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急探中哪里還有一絲木訥之色,轉瞬之間翕張的五指已經臨腰。
陳洪范沒想到他說動手就動手,一時閃避不及被抓了個正著。
“哎喲!”
未等他的驚呼聲落下,急沖的顧秋紅已經凌空躍起,雙手攀上了他的雙肩,旋轉纏繞中雙腿輕提,倏忽之間已經夾住了他的上身,不待陳洪范反應過來,一個烏龍絞柱就把他凌空夾摔在地。
“咚?!?
隨著落地的悶聲響起,顧秋紅刁住他手臂的右手徒然翻轉,一股強烈的劇痛襲來,周身的力道也在這樣的劇痛中散盡。
“啊!”
陳洪范一聲痛嘶,欲作垂死之爭,猛然爆發的力量差一點讓顧秋紅沒有壓住,他反應迅速,雙腿如靈蛇般纏上了他的腰身。
力道在巧勁中生根,雙腿在交叉里結成了鎖扣,南派洪拳中的纏身鎖果然名不虛傳,陳洪范再也動彈不了分毫。
空出的手掌如巡視領地的老鷹般在半空中盤旋,顧秋紅的話語極盡誠懇。
“還請陳將軍忍著點,孔將軍命令我一定要打足十八下?!?
不待陳洪范阻止的話語出口,碩大的手掌已經劈頭蓋臉的落在他的右臉上。
“啪”的一聲巨響,終于讓看熱鬧的許久溟回過了神來。
“放肆,快快住手?!?
“啊?”顧秋紅的第二掌被許久溟的一聲大喝驚在了半空:“哦!”
他聽話的放開了陳洪范,拍拍屁股爬起身來,聳聳肩說道。
“你比孔將軍大,聽你的?!?
許久溟看著這個莽漢好一陣無語,可是這敏捷的身手又讓他有種說不出來的喜歡。
陳洪范在軍中也算是個高手,沒想到被這小小信使三拳兩腳就放倒在地。
他望了一眼臉龐被扇腫了的陳洪范,搖了搖頭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倒霉的陳洪范捂著臉站起了身來,無法遏制的憤怒竄上了心頭,他大聲暴喝。
“找死,你這匹夫?!?
“哈哈...哈哈!”
顧秋紅見他似乎有些不太過癮,忍不住兩眼放光,拍著手掌哈哈大笑。
“你還欠我十七下。來來來,讓我打完了回去交差。”
“你!”
見顧秋紅好似一條按不住的過年豬,或許是身體的本能反應,嚇得他趕緊往許久溟的身后一縮。
在吵吵嚷嚷的呼喝聲中,兩個壯漢開始了繞柱而走。
充當柱子的許久溟實在看不下了,釋放了一軍主帥之威嚴,才堪堪把莽漢給攔住。
顧秋紅滿臉的失落,拍著手掌喋喋不休,大呼:“不夠數??!可惜,可惜了!”
望著他這副憨傻中還帶著無賴的模樣,許久溟無奈的選擇了息事寧人,安慰了陳洪范兩句,揮揮手讓滿臉委屈的他暫且退下。
顧秋紅繼續裝著傻說道:“小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孔將軍交待過,若是許軍長要懲罰的話我就乖乖的受了?!?
許久溟見他張口一個孔將軍閉口一個孔將軍,忍不住哈哈大笑,看起來這憨子還是挺忠心的。
“你是奉了孔元瑞的命令而來,要罰自然也是罰他?!?
顧秋紅撓了撓頭滿臉的憨笑。
“看不出來,你人還怪好的賴。”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心情沉重的許久溟被他這憨傻的模樣逗的大笑了起來,忍不住玩心大起。
“你不用回去了,跟在我身邊,我給你封個大將軍怎么樣。”
顧秋紅聞言搖了搖頭。
“不行,我還要回去給孔將軍回信呢,萬一他等的著急了怎么辦?!?
“自然有人代替你回信,你安心的留在這里就行了。”
顧秋紅咬著手指頭思考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
“孔將軍還在打仗呢,我得留在他身邊保護他?!?
許久溟沒想到此人如此忠心,一時間賞識之情溢于言表,更加舍不得放他回去了,可是十憨九犟,此時的顧秋紅更是比驢子還犟,那里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動的。無奈的許久溟只能退而求其次,他大笑著說道。
“既然你放心不下孔元瑞,那這樣,我給你封個大將軍,等孔元瑞與我合兵一處時,你再到我身邊效力,如何!”
顧秋紅咬著手指想了半天還是沒有點頭,許久溟有些急了,問道。
“你說,你喜歡什么,我送給你怎么樣?!?
聞此言,顧秋紅終于表示出了適度的欣喜,他偏著頭問道。
“真的?”
