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不是同伙
- 解語歌:宿命緣劫,浮生何歸
- 流瑩離
- 5176字
- 2019-03-30 11:42:54
公玉訾兒一手牽著紀思爾,一手長劍遞出指著玲瓏,但并邁步不過去。
玲瓏也知,這兩人以背相抵,互做后盾。
正因如此,前頭是孟雅,后頭是王妃與侍子,棄瑕等人才不好對公玉鄂拖下手。兩人一旦背離,警備勢敵的弓箭手,隨時都可以尋著空隙一箭射出,直中人要害。原本是想著放棄孟雅,博一次險境,先把公玉鄂拖拿下,豈知,如今中間又夾了個明妃,擋住了弓箭手的絕佳射擊位置。
玲瓏正欲再上前,公玉鄂拖目光刺咧,叫道:“不要再過來,你再上前一步,我真會殺了她。”
玲瓏深思一番,不動:“好,我只站在這里,不過去。”
公玉訾兒眉一皺,低聲道:“哥,孟雅這個籌碼不算什么,眼下唯有挾她,咱們才能出這王宮。”再說,她是夏朝明妃,夏王必定在意,既然肯自己送上來,多一個籌碼有何不好。
公玉鄂拖何嘗不知道,單單一個孟雅只能威脅南庭王,而夏王卻不一定。夏王便是與南庭王魚死網破,也絕不會讓人在王宮作威作福,遭人這般威脅,再而此事錯在南庭,夏王更有理由發難。想出王宮,只有挾一個身份更大的。
可如若,夏王對關玲瓏,也可以不顧其生死呢?那時她又怎么辦?
公玉鄂拖已打定主意,絕不牽扯玲瓏,大不了今日他死在這里,只要自己一死,夏王也不會撕破臉皮為難自己妹妹和外甥。
聽著公玉訾兒的話,又見公玉訾兒拿劍指著玲瓏,紀思爾不明白處境,忽的哭噎著聲音:“阿娘,我跟你走,你不要殺姑姑。”
公玉訾兒微征,覺又自嘲冷笑,對面前那個藍衫女子的恨意又增上了一層,目光如炬,丈夫心里有她,自己哥哥也護著她,便是如今,自己親生兒子也向著她了。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自己又不欠她的,為什么她要來搶走自己所有的東西!
孟雅能感受出公玉訾兒的恨意,說實話她也挺恨的,憑何這個女子能讓汗王念念不忘,憑何這個女子可以輕而易舉的擁有汗王情意,而無論自己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全部的真心實意,哪怕借著恩寵處處欺壓公玉訾兒,她也是不甘心的,不甘心。
孟雅俱色的容顏下,不免打量著玲瓏,這個女子,盛寵至極的夏朝明妃,像極了那個人,又有些不像,到底是不是……
孟雅試圖冷靜,嘶啞低聲:“公玉鄂拖,你妹妹說的對,挾持我,你連宮門都不出了,倒不如讓冥解……”
甫一說話,劍鋒又遞進了一分,脖子間溢了血,伴隨著公玉鄂拖暴躁的音:“閉嘴!”
“住手!”眼瞅著玲瓏坦然站在中間,公玉鄂拖又偏倔不肯聽降,長劍下的孟雅已是面色驚懼。少正修魚再一見孟雅流了血,心下極為不忍,上前了幾步,與玲瓏相隔極近,他道:“公玉鄂拖,訾兒是我妻子,思爾是我兒子,我自問沒有虧待,你有什么資格說要帶走他們。”
玲瓏看了眼這個南庭汗王,月前被人擄走蒙他送了一程,那時她見他衣著華麗,腰間佩玉還是南庭王室才能用的紅玉珠,便料到他身份不簡單,不曾想他竟是南庭汗王,紀思爾的父親。
“他是你兒子,也是我外甥。”公玉鄂拖提了音:“對你來說,紀思爾就是用來維持和平的一件東西,甚至連一件東西都不如,少正修魚,若你不是他親爹,我真想親手殺了你。”
少正修魚皺了眉,放話道:“你若執意如此張狂,別怪我不念兄弟情分。”
“誰跟你有兄弟情分。”公玉鄂拖抬眸冷諷:“少跟我假惺惺的,我最見不得你這樣子,虛偽至極。”
孟雅抬了抬眼眸,想起來一件事情,以至于她唇角攜了絲冷意,不顧劍鋒架在脖子上,一字一句溫柔輕聲道:“鄂拖將軍,你只怕還不知自己身世,按理,你算是汗王兄長,這兄弟情分自然也是有的。”
公玉鄂拖一頓,孟雅曾是女奴,又是少正修魚侍婢,他與孟雅有交集但不深,但也知這個女人自從看上少正修魚后,向來不太安分,問道:“你什么意思?”
