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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不再執(zhí)著

野獸喊叫一聲,猛地朝她撲過來,張開血盆大口,玲瓏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恨自己動彈不得,竟要葬身獠牙虎口!

忽覺穴位處被石子打了一下,自己能動了,在野獸俯身過來的那刻,她奮力掙開束縛,往旁側(cè)翻滾,避開了這野獸的兇狠一撲。

她暗的心驚,好險(xiǎn)!

再看去,野獸一下竄入了黑暗夜中,不知蹤影。

而她左右兩邊,立了兩個人。

左邊,是白衣女子,不用多說。

右邊,是一個約摸年過半百的男人。

玲瓏細(xì)細(xì)打量,此人江湖人裝束,臉容雖是滄桑不茍言笑,但從輪廓中能探知這人年輕時必也風(fēng)流倜儻,只是這老人穿著襤褸,長發(fā)黑白相間,咋一瞧,有點(diǎn)不修邊幅不愛干凈。

而這人,背后背著劍盒!

他竟能從白衣女子手中奪走劍盒!

玲瓏不曉得眼前是個什么情況,也不知到是這兩人中哪位出手救了她,想了想,白衣女子都跟她搶劍了,應(yīng)該不會這么好心。

“多謝前輩相救,不知前輩尊姓大名,日后有緣相見,晚輩定當(dāng)報(bào)恩。”玲瓏尊敬了稱呼。

前輩沒理她,與白衣女子對視片刻,轉(zhuǎn)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白衣女子再次追了過去。

兩道影子越來越遠(yuǎn),這速度,望塵莫及。

玲瓏沒空管這兩人如何追逐,想起自己的正事,離開此處,往山下趕去,半途中,路過一叢罐林時,細(xì)細(xì)碎碎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一萬大軍搜山,晉王竟然如此大費(fèi)周章!”

聲音有點(diǎn)耳熟。

旁邊有人道:“主子,晉國皇帝既是對付夏王,也省得我們動手,這山上兇險(xiǎn),不如我等先撤。”

“也好,有人相助,何樂不為。”

玲瓏深深屏了呼吸,不敢亂走不敢亂動,這要是被發(fā)現(xiàn),她覺得自己真活不過今晚。

果然仇家太多。

待這批人離去,她便往反方向跑,只要保證不與這些人碰見就萬事大吉。

深林茂密,月光也是淡隱淡現(xiàn),周圍再次開始起了層霧。

耳邊又響起獸聲,她顫了顫。

在迷霧中,野獸最易出現(xiàn),需得找個地方躲一躲,免得被野獸撕碎成渣,見前方有個隱秘洞口,她走了進(jìn)去。

這一進(jìn)入,她有點(diǎn)后悔,定定立住,特恨自己怎的就管不住這雙腿。

左邊,沈列靠著墻壁,身上掛了不少彩色,見到她進(jìn)來不免也有一瞬間的懵,旋即,又變成了好笑的表情。

而右邊,是黑衣女子以及一干隨從,黑衣女子見到她,凝住片刻,但只是片刻,隨后傳來一聲怒不可揭的暴吼:“冥解憂!”

得,又是仇家。

這面紗,真的沒有一點(diǎn)用處。

該認(rèn)識的化成灰都認(rèn)識。

黑衣女子一身颯爽英姿,已是執(zhí)劍怒氣沖沖朝她而來,有一股不把她砌成兩半誓不罷休的架勢。

沈列只當(dāng)看熱鬧,笑意更是明顯。

今日這山上確實(shí)熱鬧,先是他被白衣女子虐了一場,后來又與那江湖人干了一架,他從沒這么挫敗過!

方才,他還見到了她的新情郎。

那情郎好似受了重傷,皇甫若珂與她那新情郎認(rèn)識,念出了名字:“冥棧容!”

