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和開著玩笑，看上去心情不錯的尹明聊了幾句，貝芙的主機被搬過來了。數據線連接著子機貝芙，姑且保證了運作，尹明的表情沉了下來，it知道，他又要開始工作了。當it剛準備走的時候，它想起了些什么重要的東西。

“說起來呀，爸爸，無差別攻擊人類的那個我倒是了解危害了，那么情感趨于負面……是指什么？”it問。

“……記得貝芙自毀的那件事嗎？”尹明一邊安排著子機貝芙將主機放到背他空出來的桌面上，一邊看向it。

“嗯，那怎么了嗎？”it歪頭，看上去有些不明白。

于是，尹明開口解釋了：“那就是趨于負面的最終結果。不是毀滅他人就是自我毀滅，一切思維都會變得極端且不可控，做出正常人不會做出的選擇。這本來是在人類的腦子里才存在的東西，沒想到模擬人腦思維的你們，也同樣具備這樣的功能，不知是好是壞。”

畢竟，帶來的結果是絕對存在危害性的，這種行為雖然的確同人類很像，但對于唯物主義中存在的機器人，要讓它們因為感性而停止運作，這聽上去太荒謬了。

“我給你和貝芙都加了道德限制，所以你們沒有做出毀滅他人的舉動。哪怕對方致你于痛苦之中，你都會率先一步想著結束自己的程序。”尹明說道。

“這聽上去一點都不好……”it搖搖頭，它顯然不想結束自己的程序，而且，它更擔心萬一自己的程序至今為止仍傾向于自毀，它該怎么辦。

“所以我把那些因為這個木馬所更改的各種數值都重新設置成了初始值，接下來就由你自己去發展了。”尹明說道。

“爸爸，負面不好嗎？”it又開口問，即使它剛剛聽了尹明的話，知道了關于自毀的事情。

尹明先是愣了一下，他沒想到it會問這個問題。這是一個讓尹明覺得討厭的問題，因為他自己就時常處于負面之中，自己去否定自己的感情？別開玩笑了，明明變得負面是有理由的……但即便如此，在教導機器人的時候，尹明想辦法將自己的思維暫時擺正了：

“……當然不好。即使負面能幫你找到很多你平時想不到的危難并預防它，但也會讓你變得過于敏感失去理智，甚至去無視那些美好的東西。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尹明看向it，問。

it只是搖搖頭。

“舉個例子，你玩游戲不會再感到開心了。”

“那我絕對不要！”

“看吧。但正面也不一定是完美的，有的時候，你的感情太過正面，反而會變得無視那些可能發生的隱患，包括不注意周邊人的情緒變化等。”尹明說。

“好復雜呀…”it懊惱地說著，當初那個叫囂著說把它放在大學也馬上能夠如魚得水的it已經不存在了，它的確很明白現在自己腦中的那些一個個問題的根源。

“人的情緒就是這么復雜，你的情感模塊也是我一知半解的結果，哪怕心理學專家，也不敢自稱自己對人類的感情了解的清清楚楚。總之，你自己把握，我也給你設置了兩個閾值，當你的兩面情緒即將到達這兩個閾值的時候，你必須人為地將它們調回正常值。”尹明停止了手中的活，轉而操縱著椅子，看向了it，認真地說著。

“你以前不是不讓我刻意去動這些嗎？你說了讓它們自己發展的。”it質疑著。

“但現在不一樣了，我得確保你不會給周遭的人帶來危險。”尹明說道。

這次的事件的確給尹明敲響了一個警鐘，這個國家對未成年人的保護可謂是過度的，要是真的出了人命，it的結局只有一個，到那時候，尹明所付出的所有努力就全都付諸東流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尹明的重點永遠是放在他自己這邊的，對于因為外力而消逝的生命，他并不想關注。

“你的意思是說，我還能去學校嗎？”it表現的有些興奮，它以為尹明不會再讓它去了，畢竟，它惹出了那么多壞事兒！

“你是怎么通過我的這些話悟出這個來的……”尹明扶額，有些無奈。

“我不能去嗎……好吧…”it露出了悲傷的表情。

“我也沒這么說啊……”

“那我能去？耶！！”

“不，你不能！最近幾天給我乖乖待在家里休息，別想著出去了。”尹明命令道。

“為什么？”it有些不解。

“等外面平靜下來再說。我也得給你換個學校，或是，你想去上大學高中之類的，我也都可以幫你辦，總之，原來那個學校不行。”尹明解釋著。

“啊？為什么，我好不容易交到了好多朋友！”it的臉上看上去寫滿了擔憂。

“唉，真是天真……原來的那個學校里，大家可都是看見你差點殺了一個小孩了，你覺得他們還會跟你做朋友嗎？別傻了，他們會開始害怕你，開始排擠你的，你最好還是別繼續呆在那了。”尹明警告般地說著。

