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新進門的客人身量高大,一臉的絡腮胡子,青色勁衣,手上提著一個用黑布裹著的長長的物件,背上也背著一個黑色的包裹,看起來不過是一個潦倒的江湖豪客而已。
他的這一副模樣比老板更不像是應該光顧狐貍洞這樣子的地方的人。
小廝自然也是看的出來了,所以迎上去的時候,他的臉色比對待老板更加的難看。
不過當他正準備出言譏諷,可是卻被突然飛來的一個東西砸在了臉上。
小廝痛呼著用手捂著鼻子,鮮血卻是已經從他的手指的縫隙之中滲了出來,不過緊接著他卻沒有脾氣發作,反而是弓腰點頭地開口大嚷道:“謝爺的賞。”
老板終于知道了了為什么自己對小廝越是客氣,可是他卻是對自己越是看不上了。因為小廝就是狐貍洞的主人擺在了門前的一只識人的狗,越是不將他當人看的客人,底氣自然也就是越足,出手也是更闊綽,這只狗也才是會更乖巧。
小廝此時被砸斷了鼻梁骨,可是卻還是很高興,因為他的手中已經多了一錠黃燦燦的金子。
青衣客人眼睛中似乎是帶著鋒銳,快速地掃了一下周圍的其他客人,沒有發覺了什么之后才是全身放松了一些。不過接下來的他卻并沒有找個位子去坐著,而是靜靜的站在原地等著。
小廝已經是用袖子堵住了鼻子中往外冒著的血,躬身湊上前去,低笑著道:“爺,可是第一次來我們這里?”
青衣客人點了下頭,道:“沒錯?!?
小廝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的興奮了起來,道:“那這樣子的話,我保準爺來了這一趟是絕對不會后悔的?!?
青衣客人冷聲道:“我還很少聽人說過這樣子的大話的?!?
小廝不以為意的笑著,繼續說道:“我們這里的女人才真的是狐貍變得,只要是世上的男人沒有一個不會被她們迷死的?!?
青衣客人輕笑了一下,緩緩地道:“恰好,我今天就是來找一只狐貍的?!?
小廝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問道:“爺中意了哪一位?”
青衣客人淡淡地道:“老狐貍?!?
小廝冷了一下,然后就是連發出的笑聲都是變得斷斷續續的,道:“爺,莫是在與我玩笑的?”
青衣客人道:“你是什么人值得我和你玩笑?”
他接著冷冷的道:“我也從來都不會和別人玩笑的?!?
小廝似乎是有些為難,踟躕著一下子,才是道:“可是……”
青衣客人卻是打斷了他的話,渾身的氣勢威凜地問道:“這里到底有沒有一只老狐貍?”
小廝被驚懾住了,口中說不出話,不過卻還是知道點著頭回答。
青衣客人似乎是有些不耐煩了的直接吩咐道:“那你直接的引我去見她?!?
小廝還沒有來得及點頭或者是搖頭,這個時候那青衣客人又是一錠黃燦燦的金子擲了過來,然后落進了他的衣襟中。
小廝似乎一下子就又活泛了回來,然后就是利索的開始走向了一個方向,同時大笑著道:“爺,還請隨我來。”
客人緊跟著離開了,老板也又是轉回頭開始專心的吃起自己碗中的陽春面了。
但是老板的面才方是吃了一半,那個小廝竟然又是走了過來,并且看起來似乎是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要找個人倒出來。
老板也只好放下了手中的面。
小廝口中喃喃地道:“奇怪,真是奇怪?!?
老板接著話道:“我也是沒看出來,原來那個客人竟然是那么的有錢?!?
小廝下意識的摸了一下口袋里的那兩塊金子,臉上燦然一笑,語氣卻是很平淡地道:“真人不顯相,富人不露財,這沒什么可驚訝的?!?
不過他又是接著道:“可是我沒想到那位客人到這里竟然會去找老狐貍的。”
老板看起來是有些奇怪的問道:“老狐貍是誰?”
小廝臉上突然地出現了有些厭惡的神情,心不在焉地答道:“一只男人見了怕是把命都會丟掉的狐貍。”
老板還想要再繼續問下去,但是小廝卻好像是沒有了興趣,然后徑自走開了。
狐貍洞的狐貍都被稱為男人見了連性命都會丟掉的妖精,不過當那個青衣客人見過了老狐貍之后,他和別的男人一樣都還活得很好。
等到了老板的面終于是快要吃完的時候,那一個青衣客人又是出現了,但是他背上的那一個黑色的包裹卻是不見了。
小廝又是迎了上去,不過青衣客人又是拋出了一錠金子將他的話都堵了回去。
青衣客人一時也沒有停留的就走開了。
老板似乎心中很是好奇,很快的就是吃光了面,然后一招手又是叫來了小廝。他笑著道:“我也想和那一位客人一樣的去見一見老狐貍?!?