皇甫若軻與冥棧容以前相識,同樣背負(fù)謀反重罪,同樣都是逃犯,本應(yīng)該悻悻相憐才是,但這兩人一見面便相互譏諷,不貶對方幾句心里不大舒服,且三句不離冥解憂,也不知圖什么樂子。

皇甫若珂心里不甘心,冥棧容受傷不敵,這么好的機(jī)會,不折磨一下難解心頭之氣,可惜,冥棧容卻在亂劍中被那江湖人花忍給救走。

恰逢山霧,遇上野獸,他與皇甫若軻被一群野獸襲擊,追的狼狽,只能入洞一避。

這山中之夜,并不太平。

各方人馬齊聚,他也沒什么朋友,總之都是敵人就對了。

好巧不巧,這韓姑娘自己趕來送死。

玲瓏心內(nèi)嘆了嘆,只想對這里的人說一句,不好意思,打擾了,這小洞讓給你們,她走行吧。

在黑衣女子的長劍砍上來之前,她已奪步出了洞口,溜之大吉。

黑衣女子追至洞口,看著洞外濃濃迷霧,根本辨不清她往哪個方向跑了去,不好追,咬牙作罷。

玲瓏逃離洞口,深深陷入了迷霧。

朦朦朧朧的視線,撥開一層又一層,卻怎么都走不出去,她有些膽顫,甚至想過要不要爬樹看清地形,抬頭,看著光不溜秋丈高的粗樹,她想,她應(yīng)該沒有爬樹的能力,遂放棄。

走了許久,仍是沒有出路,她幾乎懷疑,要是遇上野獸或是腳下陷入泥潭,她毫無招架之力,自己絕對會被困死在這里,氣憤之下,她不得不對著粗樹踢了幾腳。

“憂兒。”

她心中一咯噔,有人喚她?

回過頭去,什么也沒有。

不對,她從來沒有聽過這個稱呼,怎會第一反應(yīng),便覺得是在叫她呢?

不,應(yīng)該不是叫她。

“憂兒。”

那聲音再度響起。

她靠著粗樹,試圖鎮(zhèn)定,她怕野獸怕泥潭,但對這未知之物,更怕,她仗著膽子喝聲:“誰,出來!”

深霧中,一抹影子若隱若現(xiàn)。

那影子隱在迷霧中,身姿輕盈,能飄來飄去,不像是人,她看不清,模模糊糊。

“你……是誰?”她的膽子又小了。

沒有回答,也沒有聲音。

她腦袋疼,很疼。

有一種昏昏欲睡之感,她用力甩了甩,告誡自己,保持清醒!

一睜眼,影子分成了兩個。

“別忘了我。”影子聲音傳來:“不能忘了我,你怎么可以不記得我是誰,不可以!”

另一道再說:“我好冷,我好痛。”

“你記起來吧,記得我是誰。”

“你來救我,快來救我!”

聲音略顯凄厲清涼。

做夢,一定是做噩夢了!

她退后幾步,蹲在地上,捂住耳朵,不去聽另一道慘烈求救的聲音,不要聽,不要聽,甚至想讓那兩個聲音走開。

她不認(rèn)識,誰都不認(rèn)識。

久久的,身邊平靜了許多。

她暗的松了口氣,把手放開,一定是她太過緊張,才會有那種幻覺,她起身,想著趕快離開這里。

抬頭,有抹影子一直在那里。

她害怕至極,心底有一萬個聲音,都只想對那個人說,你走開,不要過來,不要再纏著她!

“憂兒。”

她呆了呆,這聲音較之于剛才,好似柔和了許多,綿延無限,夾雜著太多的不舍和溫情。

他輕輕嗓音:“憂兒,過來。”

那人,伸出手。

別過去,不能過去。

盡管她這么告訴自己,可雙腿卻不聽使喚,一步一步緩緩走過去,走到一半的時候,她忽覺身邊景色換了換,不再是深林迷霧,而是漫漫黃沙。

沙漠綠地,男人朝她伸出手,一騎兩人,在黃昏日落下追趕太陽,一路歡聲笑語。

紗帳內(nèi),男人醉情深處,忍不住對她深情再吻,她一緊張,掉下了床,鈴鐺聲脆。

男人一遍遍對她說,我要娶你。

雪地中,她不亦樂乎的玩著雪花,玩累了,男人背著她踏著積雪步步前行,狼狗歡快的追隨,她故意在他耳邊吹風(fēng),逗他笑,和他講好多有趣的故事。

木臺上,他親手為她遮上紅紗蓋頭,她為他一舞,倒在他懷里……

“是既得之,唯不舍不棄,此生誓不相負(fù)。”

“我的疼愛,只給你一人。”

“等我回來。”

太多太多,玲瓏忍不住傷感,再也沒了方才很怕的念頭,四處找尋,卻再也見不到那人影。

最后一個場景,卻是在刑場。

她眼眸睜大,那場噩夢又來了!