孟雅道:“當初你母親被先汗送給薪離王時,肚子里是懷著你的,你母親事先并不知情,后來薪離王知道,選擇隱瞞了此事,更不許你母親說出去。”
公玉鄂拖截道:“你一個女奴,知道的倒是挺多,編故事編的真好聽,別以為我會信你這些鬼話。”
“這是薪離王死后,他身邊親信親口對汗王所說,句句真實。”孟雅輕然道:“你一直都怨薪離王不配當父親,他厭你棄你,不曾將你當兒子對待,可笑的是,你還真不是他兒子。”
可笑的是,你還真不是他兒子。
這句話,直擊公玉鄂拖心底。
那個父親,對自己不管不顧,對自己不聞不問,對自己厭惡不順,從來不給自己好臉色,但卻時常對少正修魚包容開笑的父親,以至于自己以前經常懷疑比較,自己和少正修魚,到底誰是他親生的,為何待遇千差萬別。
可笑的是,不是。
不是,不是親生兒子……所以從小到大才這么處處為難,他那么努力想到得到認可,卻都是笑話,所以不拿他的命當命,丟給別人任人宰割,任他四處逃亡流落,若不是后來韓馀夫蒙收留,他早不知在哪個旮瘩角落里生存腐敗……
孟雅見他心有旁騖,察覺抓緊自己的力度一松,趁他失神了瞬間,她自然不放過這等絕好機會,千鈞一發之際,咬了公玉鄂拖一口,令他迫于疼痛不得不放手,孟雅趁此逃離。
這突然的變故,令人始料不及,而令玲瓏更沒想到的是,孟雅會奔向她來,人往她身上撲。
這當然沒問題,她可以當自己離孟雅比較近,孟雅嚇的腿軟想找個人求助。但有問題的是,她好心接住孟雅后,重心有些不穩,更沒料到孟雅會借此抓緊她雙臂,旋即調換位置,直接把她往后推。
動作極其的完美無可挑剔,就差有人給玲瓏鼓掌,說她舍身取義,大仁大義,把這寵妾往南庭王身邊推不算,為了保全寵妾,竟然自愿犧牲自己,用身體去迎接那后面刺客怒極遞來的長劍。
少正修魚身邊的親信侍衛,對這變故亦是驚訝,朝那藍衫女子急切大喚了聲:“玲瓏姑娘,小心!”
好在,公玉鄂拖眼疾手快,適時收住了劍身,偏移了方位。玲瓏虛了口氣,以為有驚無險,豈料,這口氣還沒下,自己不穩的身子突然傾向師父,被他抱住輕一旋轉,耳側有不少擊劍聲。
待穩妥了,她再抬眸一看,公玉鄂拖背后卻已中了一箭。
方才那么好的時機,弓箭手又怎會不伺機而發,方才幾箭他雖擋住不少,卻仍漏了一箭,那箭在肩甲,不是要害,玲瓏顫聲念道:“師父……”
公玉鄂拖悶了一聲:“你這多管閑事的毛病什么時候改一改,你還真不要命么。”
玲瓏使勁搖頭道:“你要能活著出去,我就立即改。”
公玉訾兒一急:“哥!”很快帶著紀思爾擁上來,擋為后盾。雖納悶她怎會喚自己哥哥做師父,但也沒說什么,又關切道:“哥,你怎么樣?”
“沒事。”公玉鄂拖緩了聲音。
孟雅已被少正修魚接住,按理說也該要好好安慰一下受驚的美人,可少正修魚沒對孟雅說什么慰藉言語,緊緊盯著前面那個女子,欲言而止。
此時,棄瑕也已是目瞪口呆,本來他在旁聽著這些人一言一語的家事,有點打盹,這猝不及防的變故令他睡意全無,不得不打起幾分精神。
如今算是關玲瓏被劫了么?