小廝的臉上的神情一下子就是變得很怪異,既想要笑,又想要驚叫,然后才是問道:“你真的想要去見她?”
老板竟然沒有遭受到小廝的嘲諷,這本是有些奇怪的,不過老板卻似乎并沒有聯系到這些,而是堅持的點了下頭。
小廝這個時候竟然收起了一直對老板的鄙夷之氣,好奇地道:“你怎么會想著去見她的?”
老板低笑著道:“因為我看到了那一位客人見到了他之后確實安然無恙,心中忍不住的有些好奇。”
小廝不清楚是否真的相信了老板的話,不過卻還是點了下頭,道:“原來如此。”
老板緊接著問道:“這么多的銀子不知道夠不夠?!?
說罷,他從身上摸出了一張銀票遞給了小廝。
不過奇怪的是,這一次小廝卻連看都沒有看的塞進了懷里,然后就是直接地引著老板往剛才青衣客人出來的方向而去。
老板隨著小廝走到了一間房門之前,不過他卻是有一些意外。
雖然眼前的房子看起來還是很不錯的,但是在狐貍洞這樣子的地方,這樣子毫無裝飾的房子卻似乎是和乞丐不遮風雨的地方差不多。
小廝一臉的壞笑,此時道:“你推門進去就可以了?!?
說罷,他就是離開了。
老板在門前停了一下子,似乎已經是察覺了不妥而猶豫著,不過當他終于是下定了決心正要敲門,可是面前的房門卻是突然地自己就打開了,然后老板的眼前就是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老板只是看了一眼眼前這這個女人的模樣,他就是知道了這的確是一只老狐貍。
女人生著一雙又細又長斜往上吊著的眼睛,看著真的如同是一只狐貍變的。
她的身段很好,而且如果單單的看那只堪一握盈盈的腰肢,長佻的身量,尖尖精致的下巴,而且還是有著一雙很妖媚的眼睛,絕對算的上是一個迷死男人的妖精。
不過即使是一個女人已經老的不能看的時候,她身上許多的部位依舊精致地其實并不是輸于風華正茂的時候,眼前的這個女人也是如此。
可是如果她再年輕上二十歲的話,或許還有人愿意真的為她千金一擲的;而如果她再年輕上四十歲的話,怕是世上大多數的男人會像是一群野狗瘋狂的爭搶著一個被扔在垃圾堆里的骨頭一樣的為她而打得頭破血流的。
可是現在的老狐貍,可能即使是真的野狗都不會再愿意看上一眼的。
老板此時突然的感覺到了胃里的那一碗陽春面在翻騰。
如果可以的話,此時他已經是想要逃了,但他卻是沒有辦法逃,因為他的手腕已經是被老狐貍死死的抓住了。
老狐貍的手一用力,老板整個人就是被拉進了房間里,然后門也是一下子的被閉上了。
此時而在房間外,那個剛才消失不見了的小廝突然的出現了,臉上也帶著奇怪地笑意。
房間里,老板和老狐貍已經是并著肩坐在了一張床上了。
兩人的身子幾乎已經是貼在了一起,不過老板的身子卻似乎是僵住了。
老狐貍身上散發著一股子濃烈的氣味,雖然脂粉的香氣很濃,可是卻還是掩蓋不住,老板幾乎要抬起手臂用袖子捂住了鼻子。
老狐貍突然是輕輕的一笑,如果不是額上,眼周,嘴邊像是亂麻一樣的皺紋一起的擠開了,擦著粉也是一塊塊撲簌簌的掉了下來的話,或許夜真的會有男人為她的這一笑而神魂顛倒。可是現在老狐貍的這一笑卻是讓老板想要一邊大叫著救命,一邊又不顧的往外跑過去的。
可是老板卻不能夠跑,因為老狐貍的的手此時已經攀上了老板的身體。老狐貍的干瘦的手觸到了哪里,老板哪里的皮肉就是變得緊張了起來。他害怕的像是身上被一條冰冷的毒蛇爬過了皮膚一樣的,又已經是恨不得把自己的那一只被老狐貍摸過的整只胳膊都用刀給砍掉了。
老狐貍卻是眼睛一拋,可是卻絕對不是一個媚眼,反而更像是一把飛刀。
如果說老狐貍年輕哪怕是四十歲,也會有許多男人愿意為她的這一個媚眼而死的話,那么現在的話,同樣的也是會有許多的男人因為這一個媚眼兒想著去死的。
女人像是花兒一樣,最珍貴的東西就是年輕的時光,而男人不同的像是酒一般,越陳越好。無論是再美的女人和再雄氣的男人,都是不能夠例外的。
老狐貍已經是察覺了老板身體的變化,然后又是輕輕的一笑。
其實她的笑聲還很好聽,如果只是聽了她的笑聲的話,許多的男人都是會想入非非的。可是這些男人中絕對的不會包括老板的,因為老板一閉上眼睛之后,腦子里都是老狐貍的模樣。
老板的眼睛突然地睜開了,因為老狐貍竟然是緩緩地探過來了頭,然后往他的脖頸上輕輕的吹了一口氣。
老板脖頸上的皮膚就像是被毒蟲爬過了一樣的生出了一串的疙瘩,而他整個人像是被人澆了一盆冷水一樣的打了一個顫。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現在老狐貍終于是離開了老板的身體。
老狐貍冷冷一笑,道:“以前,老娘這樣子做的話,那個男人怕已經是覺得自己死去了的?!?
