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廊上。

李清惜與趙恒一前一后的走著，只有他在說話，而她無言，似在認真聽著，只是她的心神早就游走，貌合神離。

“累了吧。我們去上面的樓臺坐坐，從那往下看可以看到皇宮內最美的景致。”

點頭。

果然，入目的景致是壯觀的，但只有趙恒在沾沾自喜，炫耀夸贊，表現著他對她的寵愛，她的眼中看世間卻只有灰色與黑色，早已沒了彩色。

“你面色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發覺她興致不大，趙恒擔心的問著，“快去宣太醫。”

“不用了，臣妾沒事，只是~~皇上一直忙于國事，從來不來臣妾寢殿，宮中時常有人閑話說我這個雪妃只是掛名而已。”似有些不依。

趙恒聽出言下之意，“那我今晚就去慶華宮與你一醉方休，可好。”

“皇上一言九鼎君無戲言哦。”

“那當然是。”主動摟著她，表現他真的寵容。

李清惜全身抗拒，只是還是順從的靠在對方胸膛，忍住渾身不適，就在今晚，她一定要成功。

~~

晚幕。

李清惜換上輕紗紅衣的舞衣，她很少穿這樣大紅大色的顏色，眉粉淡掃，妝容紅素，尤其眼角那一絲故挑的鳳尾，更是勾人心魄，櫻唇更艷絕的紅色，頭插花形步搖，青絲全部盤起，露出圓潤的額頭，整個人干凈又素潔完全與大紅突兀卻那么相得益彰，許也只有她一人能撐起如此艷麗之俗，卻也不俗艷。

“雪妃娘娘今晚好美，皇上見到一定著迷。”婢女大贊，看呆了。

李清惜突然感覺身體不適，欲嘔，但她壓下。

“娘娘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盡量無常的說著，“我沒事，你去看一下皇上來了沒有。”

“是。”婢女退下。

李清惜再也忍不住，一股腥甜涌上喉間，最后化成一口鮮血吐出，臉色哪怕在如此濃厚的胭脂下亦覺得一絲蒼白虛弱，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在警告她了，再濃艷的妝都快掩不住她虛弱殘破的身體，唇上突然嬌媚一笑，‘額娘，阿瑪，女兒很快就會來陪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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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滿桌的美味佳肴，但她毫無興趣，一點也沒食之欲望，素手拿起一旁的酒壺，往杯里添著那致命的毒酒，只要一杯下肚，腸穿肚爛，絕無解藥，今晚將是她在人世間最后一晚，唇角一絲凄然上揚。

腦中是她第一次在耶律隆緒面前起舞時，衣袂飄飄，動情揮袖，還有他第一次為自己準備驚喜，那一院跨季相遇的梅花與桃花，與盞盞紅燈，落雪紛紛，是他與她互許心扉的開始。

“耶律隆緒。”這四個字是她心底最深的殤，清淚再控制不住流了下來，閉上清眸，掩她一世牽掛。

許久，當婢女再回到慶華宮時，卻帶來了一個失望的消息。

“娘娘，太后突然發病皇上去了嘉慶殿，今晚可能不會來了。”如實稟告著。

李清惜唇角一揚，并不在意，舉起酒杯將酒液一飲而盡，一杯接著一杯。

“娘娘，喝酒傷身啊。”提醒。

“下去吧，沒我吩咐不許來打攪我。”命令，驅逐。

婢女以為她在難過，因為趙恒沒來，沒再多說什么，直接退了下去，將門輕輕關上。

只是一杯接著一杯下肚，壺見底但她卻一點醉意都沒有，身若無骨的趴在桌上，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柔美至極。

越喝越心痛，越喝越無力感，她是真的心累了，輕嘆一口氣，珠淚再次奪眶而出，她更不敢壓抑，她心里的痛心里的苦，這么些年所經歷的委屈與絕望頃刻襲來，將她吞噬。

絕美的臉龐是她撕心裂肺的傷，她的脆弱。

突然憤怒的將酒壺一掃而落，酒無毒，酒杯也無毒，菜也無毒，只是若兩者一起吃下，才是致命的，她這么高明的計劃卻失敗了，難道連老天爺都想告訴她，讓她放下仇恨嗎？但為什么她放不下？那道傷口太深，深入見骨，眼淚決堤。

“冤冤相報何時了，難道我真的要得饒人處且饒人嗎？誰來告訴我。”其實真要動手殺人，她又是矛盾的，不得不說曹子瑋是了解她的，她不能不義，居然做不到，她狠下心想報仇，明明就在咫尺卻一直不能成功，到底是老天爺作對還是她于心不忍？

隨步而起，不知是酒勁上來，還是她心緒飄搖，輕擺長紗袖，履輕盈，輕點幾下，旋身一轉幾圈，衣袖裙擺也隨著一道閃閃亮光，身若無骨隨柳然，妝紅衣裳輕盈。

伸手抬步，素手纖纖，一個旋轉，一個眼神，足以勾人心魄。

絕色容顏，曼妙身姿，紅衣舞裙，回眸待轉，翩翩而動，尤其迷醉間她似嫣然笑靨一剎，如風旋墜然的仙子，衣袂翩翾。

境中恍惚，他依舊如初，站在雪中睇著她舞，這一次他撫箏，她跳舞，眼神交融，情綿義長，仿佛回到了他與她最美妙的時光，最幸福的時候。

她不想醒，只想一直舞，因為只有當她恍惚時，她才能忘記一切不好的事情，才感覺自己一直與他未曾分開，也不會分開。

在她的舞中，她才能感受自己還活著，還有血有肉，感受到他真實的存在，他環抱著自己，親吻著自己，他的笑，他的情，他的柔，他的愛才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動力。

他與她一起共舞，如果世間沒有傷痛該有多好。

突然，許是太過忘神回憶，以至于一個旋身不穩，“啊~~~”跌倒在地。

見狀，曹子瑋再也忍受不住，推開門迅速跑了過去，抱起她，“你沒事吧。”

李清惜雖然醉意，但她根本不用抬眸就知道對方是誰，想都沒想用力推開對方，踉蹌著起身，頭也不回的轉身，下著逐客令，“離開。”輕然的兩個字是排斥。

讓他一絲受傷，卻只能僵硬的收回自己半空中的手，深深的睇著一眼，清冷的背影終還是轉身，不再叨擾。

關上門，也阻斷了他的痛苦與思然，他與她早就不似當初了。

剛才的舞，他已經看不到屬于半分自己的影子，曾經她應只為他一人舞，現在都是過眼煙云，再也回不去了，十年情，終兩散，他只想守著她，陪她到最后，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