可棄瑕左看右看都不像,只怪她行為奇特,對公玉鄂拖言語溫和,接觸太親密,還抱著不松手。也怪公玉鄂拖能對孟雅下狠手,而面對關玲瓏,當眾摟著她不說,面對箭雨,居然還能這么護著,不讓她承受一絲一毫的傷害。此刻,便是連長劍都放下了,也不對她舉著。
威脅?這哪里是威脅。
她就是故意上去當人質。
棄瑕記得前些日子聽了些謠言,說關玲瓏入宮前有過孩子,還給流了。這時,他又不免看了眼公玉鄂拖,腦海里頓時冒出兩個字,奸夫。
她此般作為,又將二哥放在何處!
宴殿。
茱萸有些悶,獨個飲了好幾杯,最不喜的便是宮中宴會,人多,熱鬧,卻與她無關,她還得舍臉陪笑。哦,不,現在與她有關了,前些日,四哥當朝定了她的婚事,今日給她敬酒的,都是賀她婚事的。
她從小在萬安寺,沒有規矩約束,那些師父們也都讓著她,十七歲時才被四哥召回當了堂堂正正的公主。雖非一母所出,她知道四哥待她很好,萬安寺的安逸日子都是四哥打點的。她知道四哥不忍她受苦,希望她夫婿能對她百依百順。她知道四哥很信任她,所以立嗣和王位這么大的事,無所不言。
此刻想起四哥曾經給她說的那番話,就很苦惱。南宮宗室本家這一支,只剩四哥和自己了,她將來的孩子,也是南宮本家宗室的孩子,若是資質不錯,便是頂著壓力,也不是不可承襲王位。
正因如此,給她選的夫婿,一定要能被她鎮住,否則將來朝堂后患無窮,正因如此,司徒璋是最佳人選,他家世代清流,他也素來被人贊譽有佳。更重要的是,他不會背叛她,會對她唯命是從,若是成親,他也會唯她一人。
她知道四哥是被朝臣逼得無奈,知道四哥放不下素姐姐,不想步父王的后塵,不愿妻妾眾多,也不肯納別的女人,好不容易與王后嫂嫂關系緩和,有了孩子,不曾想那孩子又無福氣,原以為玲瓏這個新嫂嫂能做到,可惜如今也……唉,總之,都拿四哥沒轍。
可四哥沒孩子,那也不是她的錯呀,干么要她成親生孩子。可是,她一點都不想生孩子。
她現在只想祈禱,快點再出現個新嫂嫂,給四哥生個胖小子,這樣她好能解脫困境。
茱萸再飲了一杯,抬眸望去,四哥與人談的盡興,身邊卻連個說話的女子都沒有,多冷清。再看看滿堂朝臣攜帶的家眷,哪一個女子不是生的花容月貌芙蓉如面,扮的婀娜多姿,要是四哥能多看一眼,在其中挑一個新嫂嫂就好了,真是枉費她心思。
這樣想著,她心情愈發不好,出了正殿,到外頭里站了會兒,忽的,瞧見司徒璋帶了隊人風風火火的奔過來,直接越過自己,朝殿外宮人道:“速稟王上,棄將軍托信告急。”
短短幾字,沒說原因,想來是不太方便同宮人說起,待那宮人入殿相告,茱萸這才疑惑,今日四哥壽宴,入宮人數極多,王宮內外自然是緊密嚴防。
司徒璋負責宴殿安全,棄瑕是上將,又有爵位在身,按理說本該入宴暢飲,可惜斷將軍負傷,人手不夠,只好抽調棄瑕去負責王宮巡衛。
這會兒,怎會告急?
茱萸忙過去道:“發生什么事了?”
司徒璋看著她旁邊一堆宮人,殿內又是文武百官,不好明說,適才稟話的宮人已經回來,道:“王上命將軍去內室敘話。”
茱萸跟了過去。
房內,茱萸候了好一會兒,才見四哥入內,掀衣席坐,不待她說話,便面目微沉,朝司徒璋問道:“現下什么情況?那人可有拿下?”
情況?拿下?
