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決谷破陣
- 解語歌:宿命緣劫,浮生何歸
- 流瑩離
- 4956字
- 2020-02-25 14:13:50
彎彎繞繞半天,來至一片竹林前。
棄瑕暗暗感嘆,決谷是林中深處,越走越是僻靜,若非花忍帶路,必會迷失方位,難怪三哥常說,能準(zhǔn)確尋得決谷入口的,當(dāng)世沒得幾人。
眼前的這片竹林看似朗朗晴空,實(shí)則詭異多端,稍不勝防,便會陷入再也繞不出來。
花忍最多也只能到這,再往下,他也不知方向,無法進(jìn)的去。
前方有異動,兩人齊齊看去。
竹林處,白衣女子身影飄躚,踏在竹樹的尖端,緊閉雙目,輕然臨立。
棄瑕吃驚:“她……她在做什么?”
花忍抬著頭,望著那白衣女子,她周圍微風(fēng)徐徐,時不時將她身后的長發(fā)帶起,白衣紗裙飛揚(yáng)舞動,更是添了幾分妖嬈。
而她,卻只靜立,閉目養(yǎng)神,絲毫不關(guān)心外界因素。
“她也許是想……”花忍聲色緩緩,最后兩字明顯重了力道:“破陣。”
“破陣?”棄瑕心中微緊。
白蕭笙既然能尋到?jīng)Q谷這樣一塊風(fēng)水寶地,自不會允許別人隨意進(jìn)入,便自劈一方,在其周圍施了陣法,隱藏了入口,是以無人能破陣進(jìn)入。
這點(diǎn),花忍很清楚。
他以前進(jìn)入過一次,出來后,走過的路都快忘了透徹。
陣法可以分很多種,如戰(zhàn)場上多人靈活協(xié)作的作戰(zhàn)陣法,夏王宮地道的機(jī)關(guān)陣法,長興山墓室前的石陣,這些,要破解各有法子,倒也容易。
但對這種玄術(shù)陣法,花忍只能眼睜睜看著,卻是束手無策的了。
可白蕭笙的布陣之術(shù)高深莫測,那白衣女子,莫非也懂這行?
忽然,竹林異變。
原本平靜的林子,風(fēng)勢漸起,刮得地上的竹葉,飄飄揚(yáng)揚(yáng),四處紛飛,時不時卷積起幾抹花紋。
再過片刻,已是風(fēng)力最強(qiáng),一片柔軟紛揚(yáng)飄飛的竹葉,突然幻化堅韌,隨著大風(fēng),如同利劍,直朝白衣女子襲去。
小心!
棄瑕內(nèi)心微微吶喊,不由得替自己心上人揪了汗。
白衣女子撇首側(cè)耳,袖手一佛,那片襲擊而來的竹葉,瞬間被她指刃割成兩截,鋒利的竹葉攻擊之力消失,一下軟綿綿的,飄落置底。
棄瑕提起的心,始終沒有落下。
她雖然解決了一片,但還有第二片,第三片,甚至……無數(shù)片!
白衣女子輕輕一踏,從竹樹之上緩然落地,手上,亦是多了一截竹枝。
面對萬千竹葉,她手持竹枝,迎身而上,與那些有攻擊之勢的竹葉開始比劃起來。
竹葉似有靈性,一會兒幻化,形狀多樣,一會兒散開,一會兒又合起來,她身形矯健如龍,招式以柔為主,而她那些翩然躲閃的劍招,在竹葉中游走,又如同在與竹葉共舞。
棄瑕看得有些呆。
花忍臉色不同尋常,突然再次開口:“我剛才說錯了。”
棄瑕回頭:“說錯什么?”
“她不是在破陣。”
“那這是在做什么?”棄瑕又看向那女子,眼眸中含了幾分慕仰。
“她在……”花忍皺眉,看著那些翻飛絞若的竹葉,好久,才咯嘣著牙出口:“毀陣!”
花忍言畢,竹林里,再起變化。
那些葉子早已不再攻擊,白衣女子收住竹枝,另一只手抬起,仿若控制了什么力道,反而慢慢的,無數(shù)竹葉凝結(jié)于她的掌中,旋成一個不大不小的球狀。
而她,從始至終,不曾睜眼。
花忍暗嘆,不過一會兒功夫,她竟已深諳其中玄術(shù),將這些小竹葉控制起來,實(shí)是得心應(yīng)手。
但,破陣,不是她的目的。
毀陣……才是她要做的!
