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獻膳
- 料峭春歸
- 陌上阿九
- 3057字
- 2018-09-14 14:48:34
“小姐,等等我!”
白若見許沅與亓王說話,便遠遠站著并不上前干擾,然而沒多會兒的功夫,許沅似是貼近亓王耳語了什么。白若不知自家小姐說了什么,只遙遙見得亓王面色莫測,神色難明。
白若正欲細看,許沅卻退步自亓王身側離去,白若只得急急小跑跟上。
白若跟上許沅,順了氣息方問到:
“小姐與亓王說了什么?怎的我看亓王臉色有異?”
許沅不答,只展顏笑道::“白若,我聞太皇太后昨日多食用了些糕點,竟贅胃積食,腹脹難忍,早膳什么都用不下。你先備上麥芽、三楂與焦神曲等物,我們?yōu)樘侍蟀疽环萁谷筛桑 ?
白若腳下一滯,疑到:“熬羹?”
白若疑惑之后,腳上帶風跟上許沅復問到:“小姐,焦三仙羹是什么?”
“就是尋常解食消化的食膳。”
白若不語,只心里納悶:小姐何時下過廚房又何時會熬制羹湯了?
解了多日心中疑慮,又沖亓王發(fā)泄了心底的抑郁憤懣,許沅現(xiàn)在只覺得腳步輕盈,心情舒暢,并未注意白若時而看過來的眼里,堪堪閃過揣測耽慮之神色。
太皇太后宮內,幾位皇子與四公主八公主,另有四公主七皇子之表親、禮部尚書之女應萱都在,兄弟姊妹間說鬧著,逗得太皇太后咯咯直笑。
沁芳走到李嬤嬤跟前,以手掩唇耳語。
李嬤嬤點了點頭,俯身向太皇太后稟道:“娘娘,許小姐求見。”
許沅?太皇太后聽得這個名字不由自主的往諸皇子那邊看去。
許沅,是個好孩子!
“你去請她進來。”
李嬤嬤微愣片刻,立即答喏向外邊走。
朝銘顥朝銘宸等人相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是不解與詫異:來者何人,太祖母竟勞李嬤嬤前去接迎?
許沅見得李嬤嬤,忙向前施禮:
“嬤嬤!”
李嬤嬤不敢正面受禮,略往旁移了幾寸步回禮:“太皇太后知是許小姐來了,很是高興!小姐有請!”
“嬤嬤請!”
客套完,許沅帶著白若跟在李嬤嬤身后向殿內走去。
“給太皇太后請安,太皇太后萬壽金安!”
許沅進入殿內,在殿中向太皇太后跪下叩頭。
“起來,快快起來!”太皇太后看到許沅,面上越發(fā)高興。
李嬤嬤攙了許沅起身,上前回到太皇太后身邊。
許沅對著皇子公主們見了禮,又與一邊的亓王見了禮,這才面向太皇太后:
“許沅聽聞太皇太后早上微恙,不曾飲食,特熬了焦三仙羹,萬望太皇太后能嘗一嘗。”
“哦?”太皇太后略顯驚訝道:“焦三仙羹?”
許沅自白若手中接過托盞呈與李嬤嬤。
李嬤嬤親自揭開盅蓋,看到許沅所說的——焦三仙羹后,抬眼望向太后。
許沅雖遠遠站著,但也能看出李嬤嬤嚴重的征詢:此物能吃嗎?太后還是不要嘗了吧?
倒也不怪李嬤嬤如此反應,那焦三仙制的湯帶了焦黃,許沅無奈,只得加了黃棗切丁覆上,單單一眼看去,確實令人提不起食欲。
許沅自己也在賭也在探,賭的是太皇太后就算看了無感也會淺嘗一勺,探的是太皇太后對那人的關懷是否切實。
許沅不知道太皇太后為何獨獨對許沅自己格外不同,后宮那么多小輩,為何讓許沅隨侍身側,為何獨許沅可與之親近,明明許沅心思不謹,行事不圓,為何她還是一直扶持照顧許沅?
也許是因為,所有人都知那人處境,避之唯恐不及的時候,唯有許沅,不懂朝局風向,曾一力責己免了他的禍端。
所以昨夜,她再度維護。其一是所有意外確與他無干;其二便是、她也想知道,太皇太后對她所有包容照顧,是否是寒潭之事,她的無心辯護,曾解他圍困之境!
前塵種種,總要有個合理的解釋。
“我嘗嘗。”
太皇太后從李嬤嬤手中取過銀匙,小舀一勺放入口中。
眾人屏息以待,許沅卻暗自松了口氣。
因為他,太皇太后愿意給許沅這個面子,即使這羹粥難以下咽,也會給許沅一個體面的臺階下。更何況,許沅自信,這焦三仙視覺效果雖差,但是只要太皇太后試過之后,定能開胃暢食,最多個把時辰,也能消除其腹中積物。
這一局,她賭對了!
“嗯?”酸甜可口,軟糯適宜。
殿中眾人聞得太皇太后驚詫,皆一臉關懷的緊張注視著上座。當然,也有人幸災樂禍的暗向許沅撇嘴。
“娘娘?”
