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是不甘
- 解語歌:宿命緣劫,浮生何歸
- 流瑩離
- 4540字
- 2019-01-17 13:01:14
賽場上,嘩然了起來。
茱萸本低斂著眸子,這會兒聽著聲音看去,只看的見四哥與嫂嫂在終點處悠然勒馬,也不曉得誰贏了。
看了左邊的冥棧容,她不知該怎么開口問,只好朝司徒璋道:“四哥與嫂嫂,誰贏了?”
“應該是王上。”司徒璋也不太肯定,畢竟有些距離,兩人幾乎是同時觸及終點,這絲毫差距他這肉眼也看不出來。
茱萸面色不善:“沒趣,四哥這榆木腦袋,也不知讓著嫂嫂些。”說著便轉身離開席座。
司徒璋見此,閃爍了番眼神,不知道誰又招惹了她,方才還好好的看比賽,這會兒竟連帶王上都給遭殃被罵。忙跟上去問道:“公主,你要去哪兒?”
前頭,傳來茱萸沒好氣的聲音:“出去溜馬,不許跟著。”
場內。
玲瓏下了馬,將馬兒給小廝牽回馬廄處拴好,撇了目光,趕緊跟上掉頭便走的南宮祤,與他道:“輸贏乃人生常事,拿得起也要放得下,你可別因此耿耿于懷。”
他不說話。
她繼續道:“我知道,你騎術不錯,方才只是讓著我。”
他靜然道:“輸便是輸,沒什么讓不讓,你贏了。”
“別逞強,一看你說這話便是不甘心。”她嘆氣,瞄著他道:“我次次輸給穆二公子,雖心有不甘,但對他卻特別服氣,若我心情極佳,還會夸他表現不錯。”
內里明顯的意思,讓他夸一夸自己,畢竟這馬術她稱第二,當下也只有穆玄留敢稱第一,若非穆玄留失利,南宮祤對跨欄賽馬也不太會把握,只怕也輪不著她贏。
南宮祤沉吟道:“既知不會贏,你為何還要次次同他比?”
她道:“當一個人處于第二,第一的位置是相當的誘惑。比如,當了太子便想成王,當了王便想稱帝,當了皇帝便想長生不老萬世千秋。不過,適當的時候爭一爭,未必是壞事,太過爭強好勝,也未必是好事。”
聽及此,他停了步子,一針見血道:“今日你贏了比賽,表現不錯,想要什么可以直說。”
她認真想了想,自己不缺什么,只想要從他嘴里說出一句贊賞而已,怎這小小的要求偏的這么難,即便說,也說的如此寒酸小氣。
“關姑娘。”
后頭喊來一道聲音。
她回頭望了望,心下一衡量,又對南宮祤道:“等我會,不許一個人走。”
便跑去了穆玄留跟前。
南宮祤敢肯定,她定是第一個敢如此對他頤指氣使的人,在此站定了會兒,只見不遠處她與穆玄留談了會話,面有嚴肅,還向他這邊看了眼。
心中隱隱約約有些波動。
他忽然記起很多年以前,她并不會騎馬,坐在馬上都是一番不安亂動,被他強拉下馬后,身子被折騰得不行,便是一副恨恨的表情瞧著他。
其實輸給她,并不是不甘心。
在宮中,她收斂了最初進宮的鋒芒,也還算謹慎規矩,在外頭,她便像雄鷹,怎么拉都拉不住。
抬眸一瞬,見她很快回來,爽朗道:“走吧。”
他試探問道:“穆二公子是不是要邀你去醉風樓?”
“我拒了。”她簡約回答。
他不露聲色再道:“怎么拒了?你方才不是放話要穆二公子破財么?”
玲瓏朝他笑了番:“他破財算什么,你好不容易出來,哪里有陪你重要,是吧,夫君大人?”
“大庭廣眾,收斂一些。”他不習慣她突然這樣的變臉,一嘴甜言蜜語不是好事,不免提了提心,不知她下一步又要做什么。
“只怕無法收拾了。”她緩緩踏著步子,繼續道:“方才我同穆二公子說,是我主動退婚,因為,我看上了你。”
南宮祤提著的心又懸了懸:“你同他說這些,也不害臊。”
玲瓏無所謂道:“這有什么,實話實說罷了。”頓了頓,察覺他咧咧的目光傳了過來,她渾身不自在,抖擻精神道:“好啦,是假的。”
他想,這回是輪到她抽了風。
兩人從郊外林場回到城中,已是個把時辰后,玲瓏顧念著他國事纏身,難得放一日假,陪著他游了三條街,也不知他要做什么,覺得這般掃街太悶,口干舌燥,便問:“你想不想吃點什么?”
