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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冰棺女子

玲瓏是在夢中一下驚醒的,她撫了撫跌宕起伏的心口,有些墜的心慌。

一大清早,她無事可做,尋了顆樹靠著,才瞇了一會兒,卻又無端醒來,只怕是又做了什么噩夢。

那些夢,她也記不住。

她緩緩落下樹,朝一邊大道走去,道路只幾步寬,容得三四人通過。

偶有一些鎮上的人路過,上山采藥砍柴,也偶有幾個江湖人匆匆而過,討論著誰誰是否找到了兩柄寶劍,斷腸崖底那么大,該怎么尋,又說那寶劍是不是真有那么大威力。

她無力的搖首,那些東西的魅力,真有這么大嗎?

不過一個傳言,便能讓一些人瘋狂至此,武林至尊,無盡寶藏,起死回生,這大底,便是那些人這輩子最大的追求了吧。

再走了幾步,面前走過來的,是一個青衣男子。

那男子目光混沌,行走漫無目的,臉上有幾道若隱若現的傷,嘴角微青,青色衣衫也是到處臟污,給人一看像是好幾天未曾洗漱似的。

玲瓏深覺此人奇怪,受了傷還到處跑,略略朝那男子容貌多瞧去一眼。

她有些苦笑,真是冤家路窄。

青衣男子草草從她身側路過,就如,她剛進宮那日,兩人也是在宮道邊迎面相遇,又匆匆而過。

她忽的松了口氣,笑了,她這么大個人在他面前,他竟然如此漫然無意。

看來,是她多慮了。

夏天無,是根本不認識她的!

心情忽然好了很多,她繼續往前行走,可在走出第三步后,耳后忽然傳來冷冷咧咧的一道吟聲。

“站?。 ?

是說她么?

這條路,此刻只有兩人,不叫她,那只能是叫鬼了。

再一次停住,她往后一瞥。

上次在宮道旁,夏天無剛和南宮祤吵了架,憤青過頭,匆匆看她一眼,因她身著宮婢服飾,低著頭,他沒瞧仔細,沒當回事,更沒認出她。

可此刻,青衣男子緩緩回過頭后,有大把的時間盯著她看。

玲瓏被他看得心里有點發怵。

夏天無到底是認不認識自己的?又或者隱隱約約見過,他不能肯定?

似乎,他也在猶豫?

她有點怪南宮祤,說著夏天無不在,把她面具給拿走,沒成想,她走個山路都能碰見!

那青衫男子盯著她,冷冷念出她的名字:“冥解憂。”

她止住狂亂的心跳。

夏天無是夏家這一任的執權者,想來功夫也是不錯的,此處荒山野嶺,他即便是受了點傷,但弄死她簡直不要太容易。

不知那白衣女子還在不在,是不是丟下她,跟那些江湖人一樣,跑去崖底尋劍去了……

身旁無人,她不得不拿出她一貫的絕手演技,柔柔無辜道:“公子,你可是認錯人了?”

不能承認,打死都不能承認。

閆可帆……不,那夏天凡,她可是毫不猶豫把他捅了一刀,夏天凡死時,還留下了她的匕首,他們一個個的,便是連南宮祤都認定是她所為。

夏天凡到底死于誰手,沒人知道。

但這個仇,是怎么都該算她身上。

“……認錯人了么?”

夏天無喃喃一聲。

他此刻腦海里是一片混亂,皇甫衍抓住他少不得上刑,受過刑的身體更是隱隱發痛,面前這個女人,這個女人……

與冥解憂有那么些相像!

他與冥解憂從未正式見過面,時隔幾年,他腦海中也只剩下些模糊的印象,這幾日,被放出來后,他腦袋混沌,恍惚難受。

是他太想找到冥解憂,以至于腦中受亂,看錯了?

他沒有再說話,她也沒有。

“姐姐,原來你在這兒?!?

一道青澀的聲音傳來。

夏天無抬頭,只見一個少年從不遠處跑過來,那少年臉色僵著,對著面前這個女子一頓數落:“昨夜不是說好等我么,姐姐,你又丟下我?!?

玲瓏竟是松了口氣,不成想,這荒山野嶺的,薛小成反而是她唯一的依靠。

再看爬到自己手中的小老鼠,玲瓏心里又是一陣膽寒,真是被這小東西纏上,想甩都甩不掉,她回道:“我有些急事,一時忘了你。”

夏天無有點遲疑。

姐姐?

