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贏了，也輸了。”

某訓練室，年輕男子對圍在身邊的隊員輕聲說道。

“應該是我們贏了！”一名隊員不忿道：“如果隊長換上三級盔，也曾扛槍必死！”

“不。”洛輝輕輕搖頭，平靜地說：“我贏在隊友，輸在戰術。”

“戰術？我們的戰術沒問題吧！”

“我們離決賽圈更遠，若我是也曾扛槍，我會死守。我猜他本來也是這樣打算的。”洛輝冷峻的面容破天荒笑了一下，又道：“決賽圈的時候，我讓你起身誘敵，是試探的意思，輸就輸在這里。他可以在石屋后面狙殺你，而我卻看不到他。”他起身往外走去，“這一局暴露出了我們很多平時沒注意的問題，我的問題……”

……

“嘭嘭嘭”，敲門聲起，明媚照人的kiki推門而入。

“找到了，找到也曾扛槍了！”

“哦，是誰？”電腦前的女子轉過身來，帶著一絲驚訝，“這么快？”

“貼吧是個好東西，水友無所不能！”kiki笑了一聲，坐到女子對面道：“有個水友說也曾扛槍是他們慶州文殊院后街網咖的客人，姓衛，好像是個什么學校的老師，反正肯定是普通玩家。”

“慶州……姓衛，衛寧？竟然是他？！”女子頓時失聲喊出了名字。

“誰，你認識呀？”kiki也十分驚訝。

女子陷入沉思，短暫失神之后才回憶道：“算是……一位前輩吧。慶州姓衛的，我就只認識一位吃雞高手。”

“前輩？老人家了啊，真是可惜，你說他是職業級頂尖的，我還想著跟隊長說一聲挖過來呢。”說完kiki又展露出一個陽光可愛的笑容，“多老啊，帥不帥啊，要不挖過來當陪練吧，要是個單身大帥哥，我不就有著落了嗎？”

“前輩就一定很老？”女子笑道：“應該只比我大一兩歲，或者差不多，我不太確定。”

“啊，這么說你是見過他本人的？怎么樣帥不帥？”

“你是跟彭于晏做比較呢，還是相較街上的路人？”女子笑道：“挺斯文的吧，算得上秀氣。不過你要去挖他，可能挖不動。”

“為什么？一個老師能多有錢？家里有礦啊？”

女子沒有回答。想起當初隊長曾經挖過，挖不動。當現在的浪神、洛輝等人氣大神還未火遍大江南北的時候，她和隊長夜煌曾經有過這樣一段對話：

“衛寧是個極具潛力的人才！他的技術也許不是最好的，但他的意志力是我見過最強韌的。心志之堅，當今任何電競選手都比不上！”

“夜隊太高估他了吧？”

“沒有。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判斷。這么說吧，當初直播平臺找到我，開價兩百萬一年加道具55分成。當時的我根本無法拒絕，給他的價錢我雖然不知道，但肯定不會比我少到哪里去。”

“他拒絕了？”

“拒絕了。”

“家里有礦？”

“有兩畝自留地，種紅薯。”

“……”

“你知道為什么拒絕嗎？”

“為什么？”

“為了不影響比賽狀態！你想想，在這個浮躁的泛娛樂化的社會，他的行為意味著什么？知道這件事后，我立即去了慶州找他，本來隊副是給他的。當時他在疾風戰隊，一個有錢闊少玩票性質的小戰隊，年薪不會超過十萬，而我給他開價是80萬年薪打底。”

“又拒絕了？”

“他說他可能技不如我，但有一個信念，想在邀請賽最終決賽中帶隊擊敗我們飛躍信仰。他想證明在團隊競技中，1+1肯定大于2。”

“好有理想！”

“愚蠢！這種想法簡直跟小學生一樣不切實際！”

“不能這么說吧……我覺得挺好呀，很man！”

“任何人都不能逆潮流而行！電競說白了本就是娛樂的分支，電競并不是為了證明自身更高更快更強而存在，電競僅僅是為了給觀眾帶去歡樂、帶去因競爭而產生的視覺和情緒沖突而存在，正如游戲僅僅是為了讓自己輕松愉快，一種在無能為力的壓力之下，自我安慰的手段！”

“可是現在亞運、奧運不都有電競項目了嗎？幾可肯定吃雞最終也會上奧運項目！”

“那是從推廣運動會本身的考慮而出發的！電競的基礎是游戲，游戲的基礎是一大批不關心更高更快更強的人，他們關心的是自身的情緒，自身的喜怒哀樂！就比如網文，網文并不進行人文關懷，并不思考人類共同體的境遇和出路，網文的核心，關心的是社會壓力之下，人類個體的情緒釋放、排解，所以網文只有一個字：爽！”

