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外，處決闞氏一百三十二人，足足調(diào)用了燕云十六州的全部劊子手共四十人，斬了三波。一道道程序下來，足足從早上斬到中午，等到日頭升至頭頂時，城中的所有人似乎都能聞得到一絲法場上的血腥味。

幸好，替闞堯又死一回的替身并沒有讓人識破。闞氏被滅得太慘了，一個個腦袋像摔瓜一樣，咕嚕咕嚕滿地滾，誰還記得闞家是因為誰而壞了。

端王以奔在書房里揮毫，濃墨重筆地寫下了一個“狠”字。

光武帝這樣的狠辣，足以威懾群臣，闞氏倒得無聲無息，沒人再敢有異議。端王以奔覺得這關(guān)過得險，闞堯露出馬腳，差點讓劉卓順藤摸瓜摸到自己，幸好闞堯嘴硬，以奔幫闞堯自裁，闞堯也守信用，半個字沒有吐出。

只可惜，闞老將軍無辜，到最后還是沒有保住。端王執(zhí)起桌邊一盞清茶，遙敬空氣，算自己對不住闞家了。

寒冬臘月，天空十分蕭瑟，皇宮中處處掛著白幡，包著白綢，更襯了天地一片哀傷。

皇后柏氏是昨晚薨逝的。等到第二天早起，小丫頭進去送飯，才發(fā)現(xiàn)柏氏人都涼了，身上的衣服穿得正是冊封皇后時的禮服，十分雍容華貴，可跟著它的主人一起倒在榻上的樣子，令人毛骨悚然。

小宮女嚇壞了，連滾帶爬的忙去通傳。頭一夜光武帝宿在了紫光寶殿的東暖閣，也巧，侍寢的正是柏奉蘭，兩人聽了回稟，竟然同時在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氣。

這柏氏活了一世著實可悲，丈夫和姐妹都覺得她礙眼。這下人死了，光武帝帶著柏奉蘭第一時間趕到，表面上還是十分莊重哀傷的。

光武帝黯然留下旨意：柏氏乃朕發(fā)妻，病重不愈，朕十分哀慟，下令全國舉哀，極盡哀榮，將皇后葬入帝陵，等朕百年之后，再去陪伴她罷。

皇后新喪，典禮遺旨，正如光武帝所言，極盡哀榮，奢華鋪陳，裝殮入葬都是開國以來最盛大的場面。

柏氏培養(yǎng)一個皇后不易，原本想要徹查此事，可，等光武帝拋出皇后罪己的書信，全家猶如被打了個響亮耳光，皇后做了錯事在先，柏氏想鬧吧，覺得沒理，不鬧吧，又不甘心。

正在兩難之間的時候，光武帝又玩了懷柔的一手。

柏氏不得不承認，皇帝的作為，對不起死人，卻足以安慰活著的柏氏們。

國丈柏鳴繼續(xù)保有國丈至尊，重新調(diào)回東省帶兵。皇后之母，柏夫人封為正一品誥命，是貴圈女眷中頭一份的恩賜。

國舅柏斌官升一級，也算是兵部正四品大員了。就連皇后族叔柏啼，柏奉蘭的父親，也跟著提了一級，人人都要喚一聲柏都督。

皇后一死，換來柏氏全家的榮耀，買通了柏氏，光武帝耳根子里聽見得都是感恩之辭，沒人再糾結(jié)皇后為什么會死。

皇后喪儀結(jié)束的第二天，柏奉蘭親自造訪披芳閣，一進東邊正院，唐鷗兒早已經(jīng)得了信兒，穿戴一新立在門口等著她了。

“嘉嬪娘娘一路過來冷不冷，恕我身子重，不然該是我去給您請安的。”

唐鷗兒笑盈盈的，身上的肚子七個月大小，已經(jīng)有些規(guī)模了。柏奉蘭上下打量唐鷗兒，心里忍不住酸了一把，懷著孕的人，看著氣色倒好。唐鷗兒也有些運氣，上次沒弄掉她的胎，看這樣子是非得把龍種給生出來不可了。

“娘娘進來坐。”唐鷗兒招呼客人。一揮手，婢女魚貫而入，上了頂好的春茶，還有兩碟不常見的蜜瓜和草莓。

“這個季節(jié)，妹妹這里有的，恐怕連太后那里都沒有吧。”

唐鷗兒一笑，多少有些自嘲：“都是皇上憐惜孩兒，不然，臣妾自己哪配上得這些。”

柏奉蘭抿嘴，皮笑肉不笑。這次她來，也不是吃飽了撐的，為了看人炫耀恩寵的。主要還是想來問問，當初兩人的結(jié)盟還算不算數(shù)，要是算數(shù)，皇后這篇翻過去，唐鷗兒就該推自己上后位了。

表明來意，柏奉蘭眼巴巴地望著唐鷗兒，只見她慢悠悠地喝茶，根本不急的樣子。

“臣妾卑微，其實不愛參與這些，嘉嬪娘娘倒是難為我了。”

柏奉蘭不悅，“皇后之死，你也有份，這會裝什么清高。”

“您這話，臣妾就不懂了，皇后娘娘是病死，關(guān)我什么事呢？”

正院里的宮婢，退得老遠，柏奉蘭忍耐不住，質(zhì)問：“如果不是你給皇后謀害皇嗣這事添了一把柴，怎么會讓皇上動了殺機，你敢情以為本宮不知道呢！”

“臣妾確實是吃了不對勁的東西肚子疼嘛，那如果不是皇后的紅糖糕，就只有嘉嬪您那里的茶了。難不成害我骨肉的，不是皇后，是您？”

唐鷗兒扮作小白兔一樣天真無辜，卻讓柏奉蘭眼里差點沒淬出火來：這個小賤人倒是個翻臉不認人的。扳倒皇后不用人教，她做得比誰都巧；這下讓她推自己上位，她倒裝起了圣母。

柏奉蘭不甘被糊弄，軟的不成，還有硬的，“這宮里，論家世只有我能護住你腹中骨肉，你要想平安生產(chǎn)，最好是歸順于我，不然小心落得個胎死人亡！”

唐鷗兒收起柔弱，冷冷地撫過隆起的肚子，詭異一笑：本宮倒想看看怎么個胎死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