他只知冥解憂是沒有什么兄弟姐妹的,這個少年,他亦是不認識,想來,是他一時恍惚,認錯人了。

“姑娘,抱歉,是我錯認人了?!闭f完,他趕緊轉身,踱步離開。

薛小成嘀咕:“他誰???”

“不認識,問路的?!?

玲瓏敷衍了事,趁夏天無還沒清醒前,該有多遠離多遠才是,遂跟著薛小成一道往另一條路走去。

只是,越走越偏。

她心有不安:“這是往哪走?”

“決谷。”

她盡量勸說:“我并不想去。”

薛小成好心道:“姐姐,雖然我也很怕我義父,可他確實對那兩柄劍沒興趣,若是時機可以,我可以幫你把劍偷出來?!?

她不解:“劍不是在斷腸崖底?你怎么偷?”

薛小成切了一聲:“像我義父那種刁鉆古怪的脾性,當然是隨便丟兩把假劍下去,唬唬那些江湖人,讓他們一通亂找,其實真的劍,還在決谷?!?

“……”玲瓏想了想,只道:“可那兩柄劍于我無用,便是你偷來,我卻真會把劍丟崖底?!?

薛小成想不通:“你脾性,怎比我義父還古怪,是你的你還不要。”他試圖再打動她:“那兩把劍先不論,難道,你不好奇我義父想救活什么人?不想去看看?”

玲瓏截口:“不好奇?!?

“可我覺得這件事很荒唐,我憋了好久了,都找不到人說一說?!毖π〕杀е^,哀怨一口氣。

玲瓏看著他,心有感觸。

不知他到底為何非要纏著她,弄得她很像異類,與魔頭為伍,也是會喊打喊殺的吧?

可他的模樣,活脫脫像發現了什么興奮事,想要與人分享,卻沒有一個人愿意聽他講,或者,他殺人成性,沒有人膽敢不要命的靠近他。

“姐姐,你是不是很煩我?”

薛小成突然這么說,其實他是明白的,她并不太想與他待在一塊,不然,又怎會不想認他,一次次的用完后又丟下他。

說什么一時忘了,他才不信呢。

玲瓏喉嚨間微啞,南宮祤的多次提醒,她腦海中也有些模糊的記憶,她對于薛小成,厭煩倒不會,心里卻總有些芥蒂與提防。

大底,是不夠徹底的放心他。

她低首,輕然說道:“我只是不喜人跟著,跟著我的人,都沒什么好下場,如他們所說,我是天煞孤星,??肆H,你還喚我姐姐,不怕自己死于非命么?”

薛小成知道了她那個手下的事,死的無緣無故,好像還挺慘的,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仇家。

聽她這般無端感意,想必難過。

薛小成立即道:“我這么厲害,命硬的很,一定是例外,姐姐你克不到我。”

玲瓏長嘆一聲,難得,還有人這么不怕死的接近她。

異類便異類吧,他是小魔頭,她是禍國妖女,妖魔從來不都是一類人么?

今日閑來無事,隨他去看看也無妨。

便道:“你發現了什么好玩的?”

她被蒙著眼睛,一路都很聽薛小成的話,讓她走哪兒便得走哪兒。

她心里頭嘀咕,南宮祤說決谷寸步難行,隨便一碰就是陣法機關,體會到了才知是真,難怪那些江湖人進不來,怕是連入口都尋不到。

一開始,地面平坦,耳邊還有清澈流水,蟲鳴鳥叫,又過了會兒,似乎下了一個很長的坡度,越往下走,周邊空氣越冷了些。

耳側又突然沒了聲音,寒氣襲來,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冷的,就差結成冰,到底要帶她去什么鬼地方?冰窖?

她冷得直打哆嗦。

薛小成一直牽著她的手,此刻,一股暖暖的熱流從他手上傳來,傳遍她身子,這股暖流挺舒服,她整個人也恢復了平常溫度。

聽到薛小成的聲音:“忘了你沒內力,受不住這樣的冷,姐姐,別松開我的手。”

她點了點頭,不知現在什么情況,道:“現在,可以摘下來了么?”

薛小成解開了她眼上蒙的輕紗,一邊說道:“這個地方,義父不想讓人知道,所以,待會兒離開,還得委屈一下?!?