她伸手去抓那抹影子,眼前卻只有一片血污,她嘶厲道:“……韓馀夫蒙,不要!”

玲瓏猛地睜眼清醒,發(fā)覺自己躺在地上,視線內(nèi),是沉沉迷迷的天空,還有彎如刀的皎月。

方才逃出洞口太急,腳下不留神,一下踩空,就著山坡滾了下來。

摸了摸滿汗額頭,又做噩夢了?

她掉下來之前,自己明明很清醒,只崴了腳,還一度爬起來走了許久,只怪周邊霧氣太重,她迷了路。

如今霧氣散去,她察覺不對。

該不是吸入這里的迷霧,會有什么致人昏迷的奇效?而她做噩夢被驚醒了?

驚魂甫定,她忍著腳崴,爬了起來,一拐一拐走了一段距離,然后又怔住了。

前頭有人。

她小心翼翼過去,只見兩個黑衣人躺在一塊,再一看,這兩人是自相殘殺才會抱一起。

自己的衣裳被樹枝劃破,而且面紗也已不知去處,容易被人認(rèn)出來,她只能歸咎于自己的衣衫招人惹眼,又看著黑衣人的衣服……

不管了,先扒了他倆換上再說!

輕易將兩人分開,正要動手扒其中一人的衣服,卻見這人胸膛起伏,她探他呼吸又探脈搏,才知這兩人搏斗,一死一活,這人許是傷勢過重,睡了過去。

救還是不救?

這是一個問題。

她決定,還是先把衣服扒了再說,反正看他這傷一時半會也死不了,扒到一半,從這人身上掉出來一抹錦囊。

撿起錦囊,玲瓏怔了半響。

看向黑衣人的眼神變了變,這黑衣人蒙著臉面,裹得嚴(yán)實(shí),她一開始也沒注意,這會兒,她直接扯下他面巾。

竟然,真的是他!

如若現(xiàn)在要問她救不救,她會很硬氣的回答:不救,打死她也不救!

他和冥棧容聯(lián)手騙她,搶她的東西,她現(xiàn)在都很不得踢他兩腳解氣!

她摸了摸他身上各處,并沒有找到什么盒子,納悶,難道冥棧容還沒有把靈丹獻(xiàn)給他?

他腹處被捅一刀,手一直捂著傷處,血流的也差不多了,他臉色又白得要命,她一下于心不忍。

腦海有兩個聲音在打架,一個聲音說,不要救,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掉頭就走,當(dāng)什么也沒看見沒發(fā)生,他為了別的女人,搶你東西,救他做什么。

另一個聲音說,救吧,畢竟,這也是條人命,到底是有多大仇多大怨要這樣置他于死地。

她深深呼了口氣,人不能太泯滅良知,好歹路見不平還要拔刀相助,他這都快沒命了,恩仇怨恨什么的,等他醒了再好好解決也不遲。

走到一半,她還是回去了。

扒開他腹處的衣衫,看了看傷口深淺,不是很深,心跳也很穩(wěn)定,他如此昏迷應(yīng)該也是吸入了迷霧。

這里條件簡陋,沒什么藥,只能做簡單的止血處理,至于其他聽天由命。

弄好傷口,把他旁邊的黑衣人清理掉,再將他也拖到隱秘些的地方,折了些樹枝放他旁邊以作遮掩,做完一切,她才舒舒服服靠石頭斜躺。

她一沒信號物,二也不能走開,也不知他發(fā)生了什么,為何會與自己人走散,是不是,在這里,他的仇家也挺多?

她只能這樣陪著他一起等,或許是等花忍過來,也許是等他醒來,要是命不太好,可能會等來要?dú)⑺娜恕?

放心,那時候她一定溜的遠(yuǎn)遠(yuǎn)的。

“水……”

她迷迷糊糊快要睡著,他呢喃一聲。

連忙爬過去,他已睜開眼睛,打量身邊處境,他清醒了不少,看著她在自己旁邊,有點(diǎn)意外:“你是真的?”

