間就去干，插秧的時候，有時間就去幫幫忙，沒有時間的話，也沒有辦法。

問：那主要是你老公在干？

答：主要是我老公。

問：2畝多田的承包稅有多少？

答：現在是交糧還是交錢，我也不清楚。

問：你們現在都不依靠農田的收入？

答：不依靠。只是種點自己吃吃。一點也不指望它，只是吃吃而已。

問：糧食吃不完的話怎么辦呢？

答：吃不完的話，就賣掉一點，這幾年也沒有賣過。

問：像你這樣，當時嫁到這里來的人當中，你是覺得自己是過得好呢還是怎么樣？

答：還算好。現在還算好。

問：有沒有比你更好的？

答：到目前為止，我沒有看見比我更好的。

問：各方面？

答：不管哪方面，都沒有比我更好的。盡管我表姐嫁到那里，也沒有怎么好的。

問：你覺得她過得不怎么好，主要在哪些方面？

答：在家庭和睦方面就不怎么好。一個喜歡去玩，另一個老是吵。如果說讓我說的話，一個家庭能夠和睦的話，就算是好的。

問：這是最主要的？

答：哎。

問：比較不好的是什么樣子的？比較差的？

答：比較差的，就是家里還是很苦的樣子。我認識的有幾個。

問：她們還是過得比較苦？

答：比較苦。

問：她們靠什么來支撐家庭呢？

答：就是跟我一起來的那個人，她家里有兩個小孩，她年紀大了，過來的時候，她已經40歲了。

問：她怎么會有兩個孩子？

答：她過來以后又生了兩個孩子。她家里條件不怎么樣的，很辛苦的樣子。我有時候去看看她，她也就……

問：她自己做什么呢？

答：沒有做什么。年紀大了嘛！

問：她是怎么過來的？

答：她在家里跟老公合不來嘛，就跑過來了。

問：她是自愿來的，還是被哄過來的？

答：她自愿來的。

問：也是你表姐帶過來的？

答：她自己找過來的，她一定要表姐帶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