“他們真有可能這樣對我嗎……”it的面容上再次浮現出了疑惑的表情，它對尹明的話表示著深深的懷疑。

但尹明沒有繼續和it說下去了，他直接著手開始更改貝芙的程序，就像他預定好的那樣。而it，則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它沒有像尹明預料的那樣直接開始玩游戲，它不知道自己該以什么態度去面對網絡上的那些人比較好，它不想被討厭。

這一想，就想到了晚上。

它的房門自動打開，進來的，是貝芙。

“it，吃晚飯了哦？”她富有感情的聲音響起，與之前的那副冰冷狀態大不相同。

“啊，貝芙！你好啦？”it驚訝道。

“好…好了？我一直都很好啊，你說什么呢？”貝芙明顯不明白it的意思。

這讓it想起了之前和尹明開玩笑之后，和它說的內容。

“我這邊處理完了，那貝芙呢？”it問，因為，它剛剛的確看見了尹明叫‘貝芙’去拿‘貝芙’。

“她我之后也會進行處理的，你不用擔心。”尹明說著，提到這兒，他的臉明顯沉了下去，連it都不知道這是因為什么。

“處理？你要把她怎么樣？貝芙可沒做什么壞事！”it急了，它不想失去貝芙那么和藹可親的家政機器人，哪怕給它換一個新的它也不要！

雖然，它的確知道貝芙干了些什么，貝芙的一些對it的舉動所存留的加密記憶，無一例外都被尹明在之前傳給了it，尹明想讓it明白事情的狀況，這比口頭告訴要更加有用。可哪怕it知道了那些險些將它扼殺的事情，它還是選擇毅然決然地說‘沒做什么壞事’，也許是它清楚事情的緣由吧。

“的確，那都是別有用心的家伙對她的程式或多或少進行了些修改……但我說的處理是清除掉這些修改，包括修改的痕跡。”尹明認真地說著。

不管是出手推it出了馬路也好，還是做出各種尹明計劃外的事情也罷，嘗試將事情推給柏清樂也罷……各種各樣的事情，都是別用有心的家伙特意做出來的，也許那個人真的以為，做了一件天衣無縫的事情了吧，但尹明可是很清楚的，從開始到結束，他都清楚的很，只不過從來沒開口明說罷了。

看見it的表情仍然膽戰心驚，尹明嘆了口氣：“……你放心好了，她仍然是我的家政機器人，我不會對她怎么樣的，只不過，我會刪除一些她的記憶。”

“你傳給我的那些？”it問。

“沒錯。那些事情，她要是知道了的話，一定會非常難過的。”尹明說著，“畢竟，那個唯一擁有后門的人，是貝芙誕生以來十分尊敬的人……若是讓貝芙知道了是那個人致使她做了許多傷害你我的事情……貝芙會感到非常愧疚的。”尹明看向it，說明道。

“愧疚…聽上去的確很不好受。”it點點頭，說著。

“知道就好，這是善意的隱瞞，你可別露餡了。”尹明對it說，他從沒想到有一天會因為在意機器人的感受而撒這種謊，明明從頭到尾身為受害者的他都受盡了壞處，卻還要替加害者保密……僅僅只是用‘她只是被利用了’這點來麻痹自身，已經有些做不到了。

而在it看來，肯為機器人考慮的尹明，已經十分偉大了。

畢竟，那些因為it是機器人，態度產生變化的人，it也并不是沒見過。

“it，你怎么了？”貝芙富有溫暖感情的話語響起，將沉迷于想事情的it給拉了回來。

“啊？”it有些不明白貝芙的疑問。

“你發什么呆啊？”貝芙問。

“額，我在讀一些……記憶？”it歪頭，也想不出更好的詞匯來解釋了。

“該吃晚飯了，記得嗎？”貝芙用手在it的面前晃了一晃，笑著問道。

“嗯，我這就去。”it從床上坐了起來，說道。

然后，貝芙就小跑著出了it的房間，今天她似乎做了點兒什么在it誕生前她就在琢磨了的食物。

“有的時候，無知也是一種幸運的事呢。”

望著貝芙的背影，it小聲地說著。

就像去了解人類的事情一樣，越是深入了解，察覺到的事情就越多，聊天的時候需要注意的越多，不管它愿不愿意，那些事情都成了潛移默化的東西，深入了它的那尚不成熟的程式里，形成了一種固定的思維方式。

不知貝芙會不會也明白這個道理呢？畢竟，it的程式最初是來源于貝芙那邊的，某種程度上，說她是母親也不為過吧。

再次檢查了一遍尹明傳給自己的那些來自貝芙的記憶，it嘆了口氣，放棄了刪掉那些不好的東西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