玲瓏隨口道:“假的,你在做夢。”

“夢?”他喃喃一句,難道他不是剛從夢里醒來么?還在做夢?

許是為了驗(yàn)證現(xiàn)實(shí),他突然的抓住她手腕,一扯,她疼得要命,冷不防嘶喊道:“南宮祤,你做什么?你快放開。”

看她這痛苦的表情,南宮祤便知眼前女人是真是假,在夢里,她乖得很,溫柔良意,也不會這么直呼他大名。

片刻,他放開她,干澀道:“我……要喝水。”

他提出自己的訴求。

她揉了揉發(fā)紅的手腕,佯裝沒聽清:“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我要水。”他嗓音利索了些。

“哦,想喝水,當(dāng)然可以。”她瞇了瞇眸子,然后拿著水囊當(dāng)著他面喝了一口,潤了潤口咽下去,最后,朝著他一字一頓:“你——求我。”

南宮祤臉色很差,咳嗽出聲。

他看見她已經(jīng)躲在樹后,半蹲半靠,手上抓著水囊,活脫脫像一只怕了他的野貓似的。雖說有點(diǎn)怕,但她眼中的得意之色是怎么都掩蓋不住的。

他有傷在身,也不知她干嘛要躲?還怕了他這一個傷者不成?

若手里有個飛刀暗器什么的,他興許會丟過去,但他沒有,沒有武器。

沒說什么,他虛弱閉眼。

時間過的很難,于他來說一分一秒都很慢,口干舌燥的感覺越來越強(qiáng)烈。

他怎會不知她心里頭想什么,好不容易輪到他倒霉透頂,她肯定要爬上來踩上幾腳,她還想看看他能倔到什么時候,什么時候放下身段求一求她。

求?不可能!

許久,耳畔一直沒有動靜,睜眼,她人已不見。

她丟下他,獨(dú)自逃走了?

他生了好一會兒的悶氣,自己這么算計(jì)她,早該知道她會見死不救的,不料,一柱香后,他聽見周旁腳步動靜。

她回來了?

他很快閉上眼睛。

有人緩緩蹲下,氣息溫?zé)幔坪踹€碰了碰他的臉?

迅速睜眼,手一抬,去抓她手腕。

有過之前的一次教訓(xùn),這一回她反應(yīng)極快,沒輕易讓他得逞。

但她被他給震到,深怕什么,于是,她利落的跑遠(yuǎn)了點(diǎn)。

他再也忍不住口中干澀,暴躁得撥開遮掩的樹枝,彎著腰勉強(qiáng)站起來,他直直盯著面前那女人,蒼白干裂的唇下吐出一個字:“水。”

她掃了眼手中水囊,仍舊作死道:“只要你說出我求你三個字,我就把水給你,絕不欺你!”

“我再說一遍。”喉嚨干涸,他咬了咬牙,沒有一點(diǎn)耐心可言:“我要喝水。”

“好歹,我剛才也救了你。”她不為所動,聲音凌凌:“讓你低頭,這么難嗎?”

他嗓音寒徹:“關(guān)玲瓏!”

她是女人,可以把自己的底線舍棄,她求他,那叫跟男人撒嬌服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讓他求她,那叫低聲下氣,是毫無尊嚴(yán)。

身為君王,他的傲氣,不允許他這么做。

哪怕是,為了一口水。

他捂著傷口,一步一步過去,他忍了忍,那傷口,被他這動作一牽一扯,好不容易止住血的口子,又裂開,纏繞著的白色布條染了大片朱紅。

“你流血了,別再亂動。”

他沒理會,繼續(xù)朝她走過去。

“我勸你存些體力,若是有什么人來尋仇,我可不會護(hù)你。”她又說了話。

他不聽勸,也不會妥協(xié)。

“行,我把水給你,你別動了。”她眼中終于有了點(diǎn)急色。

話音落后,把水囊拋給了他。

他一接過,迫不及待喝了一口,還想再喝,水卻沒了。

他皺了眉頭,掃了她一眼。

她敢玩他!?

“你剛失血,不宜多喝水,稍稍解渴便好,我剛剛?cè)フ它c(diǎn)果子,你吃不吃?”

