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后山延續
書名: 天照傳奇作者名: 銳子的弓本章字數: 2446字更新時間: 2018-11-27 22:37:02
待得走遠,原本已空無一人的青石空地上,赫然立著二名青年男子,一著白袍,一著玄衣,皆墨發高束,俱是面貌清朗,身形修長挺撥之人。
二人走到一旁石桌坐下,白胞男子伸直雙腿,揉著肩膀,笑嘆:“你我二人,竟被一個女子逼得在這古樹高杈上藏了兩個多時辰。若被程易那家伙知曉了,還不知要怎樣笑話你我呢!”
玄衣男子靜坐不語,腰背挺直。
白袍男子看著玄衣男子,撲哧一笑:“顧小候爺抗婚像打仗般英武神勇?”
語氣忽然一轉,嘆道:“真是傳聞不如親見,傳聞中貌丑無鹽,六藝不通的晏家小姐,竟是這么一個美兒人,更是一個妙人兒,有趣,有趣!”
語畢,長笑而起,走到欄桿旁站定,忽又扭轉頭對著玄衣男子:“哎,我說,顧卓,我忽然覺得你這個婚抗得不妥呀,你想想看,你若把這么一個妙人兒娶回家,當是多有趣的一件事兒呀!”
又低嘆連連:“哎,天意弄人,天意弄人!”
玄衣男子長身而起,闊步走到白袍男子身旁,目視前方高山密林,頎長的身軀如一桿標槍般筆直的挺立著。半晌,低聲如自語:“天意弄人么,也許吧。”
白袍男子嘆息:“這晏家小姐,觀其言,察其行,應是個聰慧豁達之人。你看,任漫天流言蜚語,她自從容以對。分析朝勢,一針見血。單這份心機魄力,我看這滿京城世家女子,有此風采者,也再難找出第二個了!”
玄衣男子側頭認真的看了身旁人一眼,淡淡道:“名滿天下的懷瑾公子,向來孤高才絕,目下無塵,還是第一次見你如此贊譽一個女子。”
白袍男子白了對方一眼:“這晏家小姐,雖是女兒身,但觀其胸襟氣度,才具見識,不輸這世間任何男兒,不簡單呢。你看,就連她身邊區區一個婢女,也是言之有物。”
微頓,復又奇道:“也真是奇怪,這晏家小姐明明養在深閨,卻才智過人,偏又聲名不顯,這晏相究竟是如何養出這樣一個女兒來的?若生為男兒,定當不凡,以你們兩家如今之立場,可為你之勁敵!”
玄衣男子低頭不語,半晌方道:“她即便是女子,我自也不會小看她。你我皆知,有些場合,女子所起的作用,往往比男子更甚。”
“何況,這晏家小姐,心思深沉,又處事狠辣,且對自己殾能下狠手。”玄衣男子語氣一轉:“好一個因勢利導!我看,這京中流言,大概有一半是從這晏府中流出......不,準確說是從這晏家小姐之手中流出來的吧。單憑這一點,又豈是一句不簡單可言之。”
白袍男子沉默片刻:“她也是迫于無奈,皇上與太后眼下斗得如火如荼,晏家夾在其間,稍有不慎便引火上身。她不得已才自斷其臂,毀己姻緣,保全晏家,這是身為晏家人的無奈。”
繼而袖子一揮:“太后出于晏家,是晏家之幸,更是晏家之大不幸,晏家被太后拖入與陛下的爭斗,泥足深陷,想要抽身而出,又談何容易呢!”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世間之事,皆在謀劃二字。”玄衣男子淡聲:“再危機四伏,亂象橫生的局面,縱是群敵環伺,只要謀劃得當,亦能絕處逢生,重獲生機!”
語畢,察覺同伴的目光久久凝注在自己臉上,遂轉過臉來:“怎么?”
白袍男子收回目光,喃喃:“我怎么忽然覺得,你這脾性倒是和這晏家小姐頗為相似呢?”