老板訥訥的道:“現在其實情況也是一樣的?!?
他的回答其實很老實。
雖然老狐貍現在就是坐在老板的眼前,可是這時他卻是不敢再閉上眼睛的了。
因為如果老板再閉上眼睛的話,他相信老狐貍一定會像別的狐貍一樣的坐在他的腿上,然后身子就跟著緊緊的貼過來的。
那樣子的話,老板或許就是真的死了。
只不過和以前的因為老狐貍死的男人不同的是,那些男人們事情去了天國,而老板現在卻是下了地獄的一樣。
不過以前的男人即使是下了地獄也是值得的,而現在的老板下了地獄也算得上是一種解脫的。
老狐貍卻似乎已經是看透了老板心底的想法,語氣冷了下來,道:“你來這里又是要做什么?”
老板道:“最近死在了‘天字第七號’之下的三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狐貍沉默了一下,接著冷笑著道:“我原本以為你一心埋在你的千丈紅塵小店里而不再過問江湖事了的?!?
老狐貍和老板兩人原來竟然是舊相識,而且兩人的關系看起來還是很緊密的,因為老狐貍居然也是知道老板的那個小店不為人知的名字。
老板卻是沉默著沒有回答。
老狐貍眼波流轉,嘆了一口氣,道:“那或許是有人冒用了‘天字第七號’的名頭,栽贓嫁禍?!?
老板搖了搖頭,道:“可是這世上又是能夠又那一個人能夠在神算汪人龍的眼下取走那三個人的性命,然后再瞞過神算汪人龍的眼睛嫁禍給‘天字第七號’呢?”
老狐貍道:“血海之中的隱藏著的高手很多,這或許又是一個和‘天字第七號’差不多的人物。”
老板道:“可是那人又為什么假借‘天字第七號’的名頭?”
老狐貍確實是沒有回答,而是道:“這樣子的事情現在和你又有什么干系呢?”
老板面上一窒,嘆了一口氣。
在這么偏僻的一個地方,兩個身份很卑賤的人,可是他們談論的問題卻是和現在江湖上的洶洶風雨息息相關,這的確是有些讓人難解。
兩人似乎都有著不為人知的謎團。
良久之后,老板才又是開口道:“剛才的那一位青衣男人找你又是為了什么事情?”
老狐貍冷冷的笑著道:“難道有別的男人來照顧我的生意,你都是要盤問的清楚嗎?那我把我們兩人在這房間里的床上都是做了什么事情,要不要都一一的告訴你?”
她此時完全的是在無理取鬧的,若是一個男人到了她的房間里,即使是在荒淫不堪的賊性也是會變得和柳下惠一般自守了。
老板也是知道的,不過卻沒有堅持,而是轉而問道:“他送給你的黑色包裹里到底是什么東西?”
老狐貍笑著道:“怎么,連他送我什么東西,你都要問的清楚?”
她又是接著道:“一個男人送給一個女人的東西除了金銀珠寶之外,還會是什么?”
老板突然間的站了起來。
當一個女人變得不可理喻的時候,男人最好是要逃開的,否則話,無論做什么都是只會變成了火上澆油的。所以即使現在老板清楚老狐貍在故意地逃避他的問題,可是他還是很理智地選擇了離開。
老狐貍一直梗著脖子,知道了老板關門的聲音傳來之后,她才是身子突然地一軟,癱倒在了床上,淚也是沾濕了枕頭。
她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可卻還是這樣子的傷心;當一個女人傷心的時候,那么心中無論是恨還是怨的都是男人的。
老狐貍的心中又是放著哪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