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還活著,總會有虧欠別人而又償還不了的事;你想去彌補,最后卻發現你永遠也彌補不了。
追憶讀清代魏子安《花月痕》時看到“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便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年華時,他是那么書生意氣的就出現在自己的視野里;第二次見他時,他汗如雨一般從發尖滑落;第三次見他時,他以一身陽光帥氣的裝扮出現在她眼前,邀請她參觀他的籃球比賽。
她合上書不禁微微一笑,想著那時的年華倒也有幾分可愛。只可惜……
想到這些她忽的用手拍打著自己腦袋并警告自己:“既然是放手了的感情,就不要再去回想。一切隨風而過,隨云而散”。
在學校只要是看到年華,她總是會選擇逃避。比如看到迎面走來的年華,她就假裝沒看見,然后失之交臂;明知道他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卻一直在小心的避免與他眼神交互。
有時因為太熟悉一個人之后,無論他出現在哪你都會無意識的一眼認出,哪怕你看到的他全身模糊,你的余光也會很清楚的告訴你是他,不會錯的。
見追憶總是像避開瘟疫一樣避開自己,年華心里很不是滋味,難道在她心里他就那么不堪嗎?
一天,他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約她見了一面,追憶也明白,她和他必須要有一次對話來結束之前的種種。所以,她去了。
咖啡廳里年華問她:“為什么總是避開我?若是覺得愧疚大可不必,我沒那么可怕,也不會對你糾纏不休。”
“我知道你不是那種糾纏不休的人,我只是無法面對你,總覺得是我虧欠了你。”她心懷愧疚的說。
他發出一聲冷笑:“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與你又有何干?你光明正大的走就好,不用顧及我的感受,只要天沒塌下來,我都承受得住。”
“一件事,一巴掌是拍不響的,你若是難受,便就是我造成的。”
“若是為我做件事能讓你心里好過點,你會愿意嗎?”年華趁機提出要求。
“若是為你做一件事能讓你有所解脫的話,我愿意去做。只要不是殺人放火,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之內,我都會答應你。”她答應了他。
見她這么爽快,年華直接說道:“明天下午放學之后我來接你。”
他一話畢,她就明白了他是有備而來,且埋了個坑,等著她陷進去,沒想到自己無意識的就上鉤了。
第二天下午的課一結束,她回宿舍稍微裝扮了一番,沒過多久就看到年華打進來的電話,然后上了他的車。
在車上,年華仔細的打量了她一番,對她厚臉皮道:“這是為我精心打扮的嗎?”
見他喜笑顏開的模樣,她突然變得格外嚴肅:“不是,我這是為了對得起自己而打扮的,與你無關。”
他不會為了這種小事而與她爭執,轉而專注的開著自己的車。車子行駛在路上,他透過后視鏡看著里面的她說:“淡妝很適合你,今天的你很漂亮。”
追憶與他四目相對淺淺一笑:“我知道,但你也不用說這樣的話來夸我。”
“我只是實話實說。”
“你準備帶我去哪?”她很快轉移話題。
“我要帶你去看最美的風景,我要讓你永遠記住我的好。多年之后,當你回想起我來時,我依舊是最好的那個。”
“年華,咱們不說這個,后悔的事就留給以后再說吧!”
車子行駛在山路彎曲且崎嶇不平的路上,到達目的地后,他將車停靠在山腳,拉著她從山腳爬到山頂。
山頂有一塊寬大的石頭,它的上面有可供人入座的白石板,白石板看上去有許多斑點,一看便知是經歷過風霜雨雪、日曬雨淋的洗禮,留下了歲月的痕跡,但絲毫不影響它的美。
追憶坐在白石板上,年華則站在石板邊緣,他放眼環繞四周,看著這空谷幽深的地方,寧靜得只能聽到蟲鳴鳥叫的聲音,突然破口而出:“落日余暉,晚霞浸染;天空廣闊,任我翱翔。”
聽完他的豪言壯語,追憶起身站在他身后側問:“這就是你說的最美風景?”
