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縣城瑞福堂,孫家。
時值雨季,滂沱大雨澆灌了整個秦川平原,夜空天雷涌動,四處炸響。
孫天英正在屋內酣睡,可許這雨夜絲絲清涼,在這暑夜睡得格外愜意。
但見得金光乍現,照亮了整個瑞福堂,隨即“轟隆”一聲,好似大炮炸在了眼前,震得瓦礫搖落。
孫天英猛地驚醒,從床上翻滾下來,一時還有些恍惚。待到定睛一看,隔壁庫房星星火光,竟然在大雨中著起火來。
他不敢耽擱,披上衣服沖了出去。庫房竟是些珍貴藥材,都是孫天輔從各地采購而來,價值不可估量。
屋外雨水瓢潑,火勢乍起正猛,好在有漸漸變弱的態勢。
孫天英沖到院里,見得院中盛水的大缸,便雙臂環抱,大有霸王舉鼎之勢。猛地托起過肩,扛著走向庫房,連水帶缸一起甩了進去,門窗碎爛了一地,登時火勢得到了控制。
孫天輔此時也和李翠蘭沖了出來,阿娘婭也急匆匆趕來,看見火勢已經控制,幾人在雨中也稍稍有些安心。
“發生什么了?”孫天輔看著庫房狼藉,問道。
孫天英從雨中走了過來,渾身濕透,衣服緊貼筋肉,顯得分外高大壯碩。
“沒事哥哥,我聽得驚雷炸響,想必是遭雷劈了,雷火引得庫房失火了?!睂O天英瞧著這滿地狼藉,火倒是沒怎么燒著,反倒是被他一水缸砸壞了不少東西。
孫天輔等人走進庫房查看,門窗已經被孫天英一下子砸得只剩下了窟窿,房頂也破了一個大窟窿,看樣子是被雷火給震碎了。滿屋子燒焦草藥的味道,不少藥材也泡了水,黢黑黑的燒焦痕跡里,幾許紫色熒光從灰燼里透出來,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孫天英撥開灰燼,定睛一看確是當年胡家胡一水的遺物紫金葫蘆,葫蘆周身密文隱隱發出紫色的光,腰身玉箍宛如星辰。
孫天英將葫蘆捧起,遞給了孫天輔:“這是胡叔留下的紫金葫蘆,怕是被雷火擊中了,有些異樣?!?
“胡叔遺書中交代過,這紫金葫蘆藏著長生之密。”孫天輔說道,手中葫蘆還留有雷火余溫。
孫天輔把葫蘆交給孫天英,囑咐道:“好生收起來,你與我拿些油氈,把貨物移到干燥處,把倉庫遮擋一下,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下來。”
孫天英應了,大家便拿來油氈,將貨物移到干燥處,遮擋嚴實,方才去休息。
翌日。
李翠蘭一早便去了演池街,此處有全縣城最大的苦力市場。所謂苦力市場,就是平頭百姓出賣力氣的地方,沒啥上得了臺面的手藝和本事,只得依靠出賣氣力營生。
李翠蘭要找幾個干活的,昨天庫房搞得一片狼藉,過兩天有一批新藥材就要到了,得盡早修整好。
苦力市場人頭攢動,每當有雇主進來,十幾個人便迅速圍了上去。雇主高聲說了用工需求,開了價格,便三五成群的舉手投價,雇主看得上的,便被雇傭去了,剩下的便又四散而去,找尋下一個雇主。
修繕房屋的苦力并不難找,李翠蘭此時被二十來個衣衫襤褸的力巴圍著。
“修補屋頂、門窗,日結五十文,可有來得師傅么?”李翠蘭話音剛落,立即有七八人舉著手吆喝。
“我行,我行……”
李翠蘭出得價格公道,甚至略微高于市場價格,她自來是心軟,恐怕是虧待了那些下苦力的。她選了最是瘦弱的三個力工,又尋了個識字的,估摸也就十五六歲,想著讓他時候整理下庫房,最近藥房事項多,總也忙不過來。
談攏工錢,李翠蘭便帶著四人到了瑞福堂。
瑞福堂里,孫天輔已經在坐診,劉掌柜和王二忙活著抓藥和配藥,阿娘婭在打掃藥鋪。李翠蘭走進堂里,告訴孫天輔道:“看你們都忙著,我找了幾個泥瓦匠師傅,昨兒庫房遭了難,若不趕緊修補整理,新藥材來了也沒地方存。”
“還是你心細,你喊著天英一塊幫忙,這小子日高三竿了,還不見得出門。”孫天輔擱下手中毛筆,把剛開好的方子遞給病人,囑咐好去抓藥。
李翠蘭笑了笑,說道:“天英昨晚幫了大忙,還淋了雨,讓他多歇息一會吧?!?
