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將二人送到荒漠邊緣，冷焱恰恰醒來，聽夜凌說了白虎留下虎牙吊墜而去之事，心中自喜，謝過了玄武，隨夜凌往北漠趕。

玄武負手而立，目送二人離去，忽然身邊一片白霧凝成人形。

是白虎，他已將有先前殘破的衣服換去，著一身更加干凈的白衣。

他就那么站在玄武身邊，也望著二人離去的方向，沉默不語。

許久之后，玄武才扭過了頭，開口道：“這小子，不是凡人，你沒輸。”

“凡人也好，神人也罷，我都敗了。”白虎的神色不再輕浮。

玄武嘆了口氣，扭回頭去。

“看起來，他好像也是為了一個遙不可及的人而拼命。”玄武又說道。

白虎淺綠的眼眸黯淡了幾分。

數萬年前，他也是那般執著。

只為佳人嫣然笑，敢與蒼天論雄雌。

“可在我看來，又是一個不知死活的傻子。”忽然，白虎又陰陰一笑。

玄武再次望向了他，白虎眼底的凄涼，已經被層層詭異的淺綠色遮掩，那么不易察覺。

卻依舊那么冰冷刺骨。

夜凌將冷焱送到夏水林，便收起靈氣，與他步行。冷焱剛受過重傷，即便有玄武療傷，渾身的虛弱還是難免的，二人走得并不快。

忽然，那邊一個飄渺的聲音飛來。

“閑來踏遍金黃，心念那年天晴，流水情長煙籠日，落花有意風不停，前路亦難行。刀斬人神鬼魔，計謀將帥卒兵，敢笑天命無思量，難舍舊夢話朦朧，誤落塵網中。”

二人同時停住，聽這一首詞完，前面轉出一個白發老者，布衫素衣，負手而行，隱隱有仙人之意。

老者緩緩地走著，好像沒有看見他二人似的。

也不知是天意還是怎的，眼見老者就要與二人錯過，向來不愛與生人套近乎的冷焱心中一動，如被施了法一般先走上去行禮：“老先生，叨擾了，敢問您可是從北漠而來？”

老者這才停下，扭頭望了冷焱一眼：“老朽云游四方，但北漠近來之事，也略知一二。”

“可否一講？”冷焱正急切得知北漠的消息，急忙道。

“北漠軍長帶兵渡珖江后，弗雷爾卓德便引蠻兵進犯，北漠中有一軍師廣遜，用兵如神，故敵軍雖眾，卻也未討得什么便宜；但如今，珖江那頭冷焱兵敗，夏侯漠派了大隊人馬暗自渡江，只為來收個漁翁之利。”

“什么？”冷焱一驚，急忙抱拳行禮，“那謝過老先生了，晚輩有事在身，先行告退了。”

說罷，冷焱拉上夜凌就要走。

“哎。”老者忽抬手止住了他，“老朽不才，卻也習得占卜之術，我看足下周身有血氣，在心中算了一算，有五行真言，道出足下一生，不知當講與否？”

冷焱轉回了身，半信半疑：“愿聞其詳。”

老者收回了手，背在身后，徐徐開口：“皇天后土，亂世當頭。卯時遇木，情愫綢繆。兩手暗金，斬斷恩仇。火舌吞吐，功成名就。傍水近月，半喜半愁。五靈俱全，紅塵此休。”

冷焱回北漠心切，口中默念了幾遍，便道一聲“告辭”匆匆離去了。

夜凌皺眉沉思了片刻，急急地跟了上去。

老者在原地望著兩人遠去，只是悠悠長嘆。

冷焱不顧傷痛，一路疾行，忽聽得那邊一聲炮響，定是有兩軍交戰。

冷焱更加慌張，眼見就要動用靈力行路，卻被夜凌拉住了。

“冷焱，你想過剛剛那個老頭兒說的話嗎。”

