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窒息而死
書名: 解語歌:宿命緣劫,浮生何歸作者名: 流瑩離本章字數: 4142字更新時間: 2019-08-04 15:47:54
“窒息?”玲瓏心中一稟,之前見尸身脖頸上有段細痕,心有存疑,想過多種可能,卻未料到會是如此:“他不是被一劍致命?”
仵作點頭:“姑娘,我行藝多年,絕不會弄錯,他脖頸上有一圈非常細的勒痕,依勒痕來看,行兇者用一種非常細的線,從后將他勒住,令他窒息而亡,他雙手手指上也有勒痕,說明他抓住細線反抗過,只是被如此細的長線套住,基本難以逃脫。”
一想到自己師父被人如此……她握拳砸了一下桌子,再無法冷靜鎮定,心中充斥著無名溫火,眼中盡顯怒色,她絕對不會放過那殺人兇手,絕對不會!
她輕咬牙齒:“你繼續說。”
仵作繼續說:“胸前傷處,依傷口深度和位置來看,并不立即致命,而行兇兇器薄度大小與姑娘給我的那把劍非常相符。”
那把劍,是那個夏家暗衛的劍。
此事,與夏家人脫不了干系。
仵作又道:“胸前一劍,因無在場血跡比對,我只能臆想猜測,可能兇手是在勒他時怕他掙扎補的一劍,也有可能是勒他之前先刺了一劍,但具體如何,我無法知曉。至于其他的傷……”
仵作小心仔細看了眼兩人,想起那死人身上七七八八的刑具疤痕,咽了咽口水道:“我見過許多在牢獄中受刑而死的人,像他這種,應當是特別對待的重刑犯,說句實話,蠻……蠻強大的。”
仵作哀嘆一聲,牢獄刑具各色各樣,單是看著就令人哆嗦,若換作是自己,一種都難以承受。
玲瓏思緒極亂,強迫自己鎮定,面對這件事,她深吸幾口氣:“你方才說的細線,有沒有可能是針線?”
仵作不認同:“針線是以棉花梭擰而成,如此細的針線一勒就斷,根本無法殺人,我并未在勒痕上發現棉絨殘留,說明此種細線表面非常光滑剔透且韌度很強不易扯斷。”
“用細線勒人,行兇者必得使全力,屆時細線鋒刃無比,行兇者兩只手都可能會被細線傷到,嚴重的話,甚至會割傷。”仵作繼續補充。
玲瓏若有所思,那夏家暗衛手上,并沒有被細線勒過的痕跡。
難道,兇手還有其他人?
“還有。”仵作繼續道:“我在他胃中發現少量殘留的一種有毒食物,是長在這山上的一種名為黑毒傘的蘑菇,食之過量,頃刻致命,而且黑毒傘在胃中不易化去。”
“上個月鎮里便有人貪吃誤食而死,也是我驗的,至于這個人吧,他死之前食用過,食用時間我不能斷定,但他食入過少,加之他本身身中劇毒,也許是毒性相克,他吃了丁點也沒事。”
“至于那劇毒,恕我學識才淺,不能辯出是什么。”
玲瓏緊握雙拳,劇毒是白衣女子那些人用的,只要到期服解藥就會沒事。
而那種黑毒傘,她也不解,難道還有別的人用毒殺他?又或者兇手見師父食用無效,遂換了另一種法子殺人?
她已是深深皺眉,緊抿唇道:“你還發現什么?”
“致死因素就這幾種,不過他右指甲內留有皮屑,他情急之下應該抓傷了兇手,指甲內并未發現毛絨,可見抓傷的地方無衣物遮擋,臉脖子手都有可能。”仵作見她失神,趕緊的又扒了口飯,狼吞虎咽下去。
她緩緩道:“是手背。”
那名夏家暗衛要刺殺她時,她便見到暗衛手背之上有抓傷,她碰過師父的手,發現了這一點,因此才想讓皇甫衍不要殺人。
可她阻止不了,讓那人死了。
皇甫衍低斂眼眸,這才明白,她讓他別殺人的原因。
仵作咽完飯菜,聽到手背兩字,驚道:“兇手你們找到了?”又嘆氣道:“一個女人能用那么細的線,將這么個魁梧大漢給勒死,想來都怕。”
玲瓏幾乎是拍桌而起,連皇甫衍都有些訝色,同時出口道:“女人?”