這么講究?什么地方?

輕紗移除,她感受到一絲亮光,怕刺疼眼睛,緩緩睜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副橫擺在她面前的棺材,棺材由冰凝結而成,而里面,正躺著一個女子,女子全身結了厚厚的一層冰霜!

一眼所見,繞是她再鎮定,也嚇退了半步,好在被薛小成拉住,不然差點掉進后面的冰水里。

她往周邊一看,這里是個冰洞,壁上不知結了多厚的冰塊,而冰塊里嵌入了好多顆大小不一的夜明珠,使得這黑暗無底的洞有了一絲亮色。

玲瓏回過頭,哆嗦了會兒,看著冰中躺著的女子,似乎想確定:“里面……是人?”

“當然是人?!?

她再問:“死人?”

“這樣的冷度,若無內力護身,正常人待個半日都能結冰。”薛小成嘆氣道:“這個女人,死了快二十年,已經死的很涼透了?!?

“……”玲瓏心里苦,喃喃道:“所以,你帶我來看個死人?”

“姐姐,你相信起死回生么?”

玲瓏一瞬間想明白了:“原來,這就是你義父想救活的人,可起死回生,是一件荒唐的事。”

更別論,這女子都死了這么久,若非被冰封住,只怕尸身早已腐爛。

薛小成感慨:“程不識為保年輕,什么方法都試,變態得很,而我義父呢,想求起死回生,天天在那鉆研,跟著了魔似的,更變態。”

玲瓏默然點頭。

嗯,都挺有想法的。

你們這個門派,一個個奇奇怪怪的,都變態的很,包括你。

心里頭嘀咕完,玲瓏道:“你義父奪走的那顆丹丸,在人斷氣前服下,或許還有用,可這女子已死去多年,起死回生,根本不可能。”

按理說,人死后,都該入土為安才是,可白蕭笙在決谷之中尋得這樣一塊極寒之地,將人冰封,如此舉措,已是世間罕見。

這冰中女子,面上雖有層霜,看不清具體容貌,但想來生前也是個秀麗佳人,可惜了。

“你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嗎?”薛小成忽然道。

玲瓏略微猜測:“你義父的妻子,你義母?”

“不是?!毖π〕蓳u頭:“她姓趙?!?

姓趙……

拜入師門,須隱姓埋名,隨母姓。

玲瓏想起這么回事,心里頭掂了掂:“她是……趙祤的母親?”

薛小成點頭,輕應:“不錯?!?

玲瓏輕皺眉,記起昨夜南宮祤說讓她一道來決谷,她以為是來拜謁他師父白蕭笙,原來,他沐浴齋洗,是來見他母親的。

更甚至,也想讓她見見?

心里有說不出的感覺,玲瓏更疑惑了:“南宮祤的母親,必定是夏晟王后妃,宮妃身死,須得入王陵,你義父如此做,不怕惹怒夏晟王?”

“那什么夏王當然是不知道的,偷人這種事,哪能讓天下皆知。”

“偷人?”玲瓏打了個寒顫:“你義父和趙祤母親,難道……是那樣?”

薛小成不知她這副表情是何意,過了半久,才反應過來她說的偷人代表什么,沒好氣道:“想什么呢,你這話若被我義父聽到,指不定怎么發怒?!?

畢竟義父最忌諱別人辱這女人清白。

“我說的是偷尸體,她入殮后,義父把她尸身偷了出來,放置在此處,王陵妃墓,什么都沒有?!毖π〕裳a充道。

玲瓏松了口氣,夏晟王怕是不知道,還有人會惦記一個后妃的尸身,更甚至不惜代價冰封在此處。

她更覺奇怪,斂了眉色:“你義父這么做,趙祤會同意?”

薛小成道:“他不同意,也得同意,他雖主張入土為安,可他又拗不過義父。每年這個時候,是他母親忌日,他都會過來拜祭,不過去年,他沒來,惹得義父生了好大一通氣,還說他如他父親一樣,只知朝堂政事,玩弄女人,不知孝義為先?!?