說完,她提起手中的包裹晃了晃。

原來,她剛才不是要離開。

南宮祤緩了緩,就近靠樹坐下,她友好遞過來的果子,他吃了好幾個,解了口中干燥。

想到今日之事,他更是煩悶,他知道,即便他親自帶她來長興山,她也不一定會打開那扇墓門,他與冥棧容一合計(jì),便讓冥棧容單獨(dú)帶她離開,減少她的戒心。

她對冥棧容果然沒什么防備。

她打開了門,但他半路跟一群人糾纏,去晚了,她拿了東西,不知所蹤。

出來后,山中起霧,又遇野獸,他與花忍等人走散,遇上一批殺手,他解決之后,為避人耳目,他穿上了其中一人的黑衣,作為偽裝。

誰知,有一個殺手沒死透。

兩人相互喂招的時候,他忽然的提不起內(nèi)力,頭暈眼花,生死關(guān)頭,只能一切憑本事拼殺,臨了,他將其反殺,卻還是被捅了一刀子。

然后昏迷了過去。

他做了個夢,夢中,他在山林中單獨(dú)走了許久,這時候,他突然聽到一聲喊叫,是她的聲音,他回過頭。

她溫柔的站在那里,朝他微笑。

這笑,很危險(xiǎn)。

在夢里,他沒有什么抵抗力,真的是不由自主的想要過去。

“阿祤……”

夢中后來他行徑荒唐,南宮祤不敢再繼續(xù)想下去,他只知道再不打碎這個夢,他怕是永遠(yuǎn)都出不去了,而出去的法子……當(dāng)然是殺了她!

他安慰自己,那只是她的幻象。

他并不是真的要弄死她。

念著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他不禁自嘲,為何自己每回被人追殺,狼狽不堪時,總是遇見她。

十多年前是,現(xiàn)在也是。

他不得不佩服她生存的能力,山中不寧,連他都著了道,她依舊毫發(fā)無損,確實(shí)不能小瞧。

許久,他忽覺不對,這里的迷霧是有問題的,不然他也不會經(jīng)歷夢中那些,那她怎會這么活蹦亂跳,一點(diǎn)事都沒有?

他疑惑的眼神看著她,較之方才,她換了身黑衣,在搗鼓什么東西,留給他的半側(cè)臉面無表情,好似并不想與他待在一塊。

她察覺有異,扭頭看了過來,奇怪的問他:“怎么?果子不好吃?”

“你是不是也做夢了?”

“嗯。”

“那你夢見什么了?”

她搖首:“都說是夢,我怎么還記得,你問這個做什么?”

“沒什么。”她手里東西,他瞥了一眼過去:“你在做什么?”

“配藥。”

“什么藥?”

她用布條包著一堆草,將其杵成渣,捏著布條,擰干汁液,再將布條打結(jié)裹起,弄成一包藥渣。

弄完一切,她很是咬牙切齒:“能救人于水火,可起死回生,包治百病的藥。”旋即,又友好的對著他微笑:“趙公子,你要不要試一試?”

“不需要。”他深深的拒絕。

這個笑容,不友好。

她拎了拎這包藥渣,盯著他那傷口,有一抹柔情,她忽的道:“你疼不疼?”

他心念觸動,很快道:“不疼。”

“我跟你說實(shí)話,剛剛給你弄傷口,我加了一種斷腸毒藥,這種毒會慢慢的侵入你身體,讓你的傷口持續(xù)惡化,最后穿腸肚爛,七竅流血,讓你痛不欲生。”她悠悠道:“我手上就是這種毒的解藥,你確定不要解毒么?”

他知道,她是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不免嗤笑了一聲:“我選擇毒發(fā)身亡。”

“不要算了,浪費(fèi)心意。”她面色生悶,把藥渣放到一邊:“趙公子,你應(yīng)該也沒事了,自求多福,我先走一步。”

說著,她已起了身。

他抬起眸:“你去哪?”

她深深吸了口氣:“我去哪,這你可沒必要知道。”

她背影瑟然,南宮祤心中無由的生出一股悶氣,似是想傾泄,以至于他脫口而出道:“你要丟我一個人在這?”

