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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明白拒絕

腦海混沌,像是有什么念想要沖竄出來一般,攪的她痛苦難當。

很疼,很難受。

玲瓏努力想去保持清醒,眼皮卻異常沉重,怎么都抬不起來。

不知多久,漸漸收回平靜。

玲瓏慢慢有知覺,想動,卻無法動彈,無論怎么使勁,都無濟于事。

她心跳又提了起來。

莫非自己還在做夢?在夢里掙扎?

不對,意識這么清醒,和她常常有過的夢魘不一樣。

難道,被綁了?

她不再緊張,把這種難受恐懼的感覺從心中散去,平靜后,她才明白自己處境。

——她僅僅只是動彈不得。

聽覺和感覺都很正常,周圍冷的很,總有一股寒意撲面而來。

她有個不太正常的想法——

白蕭笙不會把她冰封了吧?

忽既,隱隱約約的,聽到一些稀碎的響動,一抹沉重的嗓音傳進耳內,她雙眉蹙緊。

“短短一夜,寸草無生的冰洞竟生出幾株草芽,我百思不得其解,后來想起來,冥解憂昨日去過冰洞,那時她的手上,曾染了血。”

“師父的意思是,她的血能解毒?”是另一道聲音,沉頓片刻,持疑:“這未免也太荒唐了些。”

聽到這磁性迷人的聲線,玲瓏終于明白,敢情白蕭笙抓她來,就是來給自己徒弟獻血的。

不得不說,她也覺荒唐。

“不試試,怎知是荒唐。”白蕭笙低低垂音:“她的血,能讓血鼩甘之如飴,著實奇異,無塵誓死不肯透漏,必是此事同她性命相關。”

她很替薛小成叫屈。

他那一掌終究算是白挨了。

白蕭笙凝聲:“霜花淚以血養花,她的血,既能令草木生根發芽,豈不是最好的養料。”

玲瓏莫名咽了咽口水。

這比喻,不好。

白蕭笙接著說:“依我猜,殺她取血,定可解你身上之毒。”

她心口處顫巍不已。

另一人被震撼:“……殺她?”

“倒也不是殺。”白蕭笙聲清悠然。

還好這老家伙不糊涂!

白蕭笙道:“只是取人血一事,可大可小,要多了,人是會死的,你中毒已深,非她全部之血不可化解。”

對,這不是殺,這是要慢慢折磨,讓她慢慢流血而死啊!

老家伙,忒心狠,忒毒辣了吧!

只是擱著上輩宿仇,至于如此尖酸刻薄歹毒么?

待會兒死后是不是還要扒皮抽筋,還能不能留個全尸了?

她后悔極了,不該進來的。

“師父將她帶入此處,是打算舍她的命,來救我的命?”

“不錯。”

“師父可還有別的法子?”

“玉長情缺了一味藥引,雖能解百毒,但對霜花淚見效甚微,我翻遍歷代古籍,仍是束手無策。”白蕭笙沉嘆:“無論是否可行,殺她取血,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他們這門派不止人人變態,且奇怪的很,程不識一脈制毒,白蕭笙一脈專解毒,看似相生相克。

區區霜花淚,真的把白蕭笙難倒了?

那人再度沉聲:“我不能殺她。”

嗯,還算有點良心。

“白衣女子與她如影隨形,武功高強,少有人能敵,她若死在這里,那女子不會罷休。”

良心一定是被阿貍吃沒了。

不是不能殺,到底是有顧忌。

白蕭笙輕挑:“你是怕那姓龍的女子找你麻煩?”

“我曾設計擒過那女子一次,她必記恨于我,那女子若想殺人,花忍也非其對手。”

那女子確實厲害,若真想殺一個人,便有百萬大軍,必能取人性命。

他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

只是,他使計擒那女子?

何時的事?她怎么不知?

“我曾聽你太師父提起,明皇豢養了大批能人異士,那些人常在黑夜中行踏無影,且善隱身匿跡,那姓龍的女子,行蹤詭異,飄渺無影,倒與那些人頗有幾分契合。”白蕭笙道:“冥解憂是明皇之女,身邊有如此高手,也不奇怪。”

“師父對那些人有所了解?”

“你太師父被召入宮之后,有一次急匆匆回來,當時對我提過一嘴,叫我以后若見到他們,必繞道而行。”白蕭笙遲疑道:“看那白衣女子的行事風格,全然不見對她尊卑懼畏,倒是奇怪。”

白蕭笙接著道:“眼下,她是唯一的解藥,不取血,你就得死,若那白衣女子因此找你麻煩,我必當全力護你。”

好了,現在顧慮也沒了。

他說了句:“多謝師父。”

謝……你……

玲瓏只能在心里出口成臟。

白蕭笙這老家伙,真是玩的一手好牌,不論是心理戰術,還是談吐言語,遠甩別人幾條街,教唆徒弟殺人還得謝謝他成全。

這個破門派,都什么變態人!

