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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為君沉醉

  • 笑無常
  • 石猴斯頓
  • 4073字
  • 2018-11-25 15:15:00

寒野原有意識時,禁不住太陽穴沉沉的疼,睜不開眼,聽見連橫在叫他,只好強行掙扎著眼皮。

清醒后發(fā)現(xiàn)四周還是黑夜,手指觸到身下躺著的石塊,冰冰涼涼的,有疏疏密密的風(fēng)夾雜著河水的濕氣送至鼻腔,連橫正傾著身子一聲一聲喚著:“野原,野原......”

野原嗯了一聲,沙啞著道:“水。”

連橫聽見了,應(yīng)道:“好!水!”

連橫用雙手蕩了水捧到野原嘴邊。

野原喝過水后,問:“這是什么地方?我爹呢?”

連橫不吭聲,又跑去河邊盛水。

野原猛地站起身,往庭家跑,連橫立馬追上。

庭家所在的方向亮著火光,野原強撐一口氣向著眼里那團火跑去,一條街竟比平常長了十倍......庭家著火,街上不少人走水,野原被人和桶撞來撞去。

都已燒得黑凈了,火勢熹微,還有人在徒勞地走水......

野原站定,哈哈一笑:“我爹又喝醉把房子燒啦,這下司辰要跟我一樣,再另外找個家了。”

連橫不說話,與野原并排站著。

野原問:“他們?nèi)四兀俊?

連橫指了指面前那團大火,說:“都在里面。”

野原看進連橫的瞳孔,深提口氣,暈倒了......

再醒來時,是在一個茅草屋里,野原坐起身,捶捶腦袋,自言自語道:“他奶奶的,頭腦發(fā)昏,全身無力,誰給我下藥了......我這是在哪?夢游呢嗎?誰燃的火堆......”

走出茅草屋,四下仍是總也消散不去的夜,野原舞著手原地轉(zhuǎn)了一圈,道:“嗯,回去找爹。”進了一片林子,叢草齊腰,野原嘀咕,“啊呀!怎么路都沒......”

“啊......”他掉進了一個百米深的陷阱里,落地時“哎喲”了一聲,幸好洞底有許多雜草落葉,于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也不至于重傷,只是腳踝脫臼了。

野原抬頭往洞口一望,大笑起來,捶捶腦袋,道:“真是糊涂,真是糊涂,還好不深。”踉蹌著站起身,嘗試發(fā)力,發(fā)現(xiàn)還是使不上勁兒,跌倒在地。

就在那一瞬間,似乎聽到了一陣紊亂的呼吸聲,野原斷定不是自己的,對著黑幕喊:“誰?”

無人回應(yīng),萬物驟然安靜,野原越發(fā)能清晰地感受到來自另一個生物的氣息,他站定,戒備。

“我......你是誰?”良久,一個女孩的聲音響起。

“我?我叫寒野原,你是什么人?”野原緩緩?fù)⒌穆曇羲诜较蚺踩ァ?

“玄葵。”

“你也是掉下來的?”

玄葵嗯了一聲。

“你沒受傷吧?”

“沒有。”

“你別怕,等天亮了,我鐵定能上去,一定也拉你上去。”野原挪到了那女孩腳邊,相對著坐下,隱約識得女孩輪廓,她蜷縮著,窩在角落里,大眼睛在暗中發(fā)著光。

“我不怕。”

“你幾歲了?”

“十歲。”

“這么小,又是女孩子,困在這里能不怕嗎?”

“......我不想上去。”

野原驚道:“為什么?”

玄葵松開抱膝的雙臂,沒打算回答。野原覺著她對自己稍稍放松了警惕,笑了笑道:“你被困多久了?不上去的話,家人會擔(dān)心的。”

“沒人擔(dān)心我,她甚至要殺了我。”

“他是?”

“我阿姐。”

“你姐?要殺你?為什么?”

玄葵點了點頭,機械道:“她說,是我害死了爹娘。”

“你爹娘......怎么可能,你怎么會害你爹娘呢?”