“哈哈!”見他終于露出了一絲縫隙,許久溟大笑:“君子無戲言,你但說無妨。”
顧秋紅的神情開始變得非常興奮,只見他手舞足蹈的比劃道。
“我要那個,就是那個!”比劃了半天又不知道怎么說,于是在中堂里四處尋找,終于找到了一根木棍,只見他端在手中比劃著說道。
“就是這樣。“端起的木棍在身體有規律的痙攣中,顧秋紅的嘴巴化身為全速噴射的馬達:”噠噠噠噠!”
馬達停歇,又急急的指著棍子前端說道:“這里,這里還冒火!”
這要是還看不明白,那許久溟豈不是個傻子,只見他突然臉色大變,陰沉著聲音問道。
“這個東西你是怎么知道的?”
顧秋紅撇了撇嘴說道:“這有什么不知道的,我還打過好多次呢,只是孔將軍說...他也沒有多余的給我。”
“還打過!”
“當然打過,不信你拿一把來我打給你看,孔將軍說我打的可準可準了?!?
聞言,許久溟沉思了一番,孔元瑞絕不是莽撞之人,不是他絕對信任的人斷斷不會讓他把機槍拿著玩。
孔元瑞對他忠心耿耿,他信任的人自然也是自己信任的人,想到這里不由的有些釋懷,叫人拿來了一把機槍,然后把顧秋紅帶到了靶場。
許久溟大手一揮:“來五發!”
顧秋紅滿臉興奮的接過機槍,隨著槍聲響起,五發子彈全部沒有脫靶,雖然成績不是很理想,但確實在新手中算是打的非常不錯的了,看來此人并沒有說謊。
回首間,只見顧秋紅剛剛還對著槍靶的槍口,居然在他沉思的時候指向了他的胸口。
而掛在嘴角的一點淺笑,讓人禁不住不寒而栗。
許久溟大驚失色一步跳開,徒然間冷汗遍布全身。
“大膽!你想干什么!”
一聲大喝把顧秋紅嚇了一跳,他一如既往的撓撓頭問道:“什么干什么?”
許久溟緊盯著他的眼睛,希望能找出他的破綻,又希望只是自己太過多疑。
良久,見他依舊一副憨傻的模樣,方才收斂了表情沉聲問道。
“孔將軍沒有教過你槍口不能指人嗎?”
“沒有啊!”
被嚇了一身冷汗的許久溟忍不住啐了一口:“他娘的,這個孔愣子?!?
說完劈手奪下了顧秋紅手里的機槍,褪出了彈匣。
顧秋紅裝作不經意的瞄了一眼,彈匣已經空空如也,果然只有五發子彈,還好自己剛才沒有完全扣實扳機。
兩個人又說笑了一番,顧秋紅撈了個游擊將軍的頭銜,隨后告辭返回金牛渡給孔元瑞送信。
臨走時,愛才心切的許久溟還是命人送來了一把機槍和兩匣子彈。
顧秋紅走在路上忍不住啐了一口:“這棒槌還真是怪好的賴!”
渡江來到了東至縣,辨明方向,顧秋紅催馬直奔池州城而去。
守衛城池的是參謀汪青虎,是許久溟的老部下。
顧秋紅一邊趕路一邊琢磨著該怎么搞點事情,走著走著,突然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衣衫破碎的坐在路旁跟個要飯的乞丐一般。
“哈哈,哈哈!”
一聲大笑把躺在路邊的乞丐驚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盯著騎著高頭大馬的顧秋紅滿臉的不可思議。
“你大爺的,你咋還活著,老子找你找了快一個月了。”
“放心,你死了你家顧爺照樣活得好好的?!?
乞丐審視著顧秋紅燒包的穿著,還有掛在腰間嶄新的機槍,忍不住問道。
“你這海盜混的還不錯嘛,這機槍咋來的?”
顧秋紅不由得想起了那個被他玩弄的許久溟,笑著跟乞丐講述了前因后果,隨后又把怎么混進池州城的經過講了個大概。
兩人說完之后一陣大笑,顧秋紅神色一正問道。
“姜爺,你不是帶領船夫們負責護衛戰船嗎?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乞丐正是船夫姜遠生,現在是漢家軍水師輔助船的民兵連長,他長嘆一聲后說道。
“烏沙水戰之后,我們救起來了一些人,但是卻始終找不到你,救上來的兄弟們說,親眼看見了你在襲擊前就已經跳水,應該還活著。于是督爺派我們化妝成平民過江來尋找你的蹤跡,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尸,于是我帶著兄弟們過江后把小船全都藏了起來沿著長江搜尋,這么久都沒有找到你,兄弟們都說你早已經死了?!?
聽到這,顧秋紅不免有些感動,被人牽掛的感覺真好。
“沒想到督爺居然在乎我這個小小海盜的死活?!?
“別這樣說,督爺的仁心兄弟們誰不知道,何況,你還是立了大功的,據之后的統計,你那天至少殺傷了三萬清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