玲瓏可以很肯定,玩弄女人,定然是指他大選民間,后宮突然多出來的兩個女人,她與章惠妃。

想起去年此時,南宮祤正與她斗智斗勇,外加之清河災情,官銀被劫,他哪能抽得身出來。

她有點不太理解,好似每年過來,只是白蕭笙給他定的規矩。

這個白蕭笙,也不講講人情冷暖。

看著冰中女子,她想了些事。

南宮祤的母親,封號為祈妃。

相較于宸妃而言,這個女子除了家世好,在宮中并不算得寵,夏晟王時期,宮妃居多,外戚龐大,而祈妃的家世靠山趙家,在那時也是大家族,這也是南宮祤年少就被立為太子的原因。

可惜,趙家助夏晟王平衡朝堂,后來卻被夏晟王給……

也就是說,南宮祤外公一家,是被他父王給除掉的,祈妃也因此病逝,自此以后,南宮祤雖仍是太子,但背后早已無勢力。

夏晟王顧念宸妃之子,隱隱有改立太子之意,但端王當時年少,宮中也還有其他兒子,若冒然改立,朝臣阻攔,也必然遭后宮眾妃妒恨,此事便一直擱置。

總之,不論是趙家,還是他這位太子,都是夏晟王除去當時外戚勢力的一手棋子,用完之后還能不帶感情抹掉。

多年后,夏晟王終是肯定了要改立太子,只是,誰能想到,夏晟王當初未能斬草除根,最后被隱忍多年的南宮祤給……逼父奪位!

她明白,太子之位并不好當,他給他三哥擋了所有災難,最后卻要讓他拱手讓位,這怎么肯?

夏晟王與南宮祤,這倆父子之間的關系,不太好。

玲瓏忽的不免問道:“你義父與趙祤的關系如何?”

“還能如何,就那樣吧?!毖π〕闪枞坏溃骸拔伊x父雖對這女人有情,可義父也不是個愛屋及烏的人,你想啊,心愛之人嫁給別人,生了兒子,能收他為徒就不錯了,若換作是我,肯定是眼見心煩?!?

她眉色一深:“這么說,你義父偏愛溫衍多一些了?!?

“不是,義父收溫衍入門,也只是承他母親一個恩情,待他也沒什么多余感情。”薛小成嘆氣:“義父誰都不偏愛,有時狠起來,對我也是動則打罵,我都快習慣了?!?

玲瓏感嘆,果然是個古怪之人。

薛小成看著冰中封住的女子,心中很悶,問道:“可是,姐姐,你說,愛是什么?義父好像一直陷在里頭,它是不是真的能讓人成瘋成魔?”

他問的很認真,抬眸望著她。

玲瓏反道:“你義父打罵你,你會不會怨他?”

“我當然不怨。”

“大概,這也是愛,父子之間的愛?!?

薛小成笑了笑:“不,那是感激?!?

玲瓏正想再說,忽見薛小成偏首,往冰洞口子瞧去。

他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眉目一皺,旋即緊張道:“不好,可能是我義父過來了,姐姐,我們先躲起來?!?

躲起來?

還未反應,玲瓏已被他拉到一個低矮角落的小縫隙里,給塞了進去。

她全身是被冰給包裹,摸著涼透的冰壁,冷的更徹底。

好在,薛小成一直握著她手,給她源源不斷輸送暖流。

薛小成還喃喃道:“該是明天才對,他們怎么今天過來了?!?

他們?

冰冷的洞中,腳步聲明顯,有人到了兩人方才站的位置。

停住,過了許久,沒半點動靜。

她悶的心慌。

怎么,人都不說話的嗎?

玲瓏正猜測他們指誰,耳側傳來熟悉的話音。

“師父,此次前來,除了拜祭母親,我還有一事?!?

冰洞顯黑,她又蹲在暗處,看不到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過了半久,只聽有一個沉穩蒼凝的聲音響起:“霜花淚?”

白蕭笙的手,從南宮祤的脖頸上移開,那里有一朵淡隱淡現的雪色霜花,但又與他之間所見過的不太相同。

南宮祤捋了捋脖子,道:“中毒針之時,我已服用玉長情,原以為沒事,沒想隔了半月之后,會再次復發,這一次,霜花淚凝結極慢,三天了,但我并無不適癥狀。”

這也是,他急著想將茱萸送走的原因,他身體這般,連花忍都毫無辦法,此處又是多處勢力插雜,他怎還能在這混亂局面中護人?