“我不知道。”

“她定是對你有什么誤會,上去說清楚就好了。”野原嘆了口氣,自忖這話說了等于沒說,他那莫名其妙的身為兄長的責(zé)任心又開始暗潮洶涌地泛濫起來,便苦心孤詣地補充道,“我爹說是他害死了娘,日夜自責(zé),我卻知道,我娘的死不是爹的錯,他是不知找誰報仇,才把所有罪過加到自己身上,興許你姐也是不知找誰報仇,才胡說八道的。”

“阿姐說,‘宿殺門’傳至我爹手上,門下弟子武功越來越不濟,是因為我出生那年起大火,燒去了大半心法秘笈,道士說我是災(zāi)星降世,克父母,阿姐信了那道士的胡話。”

野原沒有應(yīng)聲,他想起寒焰說過,“莫怪我不讓你娘入土為安,留著她的骨灰是想煩她再等等我,你要切記,她是因命相一說在十五歲那年被部族趕了出來,若有機會,務(wù)必將她的骨灰送回涼州六谷部,要是那邊愿意,就把我倆埋一起,要是不愿意,你就悄悄地把我灑在她的故土,她生前總說要回去,若我能在那找著她,也可護著她,不讓她的族人編排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欺負(fù)她。”

此時的沉默竟出乎意料地令玄葵生出些相依為命的安心。

“幾天前接到生意,爹將大部分弟子派出去,沒有一人活著回來,昨晚,爹娘把我和阿姐藏在木箱子里,看見爹娘被......”

野原:“你別傷心,不是還有姐姐嗎?要是你出什么事,豈不就剩你姐姐一個人了嗎?多可憐啊。”

“她被嚇壞了,一個勁說要報仇報仇,卻不知仇家是誰,我拉住她,她要我陪她一起去報仇,我阻止她,她就說是我害死了爹娘......之后,就把我推下來了。”

野原被他那不知輕重的爹糊弄到這么大,有生以來沒學(xué)過怎么勸慰人,頓時不知說什么好,只得默默坐著,盡力坐成一團,他覺得這姿勢跟他家從前養(yǎng)的那只蜷著龐大身軀擠在他懷里的大狗熊一樣,特喜感,挺能安撫人。

玄葵:“你真好。”

“啊?”

“我有一只小狗,叫小寶,它像你一樣,乖乖聽我說話,偶爾蹭蹭我的手,算是回應(yīng)我,但是......我把它殺了。”

野原姑且能忍受讓人拿來與一只狗相提并論的冤屈,問:“為什么?”

“爹說,要么殺了它,要么他殺了我,我不想死!”

“你爹怎么會殺你呢?不會的。”

“不!他會......”

洞外響起呼喚的聲音,一句比一句清晰,是連橫,他喊:“野原,野原,寒野原......”

野原聽見了,大喜,站起身,對著洞口喊:“連橫,我在這里,連橫,我在下面......”

連橫對著洞口大喊:“野原,你在下面嗎?”

“在,我在下面。”

不久,連橫扔下來一根藤條,野原向玄葵伸出手,玄葵猶豫過后,把手放到野原手心里,借力起身。野原將藤條遞到玄葵手里,對連橫喊:“連橫,拉!拉上去!”

野原也脫困時,發(fā)現(xiàn)玄葵已不在了,問野原:“她呢?”

“走了,說是去找姐姐。”

“嗯,謝謝你來找我,我們回去吧。”

連橫:“我爹在茅草屋等我們。”

“茅草屋?不回司辰家么?”

連橫牽過野原的衣袖,不動聲色地引著他走,片晌,才出聲道:“昨晚的事,你不記得了?睡了一天就什么都忘了。”

“睡了一天?我?”野原迷迷糊糊地想起一團火光、一片黑焦,那不是夢?正待要問,忽有微微細(xì)風(fēng)送來茅草屋那邊的爭吵之聲,連橫忙打出噤聲的手勢,扯過野原隱在樹后。

“呵!難不成你要抱著這具死尸過一輩子嗎?她身上那么大一個血窟窿,渾身冰冷僵硬,你就不嫌惡心?”一名年輕女子的聲音響起。

連縱合:“沒你惡心!”

打斗聲驀得激起,時而傳來女子幾聲尖銳的控訴:“白眼狼!要不是我的‘冰魄丸’,你連她的尸身都護不住!啊......”

一記掌風(fēng)震斷了撐起茅棚的梁柱,破落落的廬屋不倫不類地吊塌下來。

“你......我有法子救她,放......開我!”女子被掐住了咽喉,聲音窒塞喑啞。

“你說什么?”

女子喘著粗氣,譏諷道:“你還想救她?就算她又活了,庭譽卻死透了,她還是要死!”

野原聽聞庭譽這兩個字,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庭譽死透了是什么意思?