玄衣男子淡淡一哂:“季懷瑾,你看女人的眼光或許不錯。但是,對于男人么,我看程易那家伙倒是比你強那么一點兒。”
“是么?也許吧。”
白袍男子不以為意,轉首看著同伴,臉上笑容一斂:“言歸正傳吧,我收到你飛鴿傳書,便自南詔匆匆趕回。程易遠在西凌,縱是離得遠些,想來不日也應到帝都了。”
“你和姑父戍邊多年,陛下從未將你父子二人同時召回過。眼下,卻以西境平定之功,將你和姑父同時召回帝都,我怎么看,都覺得這其中透著古怪。”
白袍男子摸了摸下頜:“咱們這位皇帝陛下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玄衣男子輕撫欄桿,淡聲:“正如我信中所言,陛下此次將我父子二人同時召回,定是與太后有關。也正如方才那晏家小姐所言,陛下隱忍多年,籌謀至今,如今羽翼已豐,他是準備要向太后一黨動手了。”
“即便如此,陛下只需召回你或者姑父其中一人,便可保京中局勢穩定。如今,卻將你二人同時召回,定有防備之意。”白袍男子輕哼:“他是防著你定國候府,怕定國候府與太后暗中勾結。”
“何止于此。我想,他更怕的是他在帝都與太后斗得你死我活,兩敗俱傷之際,我顧家卻趁亂而起,趁勢奪了他鐘離氏的江山,謀了他的皇位。”玄衣男子冷聲攤開雙手,低頭凝睇著自己骨節分明的手指:“誰讓我顧家兵權在握呢。”
白袍男子一愕,隨即冷笑:“我們這位皇帝陛下,可當真是誰也不相信呢。也難怪當年是他得了這皇位。”
“他將我父子二人召回京城,交了虎符,既穩了京中局勢,又奪了我顧家兵權。如此,他方能安心的朝太后動手,而無后顧之憂。”
白袍男子沉默一瞬,方淡淡一笑:“皇帝也不想想,區區一塊虎符,豈能令顧家軍上下俯首聽令。定國候府率領顧家軍守護天照皇朝上百年,又豈是靠區區一枚虎符來號令全軍呢?”
玄衣男子素來冷峻的臉上卻顯出一絲笑紋:“自上兩任皇帝以來,鐘離氏便已開始防著定國候府,數十年來,不知往顧家軍安插了多少心腹細作,只是我顧家數代經營,治軍嚴謹,立身又正,故從未讓他們討得半分好處。”
“自立國以來,定國候府世代守衛帝國疆土,百年來,顧家兒郎戰死沙場的不知凡幾。定國候府如此為國為民,從無二心,卻也難逃上位者的猜忌。”白袍男子一哂:“這就是我不愿入朝為官,為鐘離氏賣命的原因。”
玄衣男子左手食指輕輕屈曲:“臥塌之旁,豈容他人酣睡,顧家掌管兵權,便是犯了上位者的大忌。顧家只要一日掌著兵權,鐘離氏便一日也不能安心。”
白袍男子轉道凝視著同伴,關切的道:“近來北齊蠢蠢欲動,你與姑父同時離開,當真無礙么?”
“自然。”玄衣男子負手而立,標槍般筆直的身軀隱隱透出一絲傲然:“我與父親自然可以放心離開。再者,你以為李雋和趙序二人是吃素的么?”
李雋和趙序乃顧家軍顧卓以下最為得力的兩員大將,白袍男子頓覺放心:“不管皇帝作何打算,我們靜觀其變便可。等程易入京后我們再細細商議。”
又抬頭看看天色,轉向同伴,輕笑:“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下山了,莫忘了,你眼下可是禁足之身。”
二人遂再不言語,聯袂下山而去。
護國寺的后山終于恢復平靜,只剩下獵獵山風,參天古樹上枝葉沙沙作響,如同千百年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