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小刀早早便醒轉起身，此時，陳決與老鐘或是因為昨夜飲酒過量，仍在閉門大睡。

他先是在小院中踱了會步，便自行卸下門插，出了小刀苑，直奔安州城的官驛而去。

官驛的大門洞開著，入了門便是一個兩層小樓圍合的院落。

卻遇到一個官驛的小吏阻攔：“你是何人，竟敢擅闖官驛？”

“在下小刀，想求見御史大夫張先張大人。”小刀拱手一禮。

“張大人豈是你等小民可以見的，快快離去，否則將你抓去官府治罪！”小吏見他不過一個普通人家的少年模樣，哪會放在眼里，只是一個勁地大聲呵斥。

“讓他進來！”

二人均聽到院中有人發聲，透著不能拒絕的威嚴。

原來張先正一大早，拿了把陶壺、一只瓷杯，在院中的石案上喝茶。

小吏馬上換了副嘴臉，忙陪笑道：“多有得罪，公子里面請！”

小刀也不再答理他，抬腳跨入門樓大門，穿過門樓，直奔內院的張先過去。

張先也不起身，只示意他坐下，對不遠處站著的隨衛道：“李經，去取一個茶杯過來。”

隨衛李經取了茶杯，張先為小刀斟了茶，才道：“你若是再晚來一會，只怕我們便要措開了。”

“張大人是要動身加京？”

張先點了點頭。

“不知林家一案，張大人可曾得到什么線索？”

“我也曾與當日辦案的吏員聊過，直接的線索并沒有，不過依照當日的情形來看，且不論是誰幕后主使，行事一方顯然是江湖勢力，而最為可疑的便是安州境內魏家莊的快刀幫。”

“快刀幫？”小刀的閱歷終是太少，對朝廷、軍隊之類的多少有些了解，但江湖，卻是頭一次聽說。

張先舉杯品了口茶：“安州城西南百里之地，有個魏家莊，莊主名魏清，憑家傳快刀，早年與結義兄弟常風，在江湖上闖了個名頭，后來莊上陸續聚擾了越來越多的刀客，一律使用魏家所傳的中型重刀，江湖上提魏家莊的漸漸少了，快刀幫的名號反倒傳了出去。魏家莊的刀客，明面上主要是以押鏢為生，這幾十年來不斷壯大，如今，莊中刀客已過千人，江湖中人聞之變色。”

“既然有如此勢力，又有正當的生意，卻為何行此做奸犯科之事？”小刀問道。

張先攏了攏身上的袍襟，輕咳兩下：“這些江湖門派，雖個個標榜自己是名門正派，信奉俠義之道，但黑黑白白，卻很難分的清楚。”

“難道朝廷就任由他們坐大？”

“朝廷自然也是深為忌憚，但也不好隨意對這些江湖門派下手。”

“大興朝的朝廷，莫非也怕這些江湖勢力？”

“不是怕，而是投鼠忌器。”

“.................”

“這些江湖勢力，縱橫相連，若是對其中任何一家動手，保不準會引來其他江湖勢力的反抗，而其中又牽涉到朝中權貴、民間富商，更有江湖人士身后的家人，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所以朝廷即便想打壓，也要十分慎重，處理不好，就有可能引發叛亂或民變。”

小刀沉思半晌：“若是林家滅門一案，果真是快刀幫所為，張大人準備如何處理？”

“若是直接證據，自然按律處置。”張先看了看他：“若是沒有直接證據，便是明知是快刀幫所為，只怕朝廷也不好直接向魏家莊出手，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用江湖的手段。”張先頓了頓：“不過，即便快刀幫與林家一案無關，朝廷也不能放任他們如此發展下去。”

小刀將端起的杯子又輕輕放下：“朝廷也不見得非要出手，其實只需散布點消息便可。”

“...........”張先沒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若是民間傳言，快刀幫坐大勢力，有謀逆之心，意圖與朝廷抗衡，張大人覺得魏家莊會如何應對？”

張先表情一凝，轉瞬呵呵一笑：“我倒忘了，你雖年少，卻是寫出《獵經》之人。”

“張大人今日回京，想來不久后仍會重返安州吧。”小刀卻話題突轉，一邊悠然的品起茶來。

其實，他并不喜歡喝茶，也品不出茶的好壞，反倒是七狼山小院前的溪水，那清甜的味道讓他屢屢憶起，齒間尚留余香。

“你又如何知道？”

“猜的。”

張先看著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小刀卻站起身來，拱手道：“那小子就祝張大人一路順風，待張大人再回安州之際，還望知會一聲。”

張先一直視他為一個孩子，以晚輩相待，只受禮，不回禮，只淡然一笑：“好。”

“我住在安興街南頭，宅子的門頭有個小刀苑的牌子。”小刀走了幾步，回轉身道。

“我知道。”張先頭也不抬，只給自己斟了杯茶。

小刀停下腳步：“你知道？”問完卻突然笑了，自己在張先這兒，又何嘗不是一個讓他好奇的獵物呢。

“你派人跟蹤我？”

“你是獵戶出身，若是派人跟蹤，你又怎會不查覺。”張先品了口茶：“我只是派人去毛皮鋪子，向鋪子的店家謊稱是你與陳決的朋友，便得知了你新的住所。”

小刀點點頭：“是啊，我倒忘了，張大人可是當朝一品大員、御史大夫。”又拱手一禮：“后會有期！”

“慢走。”

小刀離開官驛的之后，一路上都在琢磨張先此人，他隱隱覺得，張先與林家的關系，似乎不僅是他曾為林山、林道一案的主辦，也不只限于朝中同僚，或許還有更深一層的糾葛。

但他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他倒覺得，張先既然知道林家滅門一事，應該不會輕易放手不管。

剛進了小刀苑的大門，便迎頭撞到老鐘出來。

“小公子，你回來了？”老鐘忙不迭地施禮：“剛剛來了兩個客人，說是找您，大公子正在招待他們。”老鐘為了區分他與陳決，便一直稱他為小公子，稱陳決為大公子。

“可知是什么人？”

“說是魏家莊的，好像叫什么常風。”

“咦！”

剛與張先談及過魏家莊與快刀幫，沒想到竟有人上門。

而且，常風不正是魏家莊老莊主魏清的結義兄弟，快刀幫的二把子？

而林家滅門一案，若依張先所說，極有可能是魏家莊所為，那么常風此來，究意何意？

莫非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前來滅口？

不過，這般光明正大，且只隨身帶了一個人過來，似乎又合情理。

可自己又不認識他，卻為何偏偏會自己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