“對,你覺得如何?”他回頭看著她笑。
“嗯,挺好的。夕陽很美,山很綠,樹很密,鳥鳴的聲音很好聽,尤其是晚霞將這整片天空渲染得很美。”
“清風徐來,吹到骨子里去了,有股透心涼的舒適感。”他閉上眼睛享受著山野的氣息。
她張開雙手與微風擁抱:“這里的風和空氣很干凈,花草很純粹,人很善良。”
“這里綠樹環繞,河水潺潺,人很癡情。這要是放在以前,定是文人騷客隱居的好地方。”他睜開眼看著她。
她微微一笑:“此時的你,竟這般如此的文縐縐。”
突然他將頭湊到她耳邊:“那此時的你有沒有一點開始喜歡我了?”
這猝不及防的親近把她給嚇傻了,突然之間就啞巴了,待她反應過來之后,將他慢慢推開:“沒有,更多的是欣賞。”
許是有些尷尬,年華自圓其說道:“沒事,那一天總會到來的。”
“未來遙遙無期,將來的事誰又知道呢。”
之后兩人并排坐在石板上,沒有任何言語,而是沉默地坐等夕陽西下。
從山上下來之后,追憶說:“既然我答應你的事已經辦到了,那就送我回去吧。”
“這只是一件事之中的一部分,我還要帶你去下一站。”年華并沒有要送她回去的意思。
她準備張口問“下一站去哪”時,他立即堵住她的問話:“不用問去哪里,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后面,他將她帶到了人員嘈雜的酒吧,她無奈的問他:“這就是你要帶我來的地方?”
“是啊,喜歡嗎?”他大聲對著她的耳朵說。
她內心毫無波瀾的說:“還行,湊合吧!”
從她的表情看得出她是不喜歡的,但他卻沒怎么當回事。
之后,他帶她走進一個包間,打開門的那一瞬間,里面所有的人齊聲唱:“祝你生日快樂!……”
“今天是你生日?”追憶像是明白什么似的問他。
他滿臉笑容的點點頭:“嗯,你能來我很開心。”
“干嘛不跟我說,這樣冒昧前來會顯得我很尷尬。”她質問他。
“不需要跟你說明白,你能來就已經是很大的欣慰了。”
見年華帶來了追憶,里面的人就好奇的問:“你們這又算什么關系?難道是又好上了?”
年華將手搭在追憶肩上,灑脫的對眾人說:“朋友,從今往后我們會是最好的朋友。”
他最好的哥們林澤用不相信的口吻問:“真的假的,你說這話我不信。”
年華扯著嗓子道:“話我就撂在這了,信不信那是你們的事。今天,我過生日,大家吃好,喝好,玩好,我請客。”
吵鬧聲振聾發聵,追憶跟里面的人也不是很熟,就獨自坐到角落一隅,那是讓人很難發現又容易忘記的位置。
年華跟大伙兒玩了一會兒過后,就在屋內尋找她的身影,后面發現她就在自己身后的小角落里坐著,心里暗自歡喜。
他從吧臺上拿起兩瓶酒和一包煙向她走去,他將酒與煙放在桌上的同時也落座在她身旁,并認真對她說:“你知道嗎,剛才有一瞬間我好害怕一回頭就尋不到你的影子了。幸好,你一直都在。”
“年華,現在的你,這么年輕,這么的意氣風發,不要因為任何一個女人而讓自己失去原本的自我。我相信,你一定會遇到那個真心待你如初的人。”追憶心里五味雜陳的對他說。
他邊往杯子里倒酒邊回她:“你就這么著急將我往外推?”
忽然,她遲疑了一會兒:“不是,我只是說出心里話而已。”
“如果我說那個人就是你呢?”
“那個人,一定不會是我。”她很堅決的看著他的眼睛說。
他的心又一次被她的話重重戳傷,他沒有接過她的話,而是將一杯酒放在她跟前:“今晚此刻,不談情感,談未來的自己如何?”
