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云香樓回府，慕之珩便去拿了琴，卿綰就坐在他對面，撐著下巴望著，方才多喝了幾杯，臉上還泛著粉紅。

“想聽什么？”慕之珩做好了姿勢，問她。

卿綰起身湊到他身邊，她不太勝酒力，腦袋沉沉的，腳步有些虛浮。

“頭疼了？”慕之珩拉她坐下，由她調(diào)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懶洋洋地靠著。

卿綰晃了晃腦袋，有點(diǎn)兒傻，“不疼，只想靠你近些，曲子你彈什么都好，不然你就猜猜我想的是哪首曲子？”

慕之珩無奈伸手點(diǎn)了點(diǎn)身邊人的臉蛋，輕聲細(xì)語道：“那你聽好了。”

屋子里的燈光照得此時的琴面很亮，輕輕地，那雙修長的手一按一撥，琴聲柔得像羽毛，撓在卿綰心上，癢癢的。

慕之珩的手肆意地在琴弦上跳動，輕重緩急，全在一個“律”字。很快，卿綰便聽明白了這曲子，是她最喜歡的《錦鯉抄》啊。

“一猜就中，一點(diǎn)兒力氣也不費(fèi)。”琴聲漸漸轉(zhuǎn)停，卿綰像是醉了，伸出食指戳了戳慕之珩的手臂，嘟囔著。

“你的喜好，我若是不知曉，才是不對。”慕之珩將手臂從卿綰的環(huán)抱中抽出，自后擁著她。

“貧嘴～”這樣說著，卿綰卻還是開心極了，傻傻地笑了兩聲。

慕之珩有些無奈，低頭再看的時候，卿綰已經(jīng)紅著臉?biāo)耍粑鍦\。

緩慢起身，叫人收了琴放好，他輕輕地將手臂穿過卿綰的腿彎，朝著絮竹軒去了。

卿綰很乖，哪怕慕之珩彎腰替她蓋被子的時候都睡得極好。

忽地，她張了張嘴，聽不清她含糊地囈語，慕之珩便湊近了些，像羽毛的氣息灑在耳畔，有些癢。

“母后……”她說。

慕之珩轉(zhuǎn)了臉，在卿綰的額前落下一吻，說：“安心睡吧。”

這話果真有效，很快，卿綰便安靜了。

絮竹軒外，慕之珩靜靜站立許久，久到陸羽靠近他的時候，都覺得有些涼氣。

“王爺，很晚了……”陸羽說。

“明天，我去趟天庭。”

“王爺！”陸羽的語氣帶了焦急。

“無礙，為了綰綰，我總要面對的。”

卿綰起身的時候，紅箋早已經(jīng)將早膳和醒酒湯備好候著多時了，見她醒了，才端起過來。

“王妃娘娘，喝點(diǎn)兒醒酒湯吧，王爺說您今兒起來了肯定會頭疼。”

卿綰笑著接過，那隱隱的不適感證明慕之珩說得不錯。

“王爺人呢？”乖乖喝完，卿綰移步到桌前，邊問邊示意紅箋一塊兒坐下用膳。

“王爺一大早便出門辦事了，說不準(zhǔn)得傍晚時才回來。”紅箋把筷子遞給卿綰，回她。

“這么久啊。”

卿綰下意識的回答，紅箋卻突然笑了：“王妃娘娘可是對王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

“快吃你的吧！”卿綰知紅箋是打趣，夾了塊糕點(diǎn)就往她嘴里塞。

紅箋被弄得一愣，卻笑得更開心了。

明日就要大婚，整個辰王府不似一月前的急忙，倒越發(fā)變得井然有序起來。

飯后，卿綰在花園里遇見了陸羽。

她有些發(fā)愣：“陸羽，你怎得沒跟著之珩一道去？”在她的印象里，如非必然，慕之珩身邊陸羽總是在的。

“王爺說無須屬下一同前往。”陸羽拱手，畢敬回道。

“那他去了何處？”卿綰又問。

“王爺…并未告知。”陸羽的話里有極短暫的停頓，卿綰像是沒有察覺，點(diǎn)點(diǎn)頭就讓陸羽去忙了。

轉(zhuǎn)身，卿綰也走了。身后，陸羽看著那抹離開的背影，松了口氣。

天庭。

“你來了。”王母背立于琉仙鏡前，像是特地等候。鏡中，映出了身后的慕之珩。

“是，之珩見過王母娘娘。”一襲白衣，慕之珩看向王母的眼中只是平淡。

鏡前身著華服的女人轉(zhuǎn)了身，看著眼前的人許久開口：“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慕之珩的眼中有些許波動，可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他深呼吸一口，輕聲回應(yīng)。