“花忍會來找你的。”

“現(xiàn)在花忍不在,我需要你。”

他說出這樣一句話。

她背影似怔住,緩緩回了頭,她的神色有點(diǎn)不同尋常。

他故作虛弱了幾分,整個人半躺著:“我這樣子,毫無招架之力,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輕易殺了我。丟我一個人在這,你真的放心嗎?”

她面色再變,是糾結(jié)。

她在糾結(jié)什么?

可她做這么多,明明是想救他的。

在她依然搖擺不定時,他儒了儒嗓音,輕聲說道:“若我同意讓你敷藥,你是不是就不會走?”

雖然,她要離開,跟敷藥真沒關(guān)系。

可他平常那么高高在上一人,竟然會說出這種挽留的話,不止她眼中意外,他自己都覺得,這不像是他。

那個夢里……

他說,需要她。

“你安心待著,花忍會找過來的。”

她還是轉(zhuǎn)過身,往前再走了一步,他心里有點(diǎn)刺痛感,她許是已經(jīng)知道,他來長興山的目的是什么。

他欺騙她,要奪走她的東西,她怎可能還像以前那樣對他?

“關(guān)玲瓏,你真的不管我嗎?”

他忍不住,顫抖嗓音,略有彼伏。

不管他,她真的能做到?

茱萸曾說:“四哥,你對嫂嫂很縱容,比對我還縱容,我都要吃醋了。”

對她很縱容,她察覺得到,所以她就越是敢肆無忌憚,只是這種縱容,他自己都辨不清原因,也不敢去多加揣測,喜歡?寵愛?不,直覺告訴她,他并不是因此而對她不同。

他只是在試探她,玩弄她,把她掌控在手里的感覺,讓他有些得意,他甚至很想瞧瞧,她會怎樣反抗?

“算了,當(dāng)我欠你的。”最終她留了下來,一步步又走到了他旁邊,把那藥渣撿起來,握在掌心:“趙公子,你說的,讓我敷藥。”

他忽然笑了笑:“好。”

在她回來的這刻,他前所未有的放松,替他重新弄好傷處,她坐在他旁邊,沒有說話,皺著眉頭,不知道在計(jì)算著什么。

他緩緩開口:“你能不能過來些。”

她撇眸,警惕:“做什么?”

“我想睡覺,但怕你會走。”

這個理由,這個理由……

聽起來挺有道理。

“你放心,我不走,我會陪著你,直到花忍過來。”

聽到花忍二字,他皺了皺眉,頭一回希望花忍別那么快找到自己,他嗓音輕輕:“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她過來了些,隔了半臂之距,而他,趁此突然措不及防抓住了她的手,笑容漸起,看著她說道:“這樣,更能安心。”

說白了,就是想看住她。

而她,警惕性還是這么差。

握著她的手,他面上浮了一絲絲笑意,原來,弱勢也有弱勢的好處,原來,她這人吃軟不吃硬,越是與她剛與她懟,她便越會反抗,越是不讓人如意。

但稍稍示弱,反而能勾起她心軟。

她起先費(fèi)勁掙扎,但他束縛得緊,她便又放棄了,只好老實(shí)的坐在他旁邊。

他想,若不是他有傷,依她這脾氣,她只怕真的要……算了,只是想想,畢竟打人是不對的。

牽絆著的手,溫潤如玉。

他能感受到,她脈搏處的心神微亂,異樣叢生,他牽著的勁道再緊了緊,末久,她忽然問:“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手心的力道,他忽的松了松。

這個問題,她問的認(rèn)真。

他無需隱瞞,也無需說謊。

“有過。”沒有猶豫,他回答,而下一句,他卻稍稍高了一些音調(diào):“可她嫁人了。”

她眼里露出一點(diǎn)同情,不由得中肯評價(jià):“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悲傷嗎?

他不覺得。

察覺,她心跳又快了快,她轉(zhuǎn)過身來,想問點(diǎn)什么,又咽了回去,眼眸流轉(zhuǎn),似乎還有點(diǎn)悲切,他不懂她突然這樣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默然許久后,她才磕巴問:“你說的她……可是阮家郡主?”

“嗯。”

他有些意外,她竟然會知道這個人,自己從未在她面前提過以素,想來,是茱萸與她常常聊了些閨中密話。

“原來茱萸說的阮家郡主負(fù)氣出走是假,嫁人才是真的。”她沉了沉氣色,又說話:“那阮姑娘的夫君,一定很好吧。”

很好?