“啊，這么說隊長認為電競項目其實沒有正面意義？”

“不，它同網文一樣具有非常必要的正面意義。因為它把家國大事解構成了更關注自我、關注意識獨立的，對強加于大眾的意識形態的反諷！”

“隊長，我聽不懂。”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衛寧十分愚蠢，他不會成功。但作為一名電競選手，他同時讓我非常敬佩，贏得了我的尊重！”

“可是不忘初心的人最可愛呀，這么有毅力為什么就一定不會成功呢？”

“那我明確告訴你，各個戰隊、俱樂部會不會允許影響戰隊成績的事情存在？”

“絕不會！”

“長期直播，為表演而表演，會不會影響比賽狀態？”

“當然會。啊……”

“對了，戰隊的背后是資本，資本的屬性是利潤。當今社會，電競資本的利潤來源于流量。對資本來說，直播是非常有效的擴大知名擴大流量的手段。所以就算直播平臺不主動上門，戰隊資本自身也一定會要求旗下員工進行直播推廣。”

“那影響了水平怎么辦？”

“資本是一定會玩的，無有例外，當全部都開始玩了，起點不就一樣了嗎？所以整體上，不存在誰玩直播玩得水準大跌的。再說了，資本能決定誰有資格繼續玩，誰不能繼續玩，所以轉會就產生了，這是一套嚴密的、會自我成熟的運轉機制。vivian，牢記這一點，當今世界，資本決定資源分配。”

“呼——”

“所以盡管衛寧贏得我的尊重，但你看著吧，他遲早會被資本踢出局，丟到某個偏遠的角落去。他拒絕了我，是他人生最失敗的一次決策！每一次的變革風口，都會有太多這樣愚蠢的人。被變革所淘汰的他們，有的，只能是在夕陽將落時，爐火旁的悔恨與嗟嘆。”

……

“vivian，你在發什么呆呢？”kiki搖了搖女子的手臂。

女子無意識搖了搖頭，她的思緒從與隊長的談話，飄到了那一次表演賽前夕，那手雷飄飛的戰場中，兩人心照不宣的默契笑容……還有，比賽結束后，憑欄眺望中，衛寧與一名時髦女子攜手歡笑時，窗后的她，那一絲暗自神傷……

“說呀，不要吊胃口嘛，為什么挖不動？”kiki不依不饒道。

女子回過神，輕攏秀發笑道：“要是你的粉絲們知道潑辣的你也有這樣撒嬌的時候，會怎么想？”

“嘿，當然會更加粉我！”kiki捏拳揮了揮，隨后又嚴肅道：“不過他能在決賽圈狙殺洛輝大帥哥，還真是寶刀未老誒，就算洛神只是帶新人隨意玩玩。不過能讓洛神那么重視，甚至給你打電話要錄像，這也相當不得了哦。我十分好奇呢，這個也曾扛槍怎么就沒想過走職業電競的路呢？”

不是沒想過，而是早被隊長看透了啊，他被踢出局了。想著想著，女子忽然一怔，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難道是場陰謀？！

“又走神啦！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嘛！”kiki不樂意地撅嘴。

“他原來呆過戰隊的，好像是他自己不喜歡把電競作為職業吧……”

……

明天還要早起嘞，我是老師哇。衛寧自嘲一笑，退游戲重啟了電腦，步下樓來。

令他完全沒想到的是，將近零點了，網吧竟然還有那么多的人，更沒想到的是，他一出來，“嘩嘩嘩”的掌聲就鋪天蓋地鼓了起來！

“大高手好樣的！”

“衛老師威武！”

“玩得真好，衛老師你完全是職業級的！”

“衛老師，加戰隊，必須的啊！帶我們文殊院網咖打職業聯賽！”

“衛老師的98k神了！我看幾乎可以媲美洛神了！”

“靠，你心真大，不過衛老師確實牛逼哈，看衛老師玩游戲真心過癮！”

“聯賽、聯賽、聯賽！”

…….

衛寧笑了笑，一邊朝吧臺走，一邊雙手合十作抱歉狀，“謝謝，抱歉讓一讓，明天還要起早呢……”

朱力本想再跟師傅說幾句話，表達一下這場比賽的感受，結果人太多，師傅也急著走，就只好不去打擾了，心想：嘿嘿，這可是我家的師傅！

他轉頭一看，瘦猴和遠哥竟然都不在，找了一圈沒找到，不免有些失望，隨即又迫不及待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心想著這個通宵無論如何只撿98k來玩，狙擊槍真是太他媽過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