他正色道:“我想吃你。”玲瓏本開始打盹,此刻清醒異常,瞄了眼周圍,這才算是大庭廣眾,他也不害臊啊。
最后,見她驚措片刻,他似笑非笑的精銳眼眸下,把斷了半截的話補上:“做的紅豆粥。”
她平了平心,可嚇死半個人。
說話結巴的都不是好人。
不得已,她點頭應允著:“家里還有些剩的紅豆,回去便給你做。你還要吃什么?”
他直直的看著她許久,才明眸凝笑道:“你溫順的樣子,還是能入眼的。”
她不滿道:“我何時不溫順了?”她對他不是一直如懶貓般乖巧溫順?何時與他倔強過脾氣決裂吵過架?她大概捋了一遍腦子,自認為自己大方面還是順從他的,不然,如今也不可能與他似平常人逛街。
“在賽場,你很兇悍。”他指出。
很好,拐彎說她是悍婦,她強撐著微微笑:“你如此記恨我贏了你,那這紅豆粥,我寧愿喂阿貍也不給你。”
明知她也拐彎罵人,他不再多言,走了半條街,似是見到了某樣特別的東西,便丟下她獨自前往,玲瓏好奇心一起湊過去,只見他手中已得了一個盆栽。
見她過來,他隨手便把盆栽交到她手里,緘默了語氣:“送你的。”
玲瓏托著盆栽,嘖嘖道:“真丑。”
“很像你。”他悠然著嗓音,見她忽的瞪直了眼珠,似是很想把他大卸八塊,但又不得不忍著,他及時補充道:“渾身是刺。”
她回道:“那你最好是離我遠些,小心扎著你。”
回到關宅,入了寢房,她把這賊丑的盆栽擱置在窗臺上,心中默道,像她這種不太愛護花花草草的人,哪怕是耐熬的仙人掌,也撐不過兩月,更別提能見著仙人掌開花。
來到案桌邊,她把其中一踏賬本單獨拎出來,抬頭對他道:“這個月所有賬目都在這,你先看,我去熬粥。”
黃昏初下,玲瓏忙活了許久,才端著熬好的粥食入房,見他還在那仔細的琢磨賬本,也懶得提醒他,自個兒先吃上了,直到他看完最后一本,拿著冊子,來到桌邊。
她正好吃完自己那份,把碗盞往旁邊推了推,他漠然不語,也不動粥碗,只是看著她,似是在想著什么,她預感一向很準,瞄著他道:“你是不是又要挑刺兒了?”
“賬目做的很好。”他回道,每一筆的用處都記得很詳細,他之前聽探子的匯報遠不如她做的賬冊。
她低價買下的一方污水之地,正在引渠翻新,那塊地的工藝設計圖紙也已經整了出來,聽聞她是花了價錢請人專門設計,以井字形劃成九方格,這諾大的工程至少得花半年。而林場是她大方贈給別人的,那米行也并非她所有,米行大掌柜家中遭了急事,賣房賣田,一時間錢財無法周轉,也沒人敢輕易借錢,也不知她哪根筋抽的,放貸江湖救急。
甚至高瞻遠矚,連下一步計劃都已清楚標出來,她很明白自己要什么,便會去做什么。
玲瓏伏在桌子上,近近的看著他:“那你這臉色,是想說什么?”
他低了低眸子,臉色沉沉:“方才,掉了本冊子,我俯身撿起時,發現桌下藏了暗格。”
“這有何大驚小怪的,尋常人家都藏個小私庫,這關宅太小,不好弄密室,我也只就將著造了個私匣子,擱在那底下。”她瞧著他,冷言道:“你該不會連我這點家產也要搶?”
“那匣子里是你的家產?”他再問。
“田契,房契,地契,借契,還有與你簽的賣身契,全在那。”說到賣身兩字,她想狠狠剜他一刀,她不辭辛苦勞作,他卻坐享其成,怎么著都是她被慘虐欺負。
他繼續引導道:“只這些,沒有別的?”
別的?她捋了捋思緒,這一月事太多太雜,她最后打開匣子都是好幾天前的事,除了這些契約,也不曾放過別的什么。
等等!