“你與她關系匪淺,我知道。”白蕭笙又說了一句。

“我與她,只是僅僅相識。”

呵,關系撇的真快。

白蕭笙聲音儒雅,輕飄過來:“有些事,由我來做,恐是不妥。”

掌風靈動,有利刃嵌入的聲音。

白簫笙云淡風輕:“是否要動手,由你自己選吧,她中了藥,不會感受到任何痛楚。”

玲瓏再也忍不了。

去你他娘的沒痛楚!

除了不能動,聽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只差睜開眼睛坐聽你們密謀談論!

白簫笙再淡冷道:“若你死了,她也不會活著出來。”

“師父定要她非死不可么?”

“現在要她死的人,是你。”白蕭笙嘲諷奚落:“殺人不難,你若連這點果斷也沒有,跟你父親比起來,實在是差太遠了。”

有腳步聲,白簫笙走遠了些。

順帶還有一道石門關上的響動。

白簫笙出了一道題。

他和她的性命,二選一。

這樣的抉擇……

不,不是選擇,而是他要活著,只有一條路!

只有他,才能從這里活著走出去!

玲瓏咬牙切齒。

白蕭笙那老家伙,竟逼徒弟殺人保命,這是看自己徒弟有多不順眼!

耳邊一直沒有動靜,她很不安。

過了一會兒,有細微的腳步聲,是他走了過來。

腳步聲很快在耳畔近處停下,松動的聲音,好像是把嵌入的東西拔了出來。

她更不安心了。

在生命面前,很多東西,是很難經得住考驗的,他若一死,舍棄的不止是他的命,還有整個夏朝。

這樣二選一的抉擇,傻瓜都知道肯定要保證自己先活命,什么狠不狠心無不無情愛不愛的,根本絲毫不值!

他是打算一刀痛快扎下來?還是準備慢慢動手讓她流血而死?

關玲瓏啊關玲瓏,叫你自己太作。

她動不了,保留著意識,慢慢感受臨死無助的恐懼。

可是,她可以為他舍命,但他不能這樣動手殺她!

她不想死的這么凄凄慘慘戚戚!

不想死的這樣窩囊!

她不想死!

許是咒語頗有成效,她左手食指動了動,心跳聲異常,再次加快,似乎就要跳突出來。

忽的,周身血脈都打通了似的,氣血翻涌,沸氣騰騰。

她睜開了眼睛。

還好還好,還有知覺,還能動。

然后,她撇了眼旁邊。

他站在她一步之處……

手上還拿著一把匕首……

心跳再竄了起來,她連爬帶摸往后邊翻了身,但她躺的地方是塊窄小的石板,只容得下一人,此刻她嚇的一翻身,華麗麗的滾了下去。

她趴在地上,輕音一聲,腰疼。

他走了過來,似乎要來拉她。

她見他如野獸,一縮手,溜的比兔子還快,離他遠了又遠。

“這床,有點小,趙公子見笑了。”

“見多了,習慣了。”

他走過來,她溜遠。

他再過來,她再溜。

他圍著她繞圈,像捉小雞似的,幾次之后,他放棄了追逐,很奇怪的看著她:“你滿額汗珠,如此驚慌恐懼,是不是做了什么噩夢?”

“有人要殺我,我怕。”

她繞著石洞邊緣繞圈,時不時拿手探著石壁,試著找找出去的路。

“沒用的,這石門只能從外打開。”

仿佛在告訴她,她已沒了生路。

識相點,就別再垂死掙扎。

她不信:“一般機關設計,沒人蠢到會把自己鎖死的。”

“這洞口是用來關押的,不會在里面預留出口。”

“關押你?”

“關押牲畜。”話一出口,他覺得是在罵自己,解釋道:“師父常用牲畜試毒試丹藥。”

“所以,咱們現在,就跟牲畜一樣,任人宰割。”她心底忍不住,問道:“我在這里說話,白蕭笙能不能聽得見?”

“不清楚。”他給她答復:“沒在這里被關過。”

玲瓏轉身,瞎指方位,出口狠罵道:“白蕭笙,你這老匹夫,老賊子,待我出去,我一定讓龍姐姐破了你的水陣,再拆了你的院子,把你當牲畜關起來,看你如何囂張!”

“老滑頭,糟老頭,你聽見沒有?再不放我出去,你的什么水陣靈丹,可都保不住了,還有你這愛徒,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去把他殺了。”

玲瓏踢了一腳石壁:“老東西。”

他嘴角明顯可見的微抽:“你當起潑婦來,很是一絕。”

玲瓏悶悶不樂,回頭看著他。

他有點不悅:“你再怎么看,我也不知如何出去。”

“趙公子。”玲瓏聲音微輕:“你命在旦夕,怎么這么鎮定?”

他握著匕首,音輕飄:“你是不是早就醒了,也聽到了?”

“是啊。”玲瓏道:“你只在這等著,不做點什么?”

“你想我怎么做?”

“你可以殺了我。”

他瞇了瞇眼睛,望著她,亦是非常坦誠:“若你沒醒,我會殺了你,你也不會痛苦,但你醒了,卻不能動手了。”

“為什么?”

“你說過,你可以為我犧牲,現在機會來了,你自己動手吧。”

她扶著石墻,差點沒站穩。

這男人啊……靠不住。

“你離我那么遠做什么?”他神色輕斂,很是不滿:“我很可怕嗎?”