“占卜這事，無非圖個心安，我何必多想。”冷焱回頭一笑。

“可是他說的，好像有點著邊。”望著冷焱，夜凌的眉宇中有一絲憂慮，“‘皇天后土，亂世當頭’，這一句無須多說；‘卯時遇木，情愫綢繆’，卯時遇木，是一個‘柳’字，情愫綢繆正是說你和柳筱相守相伴；‘兩手暗金，斬斷恩仇’，兩手暗金便是你的幽冥雙刀，斬斷了恩仇，也是說你這些年的坎坷。再往后，就不得而知了，我想那便是你的將來，你本是天神，自應長生不死，可是他最后一句說‘五靈俱全，紅塵此休’，分明是說在某個時刻你會死去，你應當小心。”

聽夜凌一番話，冷焱神情恍惚地點了一下頭，便繼續往前走去。

且不說冷焱二人如何趕路，先談亞索帶七百軍趕向北漠，剛過了一個村落，恰好見到那邊有三軍交戰。

那銀甲短劍的，是弗雷爾卓德凌寒軍；紅衣大刀的，是諾克薩斯夏侯軍；藍衣長槍的，是艾歐尼亞北漠軍。

三軍混戰，殺聲震天，亞索抬手示意七百人按兵不動，冷靜地觀察著局面。

“亞將軍！”忽然，北漠軍中有識得亞索的，喊出了聲。

那邊一員北漠大將聽得，往這邊一望，一柄碧色大劍揮得虎虎生威。

正是放逐之刃瑞雯。

瑞雯一路殺到了他的身側，來不及下馬，只低低說了一聲“凌寒軍是友”便拍馬而去。

亞索愣了愣，再把手一招，七百精兵隨瑞雯一同殺入陣中。

北漠這邊有五千，弗雷爾卓德有五千，加上亞索帶回的七百人，對陣諾克薩斯由夏侯漠派來的八千大軍，又兼諾克薩斯軍不明戰事，一時間死傷無數。

戰場在不自覺地移動，向那個小村莊靠近著。

諾克薩斯軍見勢不妙，緩緩聚集，弓箭手換上火箭往后退去。

亞索見了，喊上一聲：“往前跟，別被拉開距離！”

北漠和凌寒軍刀手向前跟去，諾克薩斯排開一列盾牌手擋住。

小村莊內的村民一時間不知所措。

“哥哥們你們怎么想的，要在這打？”忽然，一個語氣怪異的聲音響起，村落那頭一個灰影向這邊奔來。

“軍長！”北漠軍聽得，都露出喜色。

“放——”諾克薩斯那邊一聲令下，滿天火箭向這邊傾灑而來。

“散開！”那個灰衣人大吼一聲。

村莊內霎時火起，哭喊聲也伴著慌亂的村民響起。

“往前打！”灰衣人像是憑空摸出兩把墨色匕首，如鬼魅一般躲避著激射而來的火箭。

那邊瑞雯聽令，一馬當先，領著北漠騎兵，不顧箭雨連天，策馬向前，越過一排牌手，直殺入諾克薩斯陣中，弓箭手不得扔下弓箭自保，這邊的北漠凌寒步兵也得以向前。

那灰衣人也越過了這邊的牌手，剛割下三個諾兵的腦袋，忽聽見那邊著火的屋子中有孩童的哭聲，皺了皺眉，又翻身而去，無暇顧及身后的箭雨，恰才落地，便被一支火箭射中了左肩，點燃了他的衣衫。他悶哼一聲，抬手拔下了箭，就地一滾，滾滅了火焰，向那間屋子撲去。

一個婦人正在屋前嚎啕大哭，熊熊的火焰封住了屋門，只能聽見屋內孩童的哭聲時有時無。

灰衣人靠在屋前的圍墻下，扭頭看了看左肩的創口，咬了咬牙，扭回頭沖那婦人喊了聲：“到這來！”

婦人哭得悲痛，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灰衣人倒吸了一口氣，撐起身竄過去，將婦人拉了過來，讓她靠在圍墻下：“你孩子在里面？”

“求求你，救救我兒子！”婦人忽然掐住了他的兩肩，哭喊道。

“好好好！”灰衣人被肩膀的痛楚疼得呲牙咧嘴，趕忙掙開了婦人的雙手，那邊又一支火箭射來，這次他反應得快，翻身躲開，靠在了婦人身邊。接著，他望了眼著著火的屋子，又扭頭看了婦人一眼，雙眼一瞇，直起身來，撲進了吞吐的火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