有一樣……
她往前思考,忽的想起什么,看了他半會兒,她立馬蹦噠起來去案桌前,想去卸下匣子看看。
他道:“別找了,在這兒。”
聲音傳來,玲瓏面色僵了僵,見他手中搖晃著一抹冊子。
她深深吸氣,回到膳桌前,端正的坐下,他微微瞇了瞇眼眸:“原來這也是你的家產之一。”
她輕咳了聲:“這是閑時讀物,不算做數的。”她把粥推過去,靠的近了些,眼中卻是盯著那冊子,極為的想要搶過來,朝他明媚道:“先喝粥。”
他喝粥似乎從來都是一口干完,她心里嘀咕,早知道該給他備個大一號的碗,這樣也能喝的慢一些。
當然,這么好的下手空子,不鉆也挺可惜,她眼眸一抬,試圖去搶冊子,豈知,他料到她面上不說心中卻是惱羞成怒,一定會過來搶,稍縱即逝的一瞬,長臂輕晃,令她只碰到冊子一角,落了空。
已經喝完的碗被他擱在桌上。
“這冊子,好看嗎?”他問。
她盡量的平靜忍耐,早知這種私物就該藏的更深一點,竟好死不死的被他給翻了出來,旋即,她輕笑面對:“你也看了,好不好心中有數才是,問我做什么。”
“這種事,各有看法,我很想聽聽你對此書的評價。”他又開口,面色輕然,有意無意的瞄著她。
“此書文筆斐然,描述都是俊男美人,細細品讀,甚是神魂顛倒,賞心悅目。”她禽著笑意:“你如此愛不釋手,想必也很喜歡,我舍痛割愛,贈了你便是。”
“這么大度么?”他也笑意非非:“你是不是還藏了別的小冊子?”
她打著馬虎:“你看我這寢房,一眼平川,哪有什么地方能藏東西。”
他環視四周片刻,她寢房確實物件極少,空曠無比,也沒什么多余擺件,有時她一懶便可直接打地鋪睡覺。
忽的,他掃到了那張床。
玲瓏一個激靈,想起前兒個晚上睡不著,看完某一冊子后,覺得甚是無趣,隨手便丟在枕頭下來著,那冊子乃是圖冊,她依稀記得,那圖冊的尺度,可比這不痛不癢的文字描述強太多……
在他起身時,她也已起身,在他走向床榻邊上,她已經順勢橫檔在了他前面。
他道:“讓開。”
她明白他要做什么,他若是個對這些個事置之一笑的人,她或許還能與他交流兩句,可他偏是個較真的。再想,要是被他見著那圖冊,她寧愿一頭撞死也比這強過百倍。真的當她不要面子不要尊嚴的么!
她說道:“不經人同意,搜刮民物,這是小偷強盜行徑,小心我去官府告你。”
“那你去告吧。”他不介意,又走近了些。
“有沒有人教過你,亂翻別人東西,這是不對的,何況你我還是孤男寡女,更應要避嫌。”她后退道。
他不以為意:“你多男一女隔三差五去醉風樓鬼混,你在馬會上拋頭露面出盡風頭,那時怎就沒覺悟需要男女避嫌?”
她想起這些事,瞧著他,忽的好笑道:“夏朝可有哪條法令規定女子不能同男子去醉風樓,不能騎馬露面,是你偏見狹隘。”
他越來越近:“像這樣的冊子,你定藏了不少,不如也忍痛割愛,一并贈了我如何?”
“不給。”她鐵定。
他嗤笑:“那我只好自己動手拿。”
她仰首:“你敢。”
可惜,他還真是敢的,沒有一點征兆,毫無防備,在那一瞬,她被無情的給點了穴道,不能動不能開口。她肚里對他大罵一番,欺負她沒內力,欺負她不會點穴,欺負她武功低微。
他輕輕飄飄繞過她身側,半久,她察覺到衣袂劃過的細微聲音,似是他順勢坐在了床榻邊上,還有,冊子翻頁的響聲。雖看不清后面如何情況,但她脊背涼透是真的。
頃刻后,他來到她面前,在解了她穴位之后,問的第一句是:“好看嗎?”
她緩過神來,此時她尤有一種已經被撞破奸情的尷尬,即便她沒有偷人,但其實也與偷人差不多了。
至于這個問題……
瞄著他冷峻至極的容色,回想起他方才也這般問過,她違背內心,使勁的搖頭:“不好看。”一點都不好看,真的,絕對,不好看!
“你向來都不太愛說實話。”
眼見他步步緊逼,她后退半步,再也沉不住氣,打他吧打不過,跑吧也會被他逮回來,他人又那么強橫,此時此刻她臉皮什么的也都沒了,無辜道:“其實,偶爾看看也不打緊。”
他唇角微抽,卻仍是繼續道:“紙上談兵學來淺,需不需要教你些實際的?”
她頓了頓:“你教?”
他應聲,直接道:“我教。”
這話,有些太過于嚴肅,玲瓏有些不太淡定,腦海算了許久,也沒有得出個什么確定的結論,唯一猜測的可能,許是方才他看冊子太神魂顛倒,是某一靈魂空虛需要填補。
“我……”她心沉了沉,不知道這算什么,他沒有醉酒,也沒有被下藥,就像是平常一般的提個要求,她想了很多個詞,圓房、寵幸、臨幸,入宮這么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等到花開月明,苦日子熬到頭。
“我……”她儒聲細語,在想清楚想明白后,抬眸,緩緩吐出兩字:“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