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喬瑾有些驚訝的抬起頭看著喘著氣的小二。
小二大概是跑進來的,現在還喘著粗氣,鼻子上還掛了幾顆汗珠,在寒涼的天氣里散發出一絲不太明顯的霧氣。
“對。”小二喘了一口氣,“幾個官差壓著兩個閑漢,在門口吵吵嚷嚷的,其中一個閑漢還吵吵嚷嚷的說他家丫頭有富貴命,找了個好人家當姨奶奶,一股子牛氣沖天的勁。”
小二說著,還梗著脖子學了一下外面人的神態。
“快把那個死丫頭叫出來,老子姓喬,是她親爹。”
這個小二不過十歲出頭,平時機靈的很,這個時候卻莫名的帶上了一絲憨傻氣。
死丫頭,四丫頭。
聽到小二的話喬瑾的心咯噔一下,一下子就浸在了門外的寒風中,涼了一半。
“他說……”喬瑾噎了一下,語氣艱澀,“他姓喬?是不是一個大概這么高,黑黝黝,穿著一個摞了補丁的黑棉襖,眉頭上一條疤。”
“不對,那人穿的襖子雖然舊了點,但卻是好料子。頭上好像是有個疤。”小二搖了搖頭。
穿上好衣裳也改變不了他是喬父的事情。
一個月之前喬瑾好不容易改變了自己的命運軌道,利用前世的東西賺了些銀兩,生活好不容易有了盼頭,這個時候他卻找上門來了。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這里的。
他是怎么找來的。
喬瑾的臉色有些發白,就連剛才運籌帷幄的敲著桌子的手都些顫抖。
“喬姑娘認識外面的人嗎。”掌柜發覺了喬瑾的異樣,‘’要不喬姑娘你先從后門離開,左右合作的事情我也要先請示一下先生才能給你一個答復,才能簽署契約。”
喬瑾的心跳的有些快,那種恍若溺水的無力感又涌上心頭,掌柜的話她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只覺得自己腦子里轟隆隆的亂響,幾乎將所有的注意都震成了豆腐渣。
“喬姑娘?你還好嗎?”
“啊。我還好。”喬瑾猛地回過神來,用力攥了一下自己已經汗濕的手,略失血色的臉上也鎮定下來,“契約的事情不急,抱歉一些私事擾了您的清凈。”喬瑾站起身來,對著掌柜抱拳行了一禮,就抬腳走出了內間。
前世種種儼然已經成了喬瑾的心魔,這些刻入骨子里的掙扎苦難已經并沒有隨著入住秦府而消失,反而是蟄伏在暗處,一旦時機成熟,便會變成啖人血肉的猛獸,將人連皮帶骨拖入深淵。
現在,喬瑾需要自己親自將這根刺拔出來。
門外的情況遠比喬瑾想象的要混亂的多,幾個兇神惡煞的衙役壓著喬父還有她那個爛泥扶不上墻的表叔。兩人尚且健壯的身子在五大三粗的衙役手里活生生彎成了小蝦米,屈辱又桀驁的梗這脖子瞪著眼絲絲的看著清雅齋緊閉的大門。
“我說官爺,我閨女現在傍上城里的老爺了,到時候我閨女一生氣.....哎,你小心你手里那根死了娘的棍子,到時候我閨女一生氣,你小心你頭上那烏紗帽......哎呸,我都說了老子姓喬,大名喬二....注意你的手,小心磕著你爺爺。”
喬瑾還沒有走出門口,隔著綠竹尚且茂盛的葉子目睹了喬父那副上不得臺面小人得志的神情,一聲聲不入耳的臟話隨著初春扎人的寒風傳遍了半條東西大街。
“閉嘴。”衙役的嗓門比喬父大,一聲中氣十足的閉嘴震得喬父果然閉上了嘴,同時也嚇得爛泥扶不上墻的大樹打了個哆嗦,原本就低著的頭更加低了,險些低到地上去。
“這是怎么回事。”喬瑾深吸一口氣,抬腳邁出了清雅齋的大門。
喬瑾刻意講話的時候聲音比原先低下去幾度,略顯得有些清冷,沒有了原先揮之不去的軟糯的少女音。
“四丫頭,我就說今個早上那個人是你。”喬父聽見聲音之后猛地抬頭,一雙眼里也瞬間爆發出了精明的光,迫不及待的就開口喊道。
“喂,我都說了我家丫頭...不對,四丫頭你怎么穿成這個樣子就出來了,那大老爺對你不好嗎,怎么連個金鐲子金項鏈的也不給你,都當了姨奶奶了怎么還穿成這幅破爛樣子出門....”喬父原先想回頭呵斥壓著他的那個衙役,一抬頭卻是將注意力放在了一身樸素棉布的喬瑾身上。
喬瑾眨眨眼,撇過頭,沒有理他。心里卻是一陣冷笑。
“爹,我最后叫你一聲爹,你是記性不好嗎。”喬瑾用力將眼里酸澀的感覺壓下,猛地一個回頭一雙銳利的眼神就與喬父對上了。
喬父一時間被那雙眼驚了,忘記了回話,腦中也空白了一瞬。
此時的喬瑾既然下定決心要與喬父將關系徹徹底底的斬斷,那自然也就舍棄了那一點微薄到幾乎不存在的親情。
此時的喬瑾一個人站在清雅齋的門口,脊背挺的筆直,一雙眼睛沒有了平時的溫潤,隱隱的透露出一點不常見的狠厲。
剛好經過東西的大街的秦楚正好看見了喬瑾的表情,秦楚想:“有點意思。”但是也沒有想到多呆,畢竟一個女人遠遠不值得他救第二遍。
“我記性怎么了,我看你是皮癢癢了,有這么說你老子的嗎。”喬父先是空白了一陣,緊接著回過味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喪家犬一樣猛地發作,就想像以前那樣去暴打喬瑾一頓。
但是還沒來得及起來就被衙役狠狠的壓了下去,哼哧哼哧的穿著粗氣。
“這位姑娘,這是你的父親?”衙役是個看事的人,喬瑾雖然還是面黃肌瘦,但是能被清雅齋當做客人的小姑娘也不是他們這些小小的衙役能比的。
“不是。”
“老子是。”
“小兔崽子你可別上房揭瓦,老子就算再不濟也還是你爹。”喬父惡狠狠的看著喬瑾說道。
“不是了,”喬瑾搖搖頭,平靜的看向那幾個衙役,“一個月之前他五十兩銀子把我賣了。”喬瑾所說的云淡風輕,自然到好像是在說一個不相關的人一樣,沒有一點的情緒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