他和她都很確定,那夏家暗衛明明是個男的,怎會是女人。
仵作看了眼兩人,有些膽怯:“……別看我,我只是猜測感嘆一句,我是不是猜錯了?”
玲瓏問:“你是如何猜的?”
仵作被嚇了一跳,忙說道:“他左手食指側邊,沾了點綠豆大小的微紅胭脂,這種紅色粉一般都是用在唇上,他一個男人不可能用胭脂水粉,也許是他無意間碰到行兇者不小心留下的。”
仵作說著,下意識看了眼玲瓏的嘴唇,她妝色微淡,很顯然不匹配,又看玲瓏相貌不錯,失了會神。
皇甫衍見她被人這么盯著看,如何忍得,一掌拍在桌子上,惹得桌上盤子震了三震。
玲瓏只覺他莫名其妙。
仵作驚甫回神,只覺旁邊這男子不好惹,又再緩緩說道:“當然,若行兇者不是女人,也不排除,他有什么相好,手上不小心碰著了。”
聽完仵作其他的細節與說法,已是半個時辰后,玲瓏依言將仵作放了下山。
她再次來到燒焦的房屋外,站了許久,不斷回憶著細節。
從下船到這山莊,師父接觸的女人也就兩個,她與茱萸。
她一直逃亡沒時間用什么胭脂,茱萸倒是有用過,但師父怎可能有機會接觸茱萸的嘴唇,依茱萸的脾氣,非得剁手不可,再而這種微紅的顏色,茱萸并不用。
什么情況下,會碰到別人嘴唇?
她低首微思,忽想到什么,昨夜她被花忍摁住,花忍粗魯的弄下她面紗,當時她不愿被人扯下,微微偏臉掙扎,花忍的手意外碰到自己的唇。
當然,這種一瞬間的摩擦小事,也無人在意。
玲瓏踩著焦炭,站在房屋中間,瞥了眼此間房屋的構造,閉了閉眼睛,試想假設,回憶還原整個事情的經過。
行兇者并非隨意殺人,而是有所布局,是特意在她與南宮祤離開之后才開始實施。
山莊外是茂密樹林,行兇者先采集有毒的蘑菇黑毒傘,在公玉鄂拖飯菜中加入,以造成食物中毒的假象。
但意外的是,公玉鄂拖自從下船后胃口不好,所以吃的少,她與公玉鄂拖逃亡數日,她很清楚的記得,他能分辨野林中的食物哪些能吃哪些有毒,以他的警惕性,在吃第一口后有所察覺,便不再吃送來的食物。
這也是仵作驗說他胃中殘存食渣少的原因。
毒殺不成,又見他有所警惕,行兇者再想了法子。
趁夜,神不知鬼不覺潛入房間,公玉鄂拖這人對于夜晚特別不安,尤其是在這樣的環境,若有人進來自然察覺,由于封了穴位武力盡失,他只能像常人一樣與之發生搏斗。
想到此,她突然睜眼來。
既然那護衛說房間有搏斗的痕跡,那一定砸碎打翻了不少東西,這么大的動靜,山莊內竟沒有一人前來查看?為何是第二日才發現?
公玉鄂拖發現有人刺殺自己,第一反應,肯定是大聲喊人,他不可能傻到與刺客硬碰硬!
司徒璋與茱萸都在莊內,兩人所住的南院離此不遠,若是公玉鄂拖叫喚,也是聽得見的。
難道……
她猜到另一個可能,因為對方身著夏家服飾,公玉鄂拖誤以為她人前腳剛走,夏王便不容他,讓夏家暗衛前來滅口,他覺得喊人根本沒用,在這個過程中,他只信自己。
根據已有的線索,她推測,當夜的行兇者應該不止夏家暗衛一人,還有一人,蒙面裝扮,是女子,對山莊熟悉,出入自如,愛用胭脂水粉。
她閉了閉眼睛,想象當時公玉鄂拖處境,明知不敵,他一定會跑出房間,行兇者自然怕他喊人敗露,就在他踏出房門后,一直在守在房外的女子現身,突然用細線將他勒住。
公玉鄂拖慌亂中扯下身后女子的面巾,手指上沾了少許胭脂。
夏家暗衛見他還能反抗,遂在他心口上補了一劍,在這時,公玉鄂拖用僅余的力氣,在夏家暗衛手背上抓了幾道痕跡。
行兇者殺完人后,遂將人挪入房間,直至第二日送飯時才有人發現。
玲瓏心情煩悶,以上只是根據細節猜測,算不得真,到底有沒有那樣一個擅用細線的女子,她也不得而知,何況那種細線光滑堅韌不易斷,她猜不出來是什么。
如此費盡心思,兇手目的是什么?