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他抓著她手,她一副超疼的表情。

她明白了,笑著說道:“夸阮姑娘的夫君,難道刺激你?自己喜歡的人嫁給別人,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值得說出來的事。可你是堂堂夏朝君王,萬千權(quán)力在手,誰敢不要命的跟你去搶女人?那人一定是嫌命太長。”

“你可知,她嫁的人是誰?”握著她手,他感受到她的不安分,也能察覺她跳動的脈搏,似乎比他還緊張。

她好奇心一起:“誰?能讓趙公子吃虧的人,我得好好聽一聽。”

“皇甫衍,晉國皇帝皇甫衍。”

他說出這個稱謂時,平平靜靜,只是有點(diǎn)自嘲:“她成了那人眾多嬪妃中的一個。”

“這……真是一個太悲傷的故事,人家姑娘寧肯當(dāng)眾多嬪妃中的一個,也不要你的獨(dú)寵。”她又中肯的評價(jià):“難怪,你不肯納妃,也難怪,在春紅樓,你會與皇甫衍那樣兇狠抽架,英雄都愛爭美人。”

“不過茱萸說得對,畢竟阮姑娘離開也快有十年了,或許遺憾,或許不甘,但你總不能這般對別的女人沒興趣。得不到的,都難以放下,但卻不能一輩子都拿著不放。我決定聽茱萸的話,要好好勸勸你,天下好姑娘多的是,你何必非執(zhí)著一個,不如聽一句勸,你后宮……”

她話這樣多了起來。

他越聽越不順眼。

“啊!”她叫了一聲。

她的手腕……想必被掐得很疼!

她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知道他不喜歡聽這些諫言,又改口說:“溺水三千只取一瓢,趙公子的鐘情,總有一日,定會將阮姑娘打動……”

“疼!”她叫的更痛。

她怎么說都不對!

他稍稍一用力,拉扯后,她半個身子翻轉(zhuǎn),雙手直直搭在了他肩膀上。兩人目光一觸,再也沒移開,他是故意的,故意如此。

這回,不是她勾引。

是他沒矜持住。

拽著他肩膀的手,不太安分。

“關(guān)玲瓏。”他沉沉的音,連自己都辨不清晰:“若是我說……若是我……”

“你怎樣?”

這個他下她上的姿勢,對她太難,很難撐住,她的手有點(diǎn)抖。

她溜著眼珠,足足等了他半刻鐘。

可他……在想什么呢?

此刻,已不是夢境。

她是關(guān)玲瓏,不是冥解憂。

他應(yīng)該要分得清楚。

“你說的對,不必執(zhí)著于一人。”他松緩了語氣,他想開了。

卻沒想到,她再支撐不住,放松了手臂,緩緩靠在了他肩頭,他有些異樣的感覺,似乎是第一次,他允許她這樣近他身側(cè)。

關(guān)玲瓏對他的心意,他說不清楚。

他在想,若是他剛剛真的說了什么,她會不會回應(yīng)他?

他倒希望她別亂想。

因?yàn)椋皇钦嬲内そ鈶n,是沒有一點(diǎn)記憶的關(guān)玲瓏,他的確是對她有點(diǎn)興趣,但這種興趣追根究底,只因她是冥解憂。

可真正的冥解憂,是不會和他這樣暖然怡情的,冥解憂,就像那個夢一樣。

待她記起一切,會如何認(rèn)為他?

靠著他肩膀緩沖片刻后,她剛想從他身上起來,他察覺到她的動作,有點(diǎn)不悅,忽的把她摁了回來,她說了一句:“你這樣,不怕阮姑娘知道后生你氣么?”

他有點(diǎn)后悔,后悔不應(yīng)該在她面前承認(rèn)以前喜歡阮以素,只怕,她要揪此不放,時不時說句阮姑娘酸他。

他娶了陳憫知,負(fù)了阮以素在先,說到底,他于那女子有愧,以至于他最討厭,最不能容忍,別人在他面前說阮以素,仿若在剮他的一道傷疤,尤其,還是在他與她這般……

她說出來,豈不是在諷刺。

他說:“關(guān)玲瓏,以后別再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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