孫天輔輕呵一聲,道:“的確幫了大忙,門窗都砸爛了?!?
李翠蘭掩嘴一笑,搖搖頭:“不跟你多說了,我帶師傅們去后院忙活?!?
“你去吧?!睂O天輔說罷,便又繼續接診。
李翠蘭帶著四人來到了后院,看著庫房這般樣子,泥瓦匠師傅都忍不住嘆了口氣:“夫人,你這錢倒是給的不少,但是活也的確挺難干啊,怕是一天兩天干不完?!?
李翠蘭說道:“不礙事,五天之內干得完就成,當月十三有一批新藥材要來,還需要師傅們干得快些,工錢都好說?!?
幾人應承了,李翠蘭便轉臉對那十五六的孩子說道:“你叫什么名字?”
“吳成安?!?
李翠蘭摸摸他的頭,笑著說道:“你到時候就把庫房整理一下,工錢跟他們一樣照給?!?
吳成安點了點頭,有些許局促:“那我先幫他們打打下手?!闭f罷幾人便動手干起活來。
房子修得很快,李翠蘭本來打算五天內修好就可以了,未曾想師傅們三天半就修完了。吳成安打掃完庫房,已經是傍晚時分。李翠蘭付了四人工錢,各給了一包自己做的點心,便遣將四人遣散。
天快黑時,孫天英回到瑞福堂,正好撞見在門廳里踱步的孫天輔。
“天英,又喝酒了?”孫天輔語氣有些嚴肅。
孫天英趕緊賠笑道:“就那么一點,跟武子他們幾個人喝的,不多?!?
“少喝點酒,阿娘婭都找你一天了。這么大個人了,也是時候成家立業了,阿娘婭人不錯,我看得出你倆都有心意,也都老大不小了。”孫天輔語重心長的說道。
孫天英摸摸腦后勺,撇著嘴說道:“知道了哥?!?
孫天輔看著孫天英的樣子,也知道心急也沒用,無奈地說道:“大哥知道你有主意,但也絕不能虧待了人家阿娘婭?!?
孫天英點了點頭。
孫天輔繼續說道:“對了,上次讓你收好的紫金葫蘆,你放哪里去了?”
“在庫房啊,怎么了?”孫天英說道。
“庫房?”孫天輔摸了摸下頜,若有所思。“今天翠蘭在庫房找了好找,沒發現在庫房啊?!?
“怎么可能不在呢,上次你交給我,我想了想,就放在了庫房的檀木樟木柜,藏起來了。”說罷,孫天英便拉著孫天輔到庫房。
孫天輔打開庫房門,點亮了燭燈。
“喲,收拾的真干凈?!睅旆吭缇捅还と死锢锿馔馐帐傲艘槐椋聊鞠溥€在那里。
孫天英帶著孫天輔來到樟木箱跟前,蹲下打開箱子。原本箱子里放了一些皮草,是早些年孫天英上山打獵得來的,都是些尋常見的皮子,但孫天英又格外喜歡,便用個樟木箱子存了起來,免得被蟲蛀了。
里面的皮草疊得整整齊齊,眼下孫天英翻了個底朝天,他原本箱底的紫金葫蘆,竟然不見了。
“壞了,莫不是被人給偷了。”孫天英一拍腦門,轉頭有些無辜地望向孫天輔。
孫天輔眉頭一皺,喃喃說道:“難不成是翠蘭雇來的那幾個短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