她印象中,師父與很多人都不大合,被仇殺的可能性比較大。
夏王?沒必要用這種方式動手。
茱萸?雖看師父不順眼,也沒必要非殺他不可。
白衣女子?龍姑娘那么厲害,直接一劍完事,不需要用這卑劣法子。
她想了想,難不成是南庭那邊的人?不對,南庭人沒事大老遠來晉國殺人,是吃飽了撐的。
夏家暗衛……
真正想讓師父死的人,幕后操縱者,能使喚夏家暗衛來殺人!
摸著手中那暗衛的牌子,她深入思考,看來,她只有去問南宮祤,看看這個暗衛到底是什么來頭,幕后人又到底是誰。
玲瓏再睜開眼睛,步履輕緩走出這片似焦炭的地,皇甫衍一直在不遠處等著。
玲瓏走近他面前,抬頭直接與他道:“待料理完師父后事,我會回夏朝,我不希望你攔我。”
皇甫衍眉目深鎖:“這個人,對你真有這么重要嗎?”
“不是重要。”玲瓏氣息凌凌:“南庭,晉國,夏朝,無論哪一方,他都是該死的逃犯,他的命于你們,如阿貓阿狗,微不足道。除了我,沒人在意他死活,若連我都不為他討個說法,替他尋出兇手,世上再無人幫他,他會這樣白白死了,死不瞑目!”
她做一件事的決心,他是見識過的,就算想攔,也根本攔不住。
皇甫衍很討厭,也很不高興,她能為別人如此強出頭,唯獨對他,不念一點情分。
她想找出兇手的執念很重,自己幫不了她,也留不住她。
皇甫衍只得道:“那你會回來嗎?”
玲瓏怔了片刻。
她沒有記起全部的事情,可自己的身份早已十分了解,不承認不代表她可以逃避,面對是遲早的事情。
她知道的越多,夏王便越對她不放心,誰會留一個別有目的的人在身邊,屆時,她的處境也越危險。
可是,晉國……
世人皆傳,她手握大權,與皇帝不合,她若離開,他該拍手叫好才是,她不太明白,他這般表情殷情的問她是否回去,有什么目的?
她猜不透他的想法。
“不會。”玲瓏斷然堅定。
皇甫衍略微苦澀,她真是連一句謊話都不舍得給,決然果斷,盡管有時,他真的很想用強把她給綁回去,然后關起來,只獨屬他一人。
他止住這一種不切實際的癲狂想法,要真能把她關住,她就不叫冥解憂,上次他不也綁了,可她不愿跟他走,心心念念要回鄲陽。
山林樹后。
玲瓏將人火化厚葬,立了碑石,皇甫衍已與她道別,帶軍離去。
望著碑石,她心中喃聲道:“師父,我知道你想回奴桑,可我只能先將你安置在這里,待所有事情解決后,我一定帶你回去。”
駐足片刻,她翻身上馬,看了眼四周,皇甫衍即便不攔她,也不敢讓她獨身一人回夏朝,身后有人跟著。
來龍海時,坐船順流,而回夏朝,她選擇走陸路,行了兩日,身后人影依舊陰魂不散。
而前頭,白衣女子輕風臨立,特意等著。
她心中郁悶,這個突然出現的白衣女子顯然比那些佛柳衛更令人頭疼。
玲瓏如今才想明白,白衣女子那句‘有解藥又如何’是什么意思。
白衣女子那時沒有說下一句:一個死人,不需要。
她原想直接過去,但白衣女子氣場太強大,馬兒略有受驚,停了下來,死活不走。
白衣女子給了她一卷紙信。
信上寫——
寒冰烈火,清風凝香,望尋回。
像是給她布置任務似的,玲瓏面色憤然:“師父已死,我不會再幫你們做什么,你們也威脅不了我。”
“夏王會去決谷。”
白衣女子開口。
玲瓏則是詫異凝住。
這個白衣女子以及其身后的人,比任何人都難以對付,口口聲聲喚她少主,但行事作風一點都沒把她當主子。
這些人總能輕易摸透南宮祤的行蹤,以至于她懷疑南宮祤身邊是不是有他們的內應!
南宮祤防她,不無道理。
決谷,白蕭笙……
玲瓏扯著韁繩,心底念著這兩個詞,她問:“決谷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