豈止,可怕極了。

他坐在了石板上,默了良久,對她道:“關玲瓏,你過來。”

“我不過去。”不會去送死的。

“我不殺你。”他聲音柔柔。

鬼信!

那他還玩著匕首!

他沉吟:“你的血,真可解毒?”

想確認是否可行,避免誤殺。

她懂。

“能。”她給他一字回答。

“那你會怎樣?”

“我么,自然是往棺材里一躺,十六年后,又是一條紅顏禍水。”她摸了摸袖箭,好在白蕭笙沒搜身,她該有的東西全都還在。

“真的這么荒謬么?”他疑色。

“薛小成那樣護著我,寧受他義父一掌也不說,你該明白的。”

“薛小成……挺護你。”他承認,抬起眼眸,他又不懂:“你明知自己會死,為什么說愿意犧牲自己,要替我解毒?”

“因為……”她揚起好看的臉龐:“我喜歡你啊。”

“這話,我怎么聽著不真。”他瞄了瞄她的動作:“如何證明?”

她伸出三根指頭:“日月可鑒,我關玲瓏癡情于你,句句真心,若有一句虛言假語,便與自己心愛之人生離死別。”

他道:“你上次所發毒誓,不該對我有非分之想,現在該應驗了,但此刻卻并無天雷劈你,可見這些毒誓,不定有用。”

“感情之事,只可意會。”玲瓏笑了笑:“趙公子,你總不能,讓我舍血犧牲來證明……”

“那現在,你為什么又不愿了?”

“因為你陰險狡詐,明知我對你如何心意,想騙我心甘情愿的死,我是很傻,我居然會這樣傻。”她自嘲。

“你很聰明。”他把目光抬起來:“那臨死前,你還有什么想說的,或者,想做的?”

“我想做的,你會幫我實現嗎?”

“不會。”

玲瓏道:“我想喝酒,一醉方休。”

“此處無酒,讓你失望了。”他眼眸稍暗:“雖有幾次同你共飲,但不知你一醉方休起來會是何模樣。”

她眉清目笑:“此處有你,足夠了。”

他沉聲道:“命都快丟了,你還是這么不正經,還有心思開玩笑。”

“不是玩笑。”她摸了摸袖子:“再不說,今生今世怕沒了機會,我鐘情于你,待你真有一片癡心。”

他的目光移了移,定在她身上:“那皇甫衍呢?”

“我跟他,不熟。”

他清亮了目光,又提了一個人名:“韓馀夫蒙,你也不熟么?”

玲瓏面色微寒。

這個人,她最怕人提起。

哪怕她記憶不全,卻還是會偶爾感受到,那種潛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撕心椎骨之痛,仿若有什么東西,是她原本不該忘了的。

他繼續說下去:“韓馀夫蒙在九泉之下,當真希望你再嫁?”

九泉之下……

玲瓏微微閉上眼睛。

有些話,她自己可以說,別人可以說,但唯獨,他是不可以說,不能說,也不可以這樣步步試探她,出口傷人。

實比錐心之痛更難。

她睜開眼眸:“你說的這個人,我早就忘的一干二凈了,我不想在你面前談及他,但我對你,卻有用心,若你質疑我,真的一點都感受不到,你可以明確拒絕我,好斷了我的癡心念想。”

“與陳王后逞口舌之快,是我不對,你對我的話不必反復提醒又鞭策,至于我往后如何,是再嫁,還是守寡,我自己說了算!”

南宮祤突然明白,對于真正在乎的人,表現是不一樣的,這才是她對待感情應該有的認真,會生氣,會怒,會遮掩,而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表達出來的癡情心意。

關玲瓏一次次對他所言的鐘情,其實什么都不是。

他輕輕一嘲:“感情之事,是我最不屑也不想要的,不論你是否有真心,我并不那么在乎。”

玲瓏輕笑出聲。

他拒絕了。

明明白白的拒絕。

是對她最徹底的拒絕。

她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樣子,也不知道和多少人有過糾纏,如若是冥解憂,興許不會對面前這個男人有絲毫動心的。

可她記憶空白,偏偏對人動了心。

所以說,止步于此。

真的,只能如此。

她摸了摸自己腰間的別扇:“既然你不在乎,我又何必在乎你的命,你真要我死,我還是很怕的,我的命,只能由我自己做主。”

他音輕如:“你真這么怕?”

她斂了斂神色:“怕,當然怕。”

他看不透她,握著刀柄,指腹在鋒刃上輕滑而過,挑眉:“你認定,我會殺你。”

“是,你會殺了我的。”她承認:“如果你只是一個普通人,你也許會念舊,可你是夏朝之主,夏朝內有端王復生代渠叛亂為憂,外有晉國高驪為患,月前奴桑舊將又在宮中上演了一場好戲,如今最是緊要關頭,你若把自己的命丟在這里,不僅對不起夏朝列祖列宗,也對不起你自己多年心血。”

“你活著,早就不是為你自己了!”

他不得不說,這個女人,很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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