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地心游記作者名: (法)儒勒·凡爾納本章字數: 2676字更新時間: 2019-06-24 12:49:25
第五章
我連忙把那張密碼信放回到桌上。
利登布洛克教授走進書房時,好像仍在一門心思地想著那封密碼信。在他外出的這段時間里,他一定也認真地思考和分析過那封信。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新的辦法,這才回來想要驗證一番。
他坐在扶手椅上,拿起一支筆,開始寫東西,看上去有點像代數的算式。
我全神貫注地盯著他握筆的那只手,看著他寫下一筆一畫。他會不會發現什么?不知道為什么,我開始哆嗦起來。真是怪了,我已經找到那個唯一正確的答案了,其他任何方法都不會起作用的。
在之后漫長的3個小時里,叔叔一直在潛心研究,頭都沒抬過一下,他不停地在紙上寫著、畫著。
我知道,如果他把這些字母按照所有可能的順序進行排列組合的話,肯定能把這封密碼信讀出來的。但我也知道,光是20個字母,就有2,432,928,008,176,640,000種排列組合的方式,而這封信里有132個字母,得有多少種排列組合的方式??!這個數字簡直無法想象。
真要想通過這種方法解開這封密碼信,那簡直是白日做夢了。想到這,我心里多少踏實了一些。
時間慢慢過去,一轉眼就到了晚上,大街上的嘈雜聲已經停止。叔叔仍在忙碌著,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放在了研究上,甚至都沒發現瑪爾塔推門進來,更沒聽見她說:
“先生,要用晚餐嗎?”
瑪爾塔沒有等到回答,便悻悻地出去了。我已經困得不行了,本想堅持一會兒,但最終還是沒能堅持住,一頭倒在沙發上睡了過去。叔叔仍在那兒邊寫邊畫。
第二天一早我醒來時,叔叔仍在伏案工作,仿佛不知疲倦。他雙眼通紅,面色慘白,面頰卻發紫,頭發也被抓得亂蓬蓬的。可見,為了解開那封密碼信,他下了多么大的工夫。僅僅一個晚上,他就得耗費多少心血??!
坦白講,我開始有點同情他了。不管對他有多少不滿,我還是忍不住對他產生了同情之心。這個可憐的地質學家,為了這封密碼信廢寢忘食,我真擔心,要是找不到一個正當的發泄渠道,他心中憋著的那股火會不會像火山一樣爆發出來。
其實,只要我說一句話,叔叔那根繃著的神經就能放松下來,但我并沒有這么做。
我也是一番好意。此時此刻,我選擇默不作聲,全然是為了叔叔好。
“不行,”我在心里不停嘀咕著,“絕不能讓叔叔知道!他的脾氣我太了解了,要是讓他知道了,他肯定非去不可,什么都阻止不了他。他是個極富想象力的人,為了完成其他地質學家完成不了的任務,他一定會去的。所以,我不能泄露一星半點兒的信息。要是讓他知道了,就等于是在害他。如果他能自己猜出來,那我就管不了了,只要不是我把他引上死亡之路就好。”
經過這么一番思量,我決定還是在一旁袖手旁觀好了。但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幾個小時后,一個意外發生了。
瑪爾塔本打算出去買菜,卻發現大門鎖上了,鑰匙還不在鎖上。誰把鑰匙拿走了?不用猜,一定是叔叔昨晚回來的時候,順手把鑰匙拿走了。
但他這么做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呢?他是不是想讓大家都餓死啊?真是這樣,那就太過分了。這封密碼信跟我和瑪爾塔一毛錢關系都沒有,難道還要我們跟著受罪不成?這讓我想起了幾年前的一件事來。那時,叔叔一門心思都撲在對那些礦石的分類上,已經48個小時沒有吃飯了,全家人也都得陪著他不吃不喝,一起幫他分類。到最后,就連我這個吃貨也被折磨得胃痙攣了。
估計,今天的午飯又會像昨晚的晚飯一樣泡湯。管他呢,餓死我也不能說。但瑪爾塔覺得這件事已經超出她的承受范圍了,不禁難過起來。對我來說,跟挨餓相比,不能出門才更讓人抓狂,原因就不必明說了。
叔叔仍舊沒有要停止工作的意思,不搞個水落石出,他是不會罷休的。他真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家伙。
快到中午時,我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直叫,胃里十分難受?,敔査舱鎵驅嵭难蹆旱?,把昨天的剩飯剩菜全都倒光了,家里什么吃的都沒有。但為了面子,我還在死撐著。
到了下午兩點,這股難受勁兒越來越強烈,我真的有點撐不住了。我睜大眼睛,在心里念叨著,或許是我把這封密碼信看得太重要了。叔叔不一定會相信它,他也許也會覺得這件事太扯了。即便他真的相信了信的內容,我也有辦法阻止他去冒險。再說,如果他自己最后把密碼解開了,我這頓餓不是白挨了嘛。
昨晚,我對自己的這些想法還不屑一顧,現在看來,還是非常有道理的。我不明白自己干嘛等了那么長時間,我決定把信中的秘密告訴叔叔。
我正在想,要編個什么理由把這個秘密告訴叔叔,才不讓他覺得那么突然呢?他卻突然站了起來,戴上帽子,準備出去。
他又要出門?又要把我們關在家里?絕對不可以!