只見她輕輕一翻,掌中旋轉(zhuǎn)的竹葉球,加速往上空拋去,至最頂端時,一聲轟炸,竹葉瞬間被碾成了粉碎,輕飄飄的落下,紛揚(yáng)散開。
一陣風(fēng)劃過,甚至有一些粉末飄來了這邊。
棄瑕不由得伸手,想去接住瞧一瞧,可粉末一入掌心,就消失無影。
他試了好幾次,手掌中依舊什么都沒有,仿佛這些輕巧如棉花的竹葉粉末不存在似的。
花忍在他耳邊道:“你眼中所見,不一定為真。”
棄瑕不懂,再一抬頭,面前哪里還有什么竹林,只有松松散散少得可憐的幾棵竹樹,分別置于不同的方位,一眼看去,與尋常無異。
而白衣女子剎那睜開眼睛,再次輕旋抬手,掌中力道凝結(jié)聚齊,突然一掌置于地上,旋風(fēng)波動,掌力在那一瞬間蔓延竹林。
有幾棵竹樹被連根拔起,轟然倒下!
“難道,剛才那些都是假的?”棄瑕有些不相信。
他還以為,她會什么玄學(xué)之術(shù),能控制輕飄飄的樹葉,卻不想,一切,如黃粱一夢。
“那并非是普通的竹子,是整個陣法的核心,具有迷惑之效,如此短時間,能從千萬竹樹中將其找出來,也是本事,你所見雖假,但殺傷力卻是真的存在。”花忍一邊解釋,一邊自嘆不如。
望著那連根拔起的竹子,花忍隱隱有點(diǎn)心疼,將這竹子栽培起來,置于對應(yīng)位置,也得費(fèi)不少功夫。
如今,卻這么輕易的,毀于一旦,可惜,可惜了。
白衣女子對兩人的到來并未有多余的眼神,繼續(xù)往深處走,花忍棄瑕相視一眼,選擇跟著白衣女子,然后,兩人又眼睜睜看著她再毀了一道陣法。
花忍心里再次抽痛不已。
難道她真的是一路過來,一路毀陣嗎?都不帶留點(diǎn)情的嗎?
別人入陣,只破陣,破了都是大吉大利,她倒好,不毀不罷休。
只怕白蕭笙,會被她氣死的吧?
“我們,真的不阻止嗎?”棄瑕雖然對白衣女子的仰慕又多了幾分,但這樣下去,終歸不太好啊。
花忍斜了棄瑕一眼,眼神之中很明顯,甚至還把這種明顯說了出來:“你心上人,你自己管去。”
再說,花忍突然有點(diǎn)隱隱期待,她能把湖水畔的陣法也給破了。
雖然這種念頭,很不應(yīng)該。
“我……”棄瑕口頭一噎,唉,他要是能管的著,也就不用失戀了。
很多人都說他家世好,年少有為,功成名就,當(dāng)世沒得幾個女子可以與他相配。
她那樣的女子……倒是他配不上。
棄瑕回過神來,看著那抹毀了陣法后,連頭也不回繼續(xù)往前走的白衣身影,他眼中閃過一絲擔(dān)憂。
這里是白蕭笙的地盤。
白蕭笙脾氣古怪,又是二哥的恩師。
不用等以后,棄瑕現(xiàn)下就很為難了,她如此,是非要與白蕭笙拉仇恨?
面前,是一座大湖,是第三道陣。
此陣若破,決谷與外界,便是通暢無阻,所謂的與世隔絕,基本也就廢了。
棄瑕看著她站在湖水邊,雙眸臻臻,眼底盡是湖光波麟,誰也不知她在想著什么,棄瑕終是忍不住,上前一些,說道:“龍姑娘,不可再毀陣了。”
她只是看著湖水,沒反應(yīng)。
棄瑕仗著膽子再走幾步上前,與她隔了一步之遠(yuǎn),勸她道:“此處所住的白蕭笙是個怪人,你毀他陣法,他怕是不會放過你。”
湖面似有一層風(fēng)滑過,隱隱波動。
白衣女子輕攆眉目。
顯然,她并不會聽勸。
“龍姑娘,我知道你厲害,可你處處樹敵,并無好處。我——”也很是擔(dān)心。
后面那幾字,棄瑕還未說出來,就被一下抬眸的白衣女子冷冷駁回,唇角兩字啟齒:“讓開。”
身后的花忍嘆了口氣,棄瑕這小子,特么的就是自己閑的輕松找虐找罪。
非得糾纏這么一個面如寒霜理都不理他的人,聽母親的話,找個溫柔賢淑乖巧懂事的媳婦不好嗎?
