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帝在寢室內喚雀兒,顧臣聽見忙忙地應答。
“皇上,您醒了?”
“唐雀兒呢?!”光武帝有一陣莫名的煩躁和不安,突然就襲上心頭。
“唐姑娘說外面天氣正好,在院子里散步呢。”
散步?唐雀兒最懶惰,什么時候早起散過步?!
光武帝起身環顧四周,穩了穩心神,一邊吩咐奴才去傳唐雀兒回來,一邊親自穿起衣裳來。
等到他扎好腰帶,披著斗篷抬腳要往花廳去的時候,迎面小江忙忙地就闖了進來,看神色不是一般的慌張,以敖以為是唐雀兒出了什么事,拎著小江的衣領子,就把人給提到了眼前,“到底怎么了?!”
小江哪里見過光武帝這么急切的樣子,更嚇得說話結巴起來,“皇上……外面……走、走水了……”
“哪里走水?”
水火無情,在這方面,皇宮里一向規矩井然,有十年不曾走水,如何今日早起就突然遇上這樣的事端?!
“是,是御馬苑,因為走水,那些貢馬都受了驚嚇,正四處亂奔沖撞了不少人,后宮里正亂著,要捉脫了韁的馬呢!”
“下令,調南角門的兵士進宮來幫忙!”光武帝下令,顧臣忙忙地就下去宣旨調兵。然后他第一個念頭就是把唐雀兒喊回來,她最愛看熱鬧,挺著個肚子如果再被沖撞到如何是好。
“唐雀兒呢?!”
這才是小江忙忙回稟的要點,他急得都要哭了出來:“回稟皇上,唐姑娘非要去看看,這會怕已經出了山溪堂的大門了!”
光武帝大驚,已有不祥之感,這一個早上反常的事接二連三,他一把甩掉小江,大罵一句:廢物!
然后腳步飛快就往山溪堂大門處奔去。
與擔心意外發生相比,光武帝怕的永遠是不可預知的陰謀,而此刻,他最大的擔憂就是,今日的陰謀就來自于他昨晚決定要放心去愛的女人。
他心里默默地念著:唐雀兒,你別騙我,你騙了我,我們這一輩子,不死不休。
腳步匆匆,光武帝以前從沒覺得從后罩房到大門口,這一段路,這樣的漫長,他幾乎是小跑著,才遠遠看到門口,透過四敞大開的門扇,他仿佛看見了外面的亂象,耳中逐漸充斥著金屬碰撞之聲。
突然,一聲低吼傳來:“別讓她們跑了!南角門守衛已空,最薄弱!快調人去南角門!我去回稟!”
光武帝心下一沉,默念的聲音更強烈起來:唐雀兒,你別走……你別走,這錦繡江山分你一半……求你……求你別離開我。
這一生,我只有這一念,求你……別離開我……
“啟稟皇上,剛剛有人來接應唐姑娘,兩人正一并縱馬往宮外奔去!”
果然,是你,唐雀兒!
光武帝奔至大門口,就見兩匹棗紅色駿馬正往南角門方向奔去。
距離越拉越長,光武帝站在一射之地,怒吼一聲,“唐雀兒!”
憤怒夾著悲慟,他不得不把壓在心底最后一絲的挽留吼出來,這一聲驚得這個早晨都跟著晃動起來,一股離別的哀傷,穿過冬季的凜冽,一直傳倒唐雀兒的耳中,她聽見了,馬韁卻揮得更狠。
唐雀兒扭頭,蹙著眉心,目光望著以敖大驚失色的俊顏,也是同樣的絕望而悲傷。此刻她的情緒毫不掩藏,這宮廷,她真的呆夠了,寧可死在這次闖宮門的亂戰里,她也絕不回頭。
而這絕不回頭的執著,也準確地傳達給了用目光盯死她們的光武帝。
他手握拳頭,既憤怒又無力,眼睜睜看著唐雀兒一點點縮小、消失在眼前,而無法阻擋,最后的最后,他忘不了她遺恨的目光,那里全是她的譴責。
譴責他護不住她的孩兒、護不住她的娘,還有,護不住她的一顆心!
可就是這樣,他也不能放走她,他們是要不死不休的!
“來人,放烽火,傳令都城守門,各處嚴陣以待,萬不可放逆黨唐雀兒出城!全力抵抗,哪個門走失的逆黨,就地格殺守門之吏!”
“是!”皇命一傳,烽火立時點了起來。
李巖手按佩劍,心內覺得略有不妥。內廷烽火向來是宮變求助之用,不到改朝換代不可順便點燃,點燃內廷烽火通常都是不祥之兆,無異于承認國之將亡。
只是跑走一個內廷女眷,如何至于點燃亡國烽火……
莫非是皇上當真是對那女子動了真情,從借腹生子到亡國烽火,一個帝王所做作為已經盡是反常,那下一步,是不是江山都要拱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