連橫覺察到野原的細(xì)微反應(yīng),恐他敗露行跡,抬手一把圈住野原的胸膛,干脆禁錮他在原地。

連縱合:“不要試探我的底線。”

“五年了!”女子近乎絕望地哽咽,“為何要救我?我常常想,讓我死在湘西,給啖肉喋血的猛獸撕咬,尸骨無存,也好過被你救!我與你,相識五年,如今你為了一個死人要殺我?”

“告訴我,怎么救她。”

女子冷笑幾聲,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借著肺腑間迸發(fā)的寒意將心尖上最深一脈暖流毫不留情地冰凍凝結(jié),她深吸一口氣,語氣陰惻惻地婉轉(zhuǎn)起來,笑道:“記得我同你說過,‘陰符冊’是一本兵書,不論什么大兵小將、凡夫俗子得之皆可戰(zhàn)無不勝,你想想,自古名將,無不是靠戰(zhàn)場上生死一線、白骨成堆猛拼而成,當(dāng)中又有哪個能做到算無遺策、一生不吃敗仗?一本兵書而已,怎么可能有這樣逆天改命的功效?或者,江湖中人那般不要命地去爭搶一本兵書難道都是想當(dāng)大將軍不成?”

“你說,此書落到‘靈業(yè)寺’濟忠和尚手上,也就是庭譽身邊的趙忠,你幾次三番求我為你去取,它究竟藏著什么秘密?”

“藏著秘術(shù),可生死人肉白骨的秘術(shù),有此書我便能救活她。”女子挪開幾步,將目光移向看不分明的遠方,仿佛近處的東西會臟污了她的眼。

連縱合沒能尋到那書,他嘆了口氣,慘然道:“命也,若我沒有答應(yīng)你,便不會中途離席去尋此書,寒焰庭譽便不會死,她也不會死......”

野原聽聞父親的名字,一時悲慟,猛地推開連橫,連橫抓了一把,扯碎了野原的衣襟。野原含著一口濁氣往連縱合的方向跑去,腳下軟綿無力,不過百丈塵土,卻猶如獨行萬里般遙遠而綿長。

野原在連縱合面前站定,眼睛一眨不眨,怯怯地問:“連伯父,我爹呢?”

連縱合下意識地低眉注視著妥帖安置在身邊的一具尸身,野原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心跳漏拍——棠棣!

連橫跟至野原身側(cè),托了托他的窄袖。

“連伯父,我爹呢?”

“小子,你胸前戴的是什么?”一旁的女子倏地?fù)渥∫霸募珉危抗庵便躲兜囟⒃谝霸厍澳穷w燕形琥珀珠飾上。

那是野原母親留下來的東西,寒焰料這玩意兒不值什么錢,便一手掛在了野原脖子上,并叮囑道:“這是你娘的東西,無價之寶,你可知道這東西害死了多少條人命!好生保管,聽見沒有?”唬得野原積年累月地掖在衣襟里,輕易不敢掏出來,就連睡覺時也用手心壓著它,生怕這東西被人見著丟了他的小命。

“你怎么會有,契丹人的東西?告訴我!你娘是誰?”

野原自始至終一眼沒看面前這瘋女人,他的眼光一絲不離連縱合。

連縱合勸道:“康虞,你放開他。”

冷不伶仃的,兩汪水在康虞眼里蕩開,簌簌落下,她笑了,笑出飽滿的溫暖與依戀,她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有些不習(xí)慣,輕聲問:“你的母親,是不是叫......羅摩?”

野原聽聞母親的名字,總算抬眼看了她。

透過眼神,康虞便明白了,她說對了。像找回失散多年的親人那般,喜極又無措,增重了施加在野原身上的力量,仿佛抓著一根岌岌可危的救命稻草,柔聲道:“你的母親,是我的阿吉拉,用你們的話說,是姐姐,她貴為我族圣女,卻......你是她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她離開的時候我才九歲,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她,我想念她,你告訴我,她其實沒死,她在哪?”

不知是被打動,還是想起了什么,心防那道堤壩轟然破裂倒塌,野原流著淚道:“娘不在了,爹也不在了,爹曾說,帶他倆去涼州六谷部,要是連橫沒錯,爹在火里,我要怎么找回他?怎么帶他去?”

康虞的臉復(fù)又烏云密布,神情苦痛,仿佛有人正在從她的喉嚨里抽取她身體里最邊緣的一絲暖意,她思量了一番,心道:他爹,莫不是寒焰!阿吉拉,我害死了你的丈夫,你會怨我嗎?我在這世上只得你真心疼愛,只有你,你莫怨我好不好?

康虞放開野原,冷冷道:“六谷部已經(jīng)沒了,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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