一句好久不見，周遭都像是被施了定咒，連同當(dāng)下的二人，竟相覷無言起來。

王母的眼中有些愧疚，她的嘴唇動了動，卻還是什么都沒說。

似乎，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慕之珩自然看到了，他只是微微垂了眸，說：“王母娘娘，今日我們能夠再相見，我想也是必然，因?yàn)槟蔷U綰的母親。我來找您，就是希望，您能夠來見證我和綰綰的大婚，她雖不提，但我知道這是她心之所想，便替她圓了這愿。”

“你……”

當(dāng)年的事，畢竟太過沉重，慕之珩的一席話，卻讓王母更加愧疚。

自從事情發(fā)生后，她幾度用琉仙鏡看過兩人的情況，環(huán)境的改變并未帶走任何屬于他們彼此的感情與默契，每一次，自家女兒總是笑著的。

眼前的男子，似乎從始至終，都將綰綰放在第一位的。

她當(dāng)年，都做了什么啊！

“王母娘娘，之珩希望您不要執(zhí)著于過去，當(dāng)下才是最重要的。”

終于。

王母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或許你說的是，你們的大婚我會去的。”說罷，她伸手點(diǎn)了點(diǎn)慕之珩的方向，更準(zhǔn)確的說是那手腕上的圣水珠。

看著圣水珠開始隱隱冒著金色光澤，似乎較先前更透亮了些，很快便恢復(fù)了平靜。

慕之珩不解：“您這是？”

“你雖知如何打開仙凡之界的大門，可如今你這一身凡骨入天庭定會遭反噬，我在圣水珠上施法加了護(hù)盾，往后你便可安心自由地出入天庭。”王母解釋道。

這一舉動，慕之珩還是有些動容的，不管以往如何，現(xiàn)在王母是真正不再反對，并且為他著想了。

“之珩，謝過王母娘娘。”

“過去，是我的錯造成了你和綰綰的痛苦，我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彌補(bǔ)，之珩，我也不奢求你叫我一聲母后，如今，作為一個母親，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夠幸福。”王母似乎是想拉慕之珩的手，可最終還是放棄了，自顧自地說著。

慕之珩嘆了口氣，說：“王母娘娘，事情已然發(fā)生，我們都沒有辦法改變了，我也了解您有您的立場，既然我今天選擇來見您，便是打算不計過往的，如今綰綰失憶，我倒慶幸許多，只希望她永遠(yuǎn)不要記起。”

“如果真到那一天，我會接受所有結(jié)果。”王母說，話里，還有像是預(yù)見結(jié)局的悲涼。

……

慕之珩沒有說話，如果真到那一天，綰綰會怎樣？他不愿想，也不敢想。

算算時間，凡間快要傍晚了吧。

“如此，之珩會和綰綰在凡間等著您。”事已辦完，慕之珩便要回去，王母自然相送。

“之珩，你……恨我嗎？”那句忍了許久的問話，終于還是在慕之珩要進(jìn)仙凡之界時問出了聲。

“我想，您似乎不明白我說的，該是不恨了。”慕之珩并未轉(zhuǎn)身，他的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抬腳便走進(jìn)界門，留下這句話。

王母聽了，有些許的釋然，在界門前停留了片刻，便回去了。

不多時，空無一人的此處，卿綰的身影悄然而至，她不傻，她聽出陸羽的話有所隱瞞，便才裝作若無其事地回房。

實(shí)在放心不下的她用仙法想尋一尋慕之珩的位置，竟發(fā)現(xiàn)他身處天庭？！

之珩，也是神仙嗎？可為何她在他身上捕捉不到一點(diǎn)氣息呢？

雖有疑惑，心下卻更擔(dān)心起來。急忙趕上天庭，不想?yún)s在仙凡之界聽到了他與母后的對話。

恨？

究竟是何事竟讓母后這般詢問？

似乎…當(dāng)年的事情沒那么簡單啊。之珩和母后到底隱瞞了什么？

這樣想著，卿綰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