“好啊,現狀雖糟糕,然,未來可期。”
他將酒杯舉起要與她喝一杯,而她卻推辭道:“我不喜歡喝酒,更不喜歡酒量不行的人充當包子,然后醉得一塌糊涂。”
“那就單獨敬我一杯,祝我生日快樂!”
聽完這話,追憶立即舉起酒杯對他說了句“生日快樂”之后,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看著年華點著一支煙,她便伸手抽出一支拿在手里把玩著,而后對他說:“煙是個好東西,就是味難聞了點。”隨后放進自己嘴里點了火,抽了起來。
見她抽煙的樣子不像是剛學的,而是有些歷史了。她的這一舉措年華并未感到吃驚,而是有點不可思議問她:“學會抽煙多久了?”
“差不多兩年了,當時覺得每個會抽煙的女孩子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有點故事什么的,認為很酷,所以也去嘗試了一下。誰曾想我一抽便會,一口煙都沒被嗆到。”
“經常抽嗎?”
“還沒有到達那種每天非抽不可的地步,心情糟糕之時偶爾會抽一下,一般都還好。”
“我也挺失敗的,認識你這么久,竟從未去發現你都會哪些東西,亦或是去真正的了解你。”他責備自己道。
“這些跟你都沒有關系,要怪就只能怪是我隱藏得太好,沒有漏出破綻。”
“今天為什么要選擇在我面前暴露無遺?”
“因為你抽煙了,我見不得別人抽煙,只要看到別人抽煙我都會跟著一起。”
他立即將手中的煙掐滅,見她無動于衷且繼續抽煙的樣子,便伸手從她嘴邊將煙奪了過來:“煙的確是個好東西,但在我這你不能抽,我有責任要保護好你的健康。”
酒吧嘈雜,待在里面她也無事所干。于是起身對年華說:“夜深了,我先回去,你們玩得開心。”
“我送你,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他跟隨她走出酒吧。
“我沒關系的,今晚你是壽星不能離開,這么多朋友都在呢。”追憶拒絕他道。
“他們懂我,不用太在意。”
在回學校的路上他突然問她:“即將準備去哪里實習?”
“暫時還沒有想好,再看吧!”她看著窗外的夜景說。
反過來她問:“你呢,想好了去哪沒有?”
他有點哀傷的說了句:“可能會去一個很遠很遠且又見不到你的地方。”
“嗯。”她沉默了。
下車之后,追憶囑咐道:“不用送了,已經很安全了,你快回去吧。”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越來越遠,年華突然下車向她奔去,以閃電一般的速度出現在她眼前,再一次向她提出了條件:“明天能來機場送我嗎?”
“準備去哪?”她很鎮靜的問道。
“墨爾本。”
“那是一個好地方,祝你前程似錦。”她笑得很溫暖的說。
“明天下午兩點的飛機,我會一直等你。”
追憶既沒答應也沒回絕,只是說了句:“我知道了,趕快回去吧!”
在面對做決定時,她遲疑了。這種不痛快的答應與拒絕,反而會給當事人造成更多的遐想和期待,以至于后來源源不斷的感情糾葛。如果決心要了斷一件事,就不要拖泥帶水。
第二天下午她還是去了,就在飛機臨近起飛的半個小時里他見到了她,她就站在他面前,沒有說一句話,只見他在絮叨。
臨走時,他向她展開雙臂:“擁抱一下可以嗎?”
她木訥的走進他的懷里與他相擁,他又再一次在她耳邊私語:“我不在的時候,照顧好自己。煙是個好東西,但我不許你抽,香煙與你的氣質不符。”
當他在過安檢時,轉身又看了她一眼,她還站在原地,眼里流淌出了淚水。那一瞬間,他心軟了,不想走的念頭油然而生。
許是她看懂了他的心思,瞬間消失在了人群當中,不給他有反悔不去墨爾本的機會。
見她像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在了眼前,他大概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要為了任何一個女人而放棄了自己青春和未來,這么好的年紀就應該好好努力奮斗才是。”
他走了,她親自送走的。看著天上的飛機,她在心里說了N多次“一路順風,一切從頭來過,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