李嬤嬤不解。
太皇太后不應,又持勺吃了數(shù)口方才停下。
“好孩子,這焦三仙都有何物?”
許沅不理眾人異色,平靜答道:
“是麥芽、山楂和神曲,將其各自炒黃,噴灑清水取出曬干備用。使用時將其三味勻放入鍋煎制出水,去渣入米,大火煮開小火慢熬,待得八分熟時取紅棗切丁入粥。成品出來后撒上芝麻便是焦三仙羹了。”
四公主聽罷噗嗤一笑:
“太祖母,這許小姐好心思,連‘三仙’這樣妙的名兒都脫口而出,可見對老祖宗著實殷勤。”
說完便掩嘴輕笑。
“四公主謬贊了。許沅笨拙,哪里取得出這樣好的名兒來?這是古方膳食上所著,許沅不過依樣畫葫蘆而已。”
對于四公主的嘲諷許沅懶得搭理,她本身就是在討好太皇太后,要與其較真辯解,倒免不了落個下乘。
“哦?原是膳食古方。不知這古方叫甚名字,我等也好學習一二?”
四公主咄咄加問。
“公主這倒難著我了。此方是我在街市外攤上的閑散文集上偶然看見,因‘焦三仙’之名故而多看了幾眼,后來每每多食腹脹之后便按之煎水服用,確實有益。是以許沅才敢斗膽熬羹獻上。可要細想這方名……”
許沅偏頭皺眉看著四公主,一副思量模樣。
“只依稀記得有‘膳食譜’三字。公主若想知道,不妨請教醫(yī)藥局的大人們,他們見多識廣,博聞強識,定能說出這古方出處。”
四公主還要說什么,二皇子忙笑著道:
“《本草綱目》有言:麥糵、谷芽、粟糵,皆能消導米面諸果食積。”
七皇子接著道:
“山楂和神曲可助開胃消食,散沉滯之氣,此三物并用煎水熬粥,卻是極好的治療飲食積滯癥方。”
“二皇子,七皇子博識!許沅不知這些藥理,只是自己用過可行,便也就忝顏熬制,但求能為太皇太后分擔罷了。”
太皇太后見他們?yōu)檫@一份粥引證論證,樂得又多添了幾口,直把碗大的小盅食盡見底。
四公主說不過許沅,向太皇太后告了禮離開。
陸續(xù)的,其余人也借由告退。
亓王上前:
“皇祖母,軍中多事,定瀾也先行告退。”
“你且慢著。”
太后說完對李嬤嬤使了個眼色,李嬤嬤便點頭向后殿去。
“我前幾日得了個護心鏡,橫豎在我這兒無用,你等上片刻容嬤嬤取來。”
太皇太后既已發(fā)話,亓王便道謝立在一側等候。
“沅兒,你過來,到我這兒來。”
許沅望著太皇太后,眼里一片迷茫,腳步卻不自主的往上座走去。
這個感覺,這樣的說辭,她是如此熟悉,甚至,懷念和依賴。
“你告訴我,為何替亓王辯解?”
許沅仍是迷茫的望著太皇太后,不解的問到:
“辯解?我沒有啊?亓王需要我辯解什么嗎?”
許沅看看太皇太后又看看亓王,不明白太皇太后所說。
太皇太后定定的望著許沅,許久后笑了:
“沒什么,我是說昨晚之事。”
許沅眼神一亮恍然大悟到:
“啊,太皇太后是說昨晚之事!那本來也沒什么,昨夜之事本與亓王無關,若非受我拖累,王爺也不會無辜落水,倒是我,應在此再次謝過王爺。”
許沅說著,向亓王遙施一禮。
太皇太后呵呵笑到:
“你這孩子,我很是喜歡。你以后,也隨他們喚我一聲‘祖母’可好?”
許沅當即跪下:
“蒙太皇太后厚愛,許沅不敢!”
以前,許沅好歹算是其曾孫媳,喚其太祖母無可厚非,但現(xiàn)在,她有何資格?
亓王也不由怔愣,依太皇太后的意思,莫是要將許沅賜配與哪位皇子?
“有什么不敢的,誰敢聒噪自有做祖母的我為你做主。”
太皇太后說著將許沅扶起來。
許沅哽咽……
“是!許沅謝過太...”
‘太祖母’幾乎要脫口而出,可許沅到底堪堪哽咽止住,緩緩換過‘皇太后’三字。
太皇太后見許沅雖詫喜她這份額外的恩賜,感動哽咽之余卻仍定了神色不逾分寸,適才隨口不值當?shù)钠o這時到切切實實的有了幾分真心。
說話的功夫,李嬤嬤已取了護心鏡出來交與亓王。
許沅看去,那護心鏡黑沉沉的一塊,微微透著寒光,顯然是釆上好的玄鐵鑄成。
亓王接過護心鏡再次謝過太皇太后。
“好了,你們都回去吧,我困著,該午休了。”
太皇太后說完,就著李嬤嬤的小臂向后殿行去。
“恭送祖母!”
“恭送太皇太后!”
許沅與亓王目送太皇太后消失在徑頭,二人才向著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