茱萸把剛要叫的四哥二字給咽下去,沒說話,旁側的司徒璋原原本本將托信侍衛的話復述。
“那刺客挾持雅夫人,棄瑕本欲不顧雅夫人殊死一搏,不料出了變故,明妃以自己換了雅夫人。原以為刺客會挾持明妃,不想明妃與刺客卻是一伙的。王上之前說,必要時刻,除侍子誰也不留,所以棄瑕便下令射殺除侍子之外的刺客……”
當然,這其中也包括明妃。
聽到此處,茱萸驚了驚,不成想外頭還有這些變故,射殺所有人,那玲瓏嫂嫂……茱萸去瞧四哥的臉色,超乎她的冷靜。
南宮祤道:“繼續說。”
司徒璋再道:“棄瑕趁亂抓住了南庭王妃,奪回了侍子,但那刺客與明妃一路出逃拼殺,躲到了禁地,棄瑕已將禁地包圍,但不敢擅自妄動,也不敢入內,還請王上決斷。”
茱萸再次疑惑,禁地?是說那個傳說中鬧鬼被封住的宮院么?她聽說,那宮院以前是一座寒宮,她父王那些犯錯的妃子便居在那處。后來,四哥廢了那處,將那里的女人全部遷到宮外別院。許是那處曾死過人怨氣頗多,出了許多事故,再后來落鎖封院,便再無人去過。
繞是她再好奇膽子再大,也不會沒事找事去那種陰森鬼氣的地方,簡直比地道還可怕。
可如今,棄瑕入禁地逮捕刺客竟還要報備,再看四哥沉寂的表情,不知是因玲瓏嫂嫂的倒戈相向而不悅,還是對那禁地有些許的顧忌……
怎么說,都有點奇怪。
“王上?”司徒璋瞧他略有所思,也不言語,試著提醒。
南宮祤勾回了思緒,又想了片刻,才沉允道:“命人在宮中找間院子,安置好南庭王那一家子,沒有孤的命令,不得自由出入。”
司徒璋點了點頭。
“去告訴棄瑕,待宮宴之后,孤會親去處理。眼下只許包圍禁宮,不能放走刺客,羽林軍也不得輕率行動,誰若是不聽令擅闖禁宮,殺無赦。”南宮祤抬了抬眸子:“還有,明妃與刺客不是同伙,她只是被刺客劫持。”
司徒璋想了想,頷首應聲,此事遲早會被眾知,到時指不定又有什么聽不得的謠言蜚語,若是有人因此詬病明妃,明妃以后在宮中更是立足艱難,這最后一句,也算是保全明妃。
待司徒璋領命離去,茱萸忙上前,想著自己與玲瓏嫂嫂沒親情也有友情,醞釀了許久,替玲瓏發言道:“嫂嫂怎會與刺客是同伙,一定是棄瑕看不慣嫂嫂,才胡說八道。”
“依你意思,我不能信棄瑕?棄瑕想置她于死地?”南宮祤挑了眉。
茱萸自然知道他挺相信棄瑕,再說棄瑕與玲瓏也無深仇大恨,頂多就是棄瑕那家伙目中無人慣了,根本不把嫂嫂的命放眼里。連四哥自己都說除侍子都可以不留,棄瑕謹遵王令,做的也沒錯,誰知道玲瓏嫂嫂會突然竄出來。
茱萸說道:“我不是這意思,四哥,這其中許是有什么誤會,要不,我去禁宮和嫂嫂談一談?”
南宮祤道:“不許去,待會兒我會差人送你回府。”
茱萸郁悶,自從宮外建了府,四哥就不讓自己住宮里,一時間都沒習慣過來,還少了嫂嫂這個樂趣,她拉著他衣袖撒嬌道:“四哥,今日是你生辰,我這做妹妹的,自然要多陪著你,再說宮中出了刺客,我也不放心,四哥……今夜別讓我回府了。”
“不成。”南宮祤瞟了茱萸一眼,斬釘截鐵:“可別讓我差人綁你回府。”
“四哥。”茱萸看著他緊繃的臉,小臉輕皺:“好吧,回府就回府。”心道,一點都不近人情,難怪四哥你沒人喜歡,轉念又想,說讓她回府,她會乖乖回府么?當她南宮茱萸這么多年練就的分身本領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