“叔叔!”我連忙喊住他。
但他好像并沒有聽見。
“利登布洛克叔叔!”我又大喊了一聲。
“???”他好像突然回過神一樣。
“鑰匙找到了嗎?”我問道。
“什么鑰匙?門上的那把鑰匙嗎?”
“不是那把,”我說道,“我是說解開密碼信的鑰匙!”
教授的目光從鏡片上方射過來。很明顯,他已經看出我的不自然了,因為他正用力地抓著我的胳膊。他說不出話來,只是用眼神在詢問我。他肯定猜到,我發現了什么。
我點了點頭。
但他卻搖了搖頭,目帶憐憫,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瘋子。
我又肯定地點了點頭。
他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來,抓著我胳膊的手也更加用力。
我們之間的這種無聲交流,只怕連最冷漠的觀眾都會不禁好奇起來。我一句話都不敢說,生怕他一激動把我摟在懷里,讓我無法呼吸。我能看得出叔叔有多著急,所以我不得不開口了:
“那鑰匙,就是那封信的謎底,我不小心……”
“什么?”叔叔激動地大喊道。
“給,您自己看吧?!蔽疫呎f邊把我寫的那張紙遞給了他。
“你讓我看什么呀?”說著,他就把那張紙揉成了一團。
“按順序念的確沒什么意義,但如果您從后往前念的話……”我話還沒說完,叔叔便叫了一嗓子,確切地說,是吼了一嗓子。他完全沒料到謎底會是這樣的,激動得臉都變形了。
“天哪!聰明的薩克努塞姆!”他大叫道,“原來把話反過來寫就破譯了密碼!”
他撿起那張紙,激動得雙眼滿含淚水。他把這封信從后往前念了出來:
In Sneffels Yoculis craterem kemdilibat umbra Scartaris Juliiintra calendasdescende, audas viator etterrestre centrum attinges.
Kodfeci.Arne Saknussemm.
把這句神秘的拉丁文翻譯過來就是:
7月以前,思卡爾塔利斯的影子會落在斯奈菲爾的約庫爾火山口。只要你是勇敢的旅行者,從這個火山口下去,就能一直走到地心深處。而我,已經去過那里了。
阿爾納·薩克努塞姆
讀完這句話,叔叔好像被雷劈了一樣,一下子躥了起來。他仿佛一下子充滿了勇氣和信心,高興地在書房里走來走去。他把椅子搬到一邊,把書堆在一塊兒,有一下沒一下地拋著手里珍貴的水晶石。他在這兒捶一下,在那兒敲一下。最后,他終于冷靜下來,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一下癱在扶手椅里。
叔叔靜靜坐了一會兒,問道:“幾點了?”
“3點了?!蔽一卮鸬馈?/p>
“啊,都3點了!餓死我了!我們先吃飯,然后再……”
“再干嘛?”
“再替我收拾行李?!?/p>
“你說什么?”我大喊道。
“你也得收拾行李。”教授一邊向餐廳走去,一邊丟下了這么冰冷冷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