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來到后廳，伊蓮娜示意諾思坐下慢慢聊。

“有什么事嗎？”諾思說道。

“也沒什么大事，”伊蓮娜還沒坐穩，忽然又站起身來，走到了諾思身邊，“別這么緊張嘛，姐夫。”

“喂，你不是真的當真了吧。”諾思尷尬地笑了笑。

“當然不會，”伊蓮娜說道，“我怎么會讓姐姐年紀輕輕就守寡呢。”

話音剛落，伊蓮娜已經將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在開什么玩笑……”諾思強作鎮定，想要推開她的匕首，“我可不想娶阿萊莉小姐。”

“你的余命還有幾年？”伊蓮娜說道，“我可不大清楚米德加爾特那邊居民的壽命，或者說，你的命可能在下一秒就沒有了。”

“你在說什么？”

“不要裝傻，”伊蓮娜的匕首逼得更近了，“聰明人是裝不成傻子的。我不行，你也不行。”

伊蓮娜說著，攤開了沒有握刀的手，半塊綠寶石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橫斷面反射的光此刻像劍鋒一樣兇險。

“姐姐可能不知道，但是我可還記得這個東西，”伊蓮娜的拇指和食指捏著寶石，眼神透過通明的晶體觀察著諾思，“在那場試煉上，那個人類女孩帶著的就是這個吧，不過被我的傀儡給踩碎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這是最愚蠢的敷衍方式，”伊蓮娜的刀子又挪了一寸，諾思的皮膚已經開始滲血了，“你已經被嚇傻了嗎？還是說你另有所圖，你我都清楚，你是有能力壓制我幾秒鐘的，但是你為什么一直要自己這樣被動呢？”

“好吧，”諾思嘆了口氣，“你比你那個姐姐聰明多了。”

說罷，他露出自己的左手，像撕去一張陳舊的貼紙一樣，撕下了上面的皮膚。

隨著那層正在腐化的精靈皮膚的脫落，諾思的外型像被重塑的泥人一樣發生著變化。

很快，黑色的皮膚被微微泛黃的膚色所取代。

銀色的長發變成了黑色的寸發，尖尖的耳朵也消失了，藍色的瞳孔變成了最初深邃的黑。

“你……”伊蓮娜愣了一下。

“不用看，已經斷掉了，”諾思抬起空蕩蕩的袖口，“我自己砍斷的。”

“你這副狼狽的模樣我看著挺開心的。”伊蓮娜握緊了匕首，“能夠親眼看到你的死相會讓我更愉悅。”

“你不會殺我的，”諾思說道，“無論你能或不能。”

“你在測試我的膽子嗎？”

“這是我自己的分析，”諾思放下了手臂，“你們在這里停留不了多久了。今天早上就可以看出來，很明顯那群人并不喜歡你們姐妹幾個，或者說是你們藏著的孩子。你們想要米德加爾特的土地，也是為了在那個陌生的空間重新找一個可以隱藏他們的地方吧？”

“這些不是你需要操心……”

“我也不了解精靈的壽命，”諾思說道，“不過我聽說蒼穹會徹底占領內部被腐化的亞爾夫海姆就用了上百年，要徹底占領還是鋼板一塊的米德加爾特需要的時間只會比它更多。這段時間，足夠那些孩子長大了吧？不過，現在你妹妹的那些上司似乎連這點時間也不愿意給你們。”

“夠了。”伊蓮娜的手有些顫抖了。

“我不是為了幫你，但是我或許可以幫助那些孩子。”

“你來這里有什么目的？”伊蓮娜跳過了應有的客套，收回了刀子。

“救一個人，”諾思說道，“這也是我的條件。”

“我對這筆交易有點興趣。”伊蓮娜放下刀子，坐到了他的對面。

…………

…………

“這個就是附近森林的地形圖，還有周圍囚禁努力的地方，”一個身形枯槁，但是眼睛依舊有神的精靈在一張剛剛畫好的圖紙上比劃著，“礦山，決斗場，農場……”

“這就是精靈的記憶力嗎？”杰西婭驚嘆道，“難怪我在米德加爾特一點都找不到世界聯系斷開之前留下的精靈族痕跡。”

“將智慧刻在石頭上或是記在書本里，都是為了讓它們得以不朽。而精靈族早已沒有了可以容納這些有形之物的處所，我們唯一剩下的，只有我們的生命，用我們超過其他世界存在的生命來將過去延續下去。”

“真讓人羨慕……”杰西婭說道，“我也想要足夠的時間去研習世界上的一切。”

“聽著，這個世界是永遠無法洞悉的，”西塞斯忽然嚴肅了起來，語氣中帶著無法模仿的滄桑，“我們的生命也許更長，但是所有生物的承受能力都是有限度的。我們存在得越長，心里積累的負荷就越多。時間不會淡化任何東西，它只是加重記憶份量的砝碼。我們中間有很多精靈，他們的記憶里都承載了上百年的困難和對于生命的疲憊。經歷得太多，以至于讓他們對此刻的存活都會產生厭倦。”

“那你們為什么還想回去？既然活著沒意思，在哪里不都一樣了嗎？”賽琳忽然問出了一句很不合時宜的話，杰西婭不知道她是無意的還是故意的。

“為了未來，為了還沒有感受到生命的樂趣與苦難的孩子。”西塞斯看著面前的草圖，“為了未來那些孩子或有或無的希望……”

杰西婭忽然注意到角落里蜷縮著幾個精靈族的孩子，他們看起來那么弱小，除了外貌，和人類的孩子沒有任何差別。

也許哪里都有不平等的現象，但至少在米德加爾特，所有人都有生存的機會。他們都有資格享受平靜，享受與生俱來，上天賜予的恩澤。如同王子可以日光浴，平民的孩子也能曬太陽一樣。而現在，這些孩子在最天真的年代里，卻要蝸居在這樣狹小陰暗的樹林中，山洞里，永遠不知道自己下一刻面對著怎樣的危險。永遠不知道生命會在哪天結束。

“說說你們的計劃，”賽琳走到了桌前，拔出自己的刀子插在了圖紙上，“我也想快一點找到諾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