“我只是擔(dān)心你。”棄瑕也是豁了出去,反正昨夜連喜歡她都承認(rèn)了,現(xiàn)下也不差再多說幾句。
花忍抽了抽嘴角,在后面看著。
怎覺得,棄瑕平時挺正經(jīng)一人,偏的這會兒竟有點(diǎn)死皮賴臉的錯覺,人家都好心拒絕了,能不能有點(diǎn)自知之明?
白衣女子卻輕緬眉目,抬了抬眸子,看向棄瑕的清冷目光里,帶了一絲異色。
擔(dān)心,她?
有這個必要?
與其擔(dān)心她,還不如,擔(dān)心擔(dān)心他自己——
忽然,有一抹簫聲忽遠(yuǎn)忽近,一會兒悠揚(yáng)無限,一會兒拔調(diào)尖刺。
望著湖面突然的異動,花忍心中一下提起了萬分戒心。
湖面瞬間凝結(jié)起了一抹浪花,凌空而起,那水刃似冰薄透,如似一把橫著的利劍。
措不及防,水刃朝棄瑕襲去!
花忍一見,頓感大驚,這一劈下來,非死即傷!來不及多思,花忍為了棄瑕那條小命著想,飛身就往棄瑕那頭奔去。
可惜,他還是慢了一步。
棄瑕還未想明白發(fā)生了什么,白衣女子早已先一步扣住了棄瑕左手,將他推到自己身后,她另一手,揚(yáng)起一抹掌風(fēng),將空中那道水刃劈散。
嘩啦啦的水聲,瞬息打在湖面。
花忍的心,仍然提著。
簫聲,依舊還在繼續(xù)。
這一次,是三道水刃凝結(jié),目標(biāo),還是棄瑕。
白衣女子再次凝聚力道,抬手替他擋了去,一一化解。
空中,彌漫著一絲清涼的水氣。
棄瑕:“……”
招誰惹誰了?為何只劈他?
“前輩,我六弟不知分寸,無意冒犯,還請前輩勿與他見怪!”花忍開始擔(dān)心起來,面露憂色,棄瑕這小子,真是口不擇言,能在白蕭笙的地盤,說白蕭笙是怪人么?這下被聽到,豈能不讓他受點(diǎn)皮肉苦。
“我偏要與他見怪!”
簫聲停,沉穩(wěn)蒼盡的聲音傳來,卻不知是哪個方位。
花忍急了:“前輩!”
簫聲再起。
湖面上,已是數(shù)道水刃結(jié)成。
白衣女子松開棄瑕的手,順帶輕輕抽走他手中長劍,執(zhí)在手中,回頭與他說一聲:“躲一邊去。”
她期身而上,與那些迎面而來的水刃,交纏在一團(tuán)。
一番交戰(zhàn)后,她似有不敵之勢,其中一抹水刃,割破了她袖間白紗。
棄瑕在岸邊,見此一幕,心中急得很,快步至花忍身邊,抓著他,又急又擔(dān)憂:“花忍,你快去幫她。”
花忍:“……”
看著棄瑕,花忍卻絲毫不行動。
棄瑕不解:“這么看我干嗎?”
“恭喜啊,又被心上人牽了一次手。”花忍抱著劍,內(nèi)心忍不住嘖了兩聲。
“都這時候了,還開什么玩笑,我叫你四哥成不成。”棄瑕心里犯急。
花忍依舊不動,斜著眼哼了一聲:“棄瑕,你腦子還在不在,白蕭笙是是誰?那是你二哥師父,你為了一女人,叫我去打你二哥師父?”
