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論禮
- 鳳飛三求凰
- 魯彎彎
- 2156字
- 2018-12-24 20:00:00
華明瀾嘴角噙笑,將一本禮記拿在手里翻了一翻并沒藏著什么書信之類,有些失望,又翻到那頁折了角的,細細看了,見上書著:
“天子聽男教,后聽女順;天子理陽道,后治陰德;天子聽外治,后聽內職。教順成俗,外內和順,國家理治,此之謂盛德。”
這是昏義中的一篇,說的便是天子管理男子教化,皇后則管理女子順從,男教女順協調相輔,國家才能安定有序,繁榮昌盛。
可陶文姜這是何意?
趙安也有些不解其意,稟報道:“是陶姑娘身邊的大丫頭喚做紅裳的拿給我的,也沒說什么話,想來陶姑娘也沒吩咐吧。”
那姑娘顯是不常與外男見面,還沒開口就通紅了臉,將書塞到他手里便逃也似的跑了沒影兒,難為她穿了長身褙子,窄口褶裙,他伸長了脖子也只看見一個身影兒。
華明瀾沒注意手下有些個心猿意馬了,還在琢磨那兩句,這顯然是陶文姜在提醒暗示他什么,皇后這里莫非指的是他姐姐?可他姐姐確是做到了教化女子,三宮六院,朝廷內外無一不稱贊華皇后秀毓名門,母儀天下,那若不是華皇后又能是誰呢?莫說第二位皇后,皇宮里連個貴妃都沒有,除非是......
華明瀾想通了此節,哈哈大笑道:“小丫頭心眼又多又壞!”
趙安忍不住問道:“陶姑娘究竟是何意?”
華明瀾將那本禮記摔在書案上,長嘆一口氣道:“要不然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呢,她這是要我借著慶陽公主喪德敗行,打壓宮里太后忝居后位呢,承恩公府三十年前連個小地主都不算,自然稱不上名門,太后靠美色上位自然沒有德行,一個出身卑賤又沒什么德行的太后,又怎么可能教養出來得體的公主來!”
趙安道:“可是太后的皇后之位也是先帝親封的。”
華明瀾冷笑一聲道:“可當初立后倉促,連個冊封禮都沒有,更莫要說祭祖昭告天下了,這樣說來,趙太后當初的后位也是相當委屈。”
也就難怪她常為難姐姐了,華皇后出身武安侯府,又是元配嫡后,皇帝登基后第一道旨意就是封后,安撫朝臣反倒排在后面,可見尊寵。
趙安皺了皺眉頭,猶猶豫豫道:“慶陽公主遭此一劫,斷不可能東山再起,心性稍差點兒的早抹了脖子了,即便臉皮再厚也不敢出來興風作浪,倒不必再做些什么了。”有一句話他沒敢說出口,陶姑娘也太瑕疵必報了些,這樣的姑娘娶進門,可比河東獅有過無不及。
華明瀾心中自然有另一番計較,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陶文姜拎得清腦子轉的也快,再者輕仇則寡恩,正是因著她愛恨分明的性子,他才能抓著她的軟肋,任她折騰也飛不出他的股掌。
柳御史將公主殺夫一案視作千載難逢的機會,堂審過后回了府,飯都沒吃將自己關在書房之中,熬了一宿寫了十幾頁的奏折,痛斥慶陽公主殺夫作偽,喪盡天良,責貶祁山王爺阻礙法紀,有負皇恩,皇帝接了奏折,只皺了眉頭留中未發一言。柳御史欣喜異常,摩拳擦掌再接再厲,若圣上不肯嚴懲慶陽公主,他必定要上書大罵皇帝重私情,輕社稷,百年之后說不得也能在名臣傳中得一個“正”的謚號。
未料到他還未上書,禮部張大人一折奏章石破天驚,他劍指奉賢殿,直訴當今太后以色侍人,煙視媚行,才弱人微,對內不能教導公主德行,對外難服泱泱人心,實不配忝居奉賢殿,況先帝在時,嫡太子薨逝,皇子蠢蠢欲動,將麗妃封做皇后乃是權宜之策,若不然為何既無封后大典,也未曾請新后入主奉賢殿。嫡長公主殺夫一案,駭人聽聞,可見德不配位乃是天下第一大慘事,懇請圣上將趙太后移出奉賢殿,另尋宮室以太妃之位贍養之。
朝堂大論禮,前朝就有過,當時的老皇帝無子,駕鶴東去后,小皇帝以藩王世子身份入主皇宮,就生父可否奉祀宗廟與朝臣意見相左,朝堂議禮各執其見,數十年相持不下,天子與臣子離心離德,貌合神離,文臣之間再分陣營,勾心斗角互相傾軋,諂媚之風盛行則政治難以清明,一個繁榮的王朝就此走向衰敗,不過五十年官逼民反,小皇帝的后人被亂軍追趕出京城,祖宗牌位灑落一地,連皇陵都被人撅開了,更莫再說享萬民世代香火。
有了前車之鑒,本朝歷代皇帝更重禮尊圣,有子立嫡,無嫡立長,臣不欺君,君不壓臣最是政通人和,萬沒想到后院里失了火,竟要折在一個半路子嫡長公主頭上。趙太后雖有些個后宮邀寵的心計,到底沒什么見識,與臣婦交際卻不能總以勢壓人,也不能圍著粉兒,花兒說個沒完,常常露怯漸漸也就擺了個目空一切的樣子來,卻是心虛之顧,知道內情的搖搖頭一笑罷了,不知道的心里怎么會舒服。承恩公府除了爵位,竟沒有一人有資格列在早朝之上,是以說是朝堂議禮,卻是一邊兒倒的贊成禮部張大人所諫,唯有皇帝面帶愁色,統統留中不發,連鐵板釘釘的慶陽公主殺夫一案也不置一言。
別說群臣,宗室之中也漸有不諧,本以為趙太后出身卑微,原是小地主加的女孩,可不知哪兒傳出聲來,趙家并沒有一畝半分地,太后未進宮之前竟是浣紗女,那保養得當的雙手如今戴了鏤花鑲寶的青玉護甲,誰知竟曾是為那些莽漢醋婦漿洗過衣裳的,她們中有一些人還曾以護扶太后花園行走而得意過的,現在想想也是懊惱。含山郡主約了宗室貴婦貴女說話兒,言語之間對先帝元配嫡后頗為推崇,再思及因著太后和慶陽公主,將好好的宗室攪和的烏煙瘴氣,最尊貴的家族竟淪為升斗小民茶余飯后的談資,颯爽英姿的含山郡主百感交集,當著眾人面也有對月自艾,對花垂淚的一天。
朝堂之上文臣緊追不舍,宗室之中連當日護著慶陽公主的祁山王爺也受了埋怨,群情鼎沸間有人跑去承恩公府在門外咒罵不止,承恩公府此時不敢動用家丁驅趕,巡檢司的人偏偏見了也不理會,承恩公再厚的臉皮也經不住這些,遞了牌子,從自家后門溜著進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