離開晉國,回夏朝,自然是對茱萸最好的保護。

玲瓏這才明白,程不識說的,想與玉長情較量,誰更勝一籌的意思。

誰能想到,他服下玉長情,半月后還能再復發!

白蕭笙加深的面色緩了緩:“雖得了配置秘方,可與你太師父的玉長情相比,我所煉制的玉長情,終究是缺了一味藥引子?!?

“藥引子?是何?可有辦法能弄到?”

白蕭笙淡淡道:“正是因為不知那藥引為何,才無法……”

提到藥引子三字,薛小成握她的手緊了緊,回過頭來看她,對她使勁搖了搖頭,用口型說了幾個字。

不要說,千萬。

玲瓏一眼便斷出薛小成的意思。

她的血很特別,能救人,他義父心心念念惦記著起死回生,若知道這事,絕對會變態得把她剝皮抽筋吸血,再拿來鉆研鉆研。

想想,就很毛骨悚然。

她點頭。

這種會沒命的事,她是不會干的。

白蕭笙道:“程不識的霜花淚,竟已煉到如此之毒,連玉長情都無法克制,這幾日,你在決谷待著,待我想出法子,便幫你解了?!?

“多謝師父。”

南宮祤輕了聲音,轉頭望向被冰封的女子,心中微息。

母親是趙家一個不起眼的庶女,一朝被父王看中,指名點姓要母親入宮。

母親曾私逃過,可最后,心中無法忍受自己的私心,無法割舍趙家,諸多原因還是回來了,入宮是注定的必然。

母親,又何嘗不是趙家為鞏固自己勢力,而送入宮的棋子呢。

母親死時,他才十歲。

那一夜發生的事,常在午夜夢回,他總想起那時父王的聲聲厲責逼問,也記得母親拿起手中長劍時,眼中的剔透晶瑩。

那一滴絕望卻又凝結未落的淚珠,不知會是誰而流。

一夜之后,他沒有了母親,沒有了外公,沒有了親人,可他仍是太子,而父王后宮也仍然繼續充盈,如未發生過什么。

除去趙家又如何,還會有李家王家,那樣的事情,仿佛一直在輪回上演。

他只知,宮中多了一波又一波想生兒子的女人,也多了很多覬覦太子之位的敵人,暗害,劫殺,下蠱,逼著他,去隱忍,去保命,去奪權。

父王似乎很滿意,他越慘越危險被所有人爭對,說明他的三哥便會越安全。

父愛?

這個東西,他從來沒有得到過!

得知母親死訊后,有一個男人,夜入王宮,站在母親靈柩前,看著躺在里頭的人,怔神了很久很久。

那男人說話聲音微顫。

“芊兒,我有能力護你了,可你,怎么不再多等等,就這樣走了?!?

那一瞬間,那個男人似乎白了幾根頭發,衣袍一揮,輕輕松松帶走了她冰冷的尸身。

明知這樣不妥,很荒唐,可他很羨慕那男人待母親的癡情。

若是當初母親不曾入王宮,而是與那男人攜游天下,也許,他會有一雙很好的父親母親,他也會過的自由無慮吧,而不是像現在……

角落里,玲瓏蹲的有點麻癢。

右手被薛小成牽著,她不能動,只能微微挪了挪左手,往旁邊摸索。

壁上冰渣鋒刃,稍不注意,她手掌瞬間被劃了一道口子,傷口不大,但也見了血。

薛小成回過頭來看她,欲說不忍。

這冰洞是長年累月結成,碎渣更是光滑鋒刃,早知這樣都能受個傷,就該讓她躲在外邊一點。

她也很無奈,忍住疼痛,沒出聲。

血,滴在了冰面上。

薛小成突然皺了眉頭,盯著她那傷口,咽了咽口水,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來。

果然,他懷里有異動。

兩只血鼩探出了小腦袋,嗅到了血的腥味,一下子異常激動,躥一聲崩出來。

薛小成想控制都控制不住,眼看著自己的寶貝兄弟女兒奔著她而去。

他內心大喊,別,不要!

但血鼩聞到她的血,瘋狂至極,哪里顧得著自己主人的呼喚,完全不聽,嗅著一絲源頭,找到冰面上血滴的位置,開始興奮激動的允吸了起來。

血鼩允吸的聲音,細細碎碎的。

冰棺面前站著的人,似是察覺這邊異動,沉穩的喝聲傳來:“無塵,給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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