打不打的過,得另說。
但是,他還想好好活久一點(diǎn)。
棄瑕無語:“可她剛剛還救我。”不然那幾道水刃挨下來,他能不能留個全尸都是問題,三哥果然說的沒錯,這個白蕭笙,就是一怪人,惹不得,碰不得,說不得。
花忍哼道:“正好,你可以給她收個尸,當(dāng)是還恩了。”
棄瑕見花忍不為所動,便知花忍不會輕易出手,至少,不會去與白蕭笙對敵。可自己武功又不如這些江湖絕頂高手,即便去了,也是給她添麻煩。
再看向那邊,棄瑕有些激動。
白衣女子由開始的吃力,變成了游刃有余,水刃被一道道化解,數(shù)息后,她突然執(zhí)起長劍,腕風(fēng)一轉(zhuǎn),穿梭在湖面與水刃之間,長劍凌空劈下,響起了道道爆破的浪花之聲。
水花濺起丈高,又落下,天空,如同下了一場芊芊細(xì)雨。
簫聲亦是戛然而止。
湖面上似是被劈開了一道虛空,幻影消除,棄瑕赫然看見,水波上,蕩著一葉扁舟,有一暮者,立在一端,手執(zhí)著長蕭,微微拍打手心。
白衣女子在空中一番旋身,亦是立在了小舟另一端,收了劍,一襲白衣蹁躚如舞,與白蕭笙遙遙相望。
玲瓏急匆匆趕到時,看見的便是湖中心這么一幕——
兩抹很強(qiáng)大的氣場相視相對,讓人一看便知不能輕易惹。
她剛才還嘀咕白衣女子進(jìn)不來,如今看來,是她對白衣女子的能力有所誤解。
人家簡單,直接,粗暴。
比她厲害多了。
小舟上,白衣女子先開口:“今日拜訪,小小回禮,不成敬意。”
——回禮?
白蕭笙望著林中被她毀的七零八落的陣眼,差點(diǎn)有口氣沒上來。他搶她一次東西,她也不望送他一分見面禮,以表心意。
這禮,可真夠大的!
“你懂陣法?”白蕭笙微微凝住。
“不懂。”
——不懂?
不懂還能連毀他兩道陣!
若非他趕來及時,若非他瞧出端倪,知道只有她心無雜念時,才能全身心投入陣法之中,而那男子,卻能讓她一時分心,他這才不斷朝那男子下狠手,否則,只怕這湖面水陣也快保不住了!
白蕭笙抽了抽面容,又哼了一聲:“你拜訪,不止如此簡單。你想要什么?”
“寒冰烈火。”白衣女子說的直接。
白蕭笙眼角余光瞥了眼玲瓏,那日在長興山他親眼所見,這兩柄劍,是白衣女子從玲瓏手中所搶,這東西到底歸誰,似乎沒有定論吧?
確信其物此刻早已無主,白蕭笙想了片刻:“那是明皇遺物,并非是你的。”
白衣女子抬眸:“可也非你所有。”
白蕭笙冷笑:“除非我敗。”
“今日,特指教。”
手中的長劍,微微挪動,她這一語,便是要與白蕭笙定下一戰(zhàn)。
“十多年前,你敗在我手下。”
白蕭笙憶起往事,那時他常隔幾月便會入晉國皇宮教皇甫衍習(xí)武之道。
有一日,他發(fā)現(xiàn)這皇宮之中有一個善于隱匿蹤跡的高手,為了把人逼出來,他沒少花心思,卻沒想到,當(dāng)人出現(xiàn)時,那卻是一個戴著輕薄面紗的少女。
少女唯一的眼眸里,無情無欲,淡漠得不像個正常人,出招又準(zhǔn)又狠,速度更是驚人的快。
而少女的年紀(jì),不過十六上下。
第一次面對她那些奇異的招式,他略有吃力,若非他內(nèi)力穩(wěn)厚,勝于她一籌,險些就命送皇宮出不來了。
微風(fēng)揚(yáng)動白衣女子的衣角,她似乎對往事并不介懷,只是淡然道:“你,會老。”
當(dāng)年,她知道有高人入皇宮,曾隱匿在一旁探過,才知,是有人教習(xí)武學(xué)。
白蕭笙以為她想偷學(xué),不惜揪出她,與她過了百余招。
白蕭笙正值壯年,內(nèi)功雄厚,她自然不是其對手,后來,未免惹麻煩,她也自知離得遠(yuǎn)點(diǎn),不去惹他。
可現(xiàn)今,他已鬢角微白,如何還能有當(dāng)年風(fēng)姿,武學(xué)之道,雖并不限制年齡,但至少百余招下來,他因年紀(jì),會微喘不息,而她,不會!
聽到老這個字,玲瓏不免打個寒顫,稟了呼吸。
都說白蕭笙脾氣怪,聽不得別人對他的評價,更不論白衣女子這話說的,雖然是沒毛病,但玲瓏明顯的看到白蕭笙肩膀忍不住抖了抖。
是被氣的?
大底是的,誰年輕的時候,不是豐貌俊朗,可時間,真是個非常殘忍的東西,所有一切,都會敗給它。
很可悲的是,她身患隱疾。
時間?她沒有多少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