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分成的每一塊兒代表一個時期的我,據(jù)說人在瀕臨死亡的時候,過往的一切時間片段會迅速又清晰地回憶起,像是昨天聚會在今天。
我自己從呱呱墜地,哭著笑著,一路躺、爬、站、走,直到跑著奔向未來,我一開始應該就是計劃要跑的,所以即使回頭也是連貫的畫面,可是,跑之后呢?是想飛嗎?沖出云霄,渴望著改變世界的能力,還希冀著會有拯救自己的救世主,一層守衛(wèi)自己的殼因為無能而加厚,也因為加厚而忘了在等人拯救。
我如此矛盾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畢業(yè)那年,予好也曾問過我,我當時指給她看星空,“操場上有著許多許多和我們一樣的年輕戀人,天上也有著很多很多毗鄰的星辰,戀人和星辰一樣,都不能過于靠近,否則就會湮滅,可是星辰和戀人都一樣,明明知道不能過分靠近,可還是因為不可抗拒的吸引,使得終于碰撞在一起。”說完,我扭過頭對視并排躺著的予好,予好倔強地認為,“不會的,星辰最終會融合的,愛情也會有正果。”
我笑了起來,有些肆然無忌,予好輕錘了我一下,不好意思地說:“別人都看著你呢,你還是收斂些啊。”
我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說著:“你知道嗎?予好,在我看著你的時候,我的世界只有你,沒辦法有任何其他事物堆砌進來,我甚至找不到自己。”
予好不好意思地笑著說:“你真討厭。”
我握住予好的手,說:“我也討厭這樣的自己,但如果你喜歡他,他便會試著喜歡自己。”
北方盛夏,夜里的風吹的醉人,我抬頭指著星空對予好說:“我想我們所有人都是這顆星球的思考,它想笑,我們就誕生了,它想哭,我們就死去,它愁著臉,我們便老去。我們試著控制自己,可是愈發(fā)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其實控制世界不比控制自己要難。”
予好沒回答,只是看著星空,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盡管我愛她,也清楚地感覺得到她愛我。但這世上看起來最強烈的吸引力,并不能讓我們看清彼此。
身下的星球不停轉著,我們安靜地看看天空,一切似乎都緩慢,但不可拒絕。我突然想吻予好,可是當我起身要吻的時候,予好變成了一面鏡子,聲音依舊是予好的聲音,只是看過去只能看到自己的臉,我伸手觸摸著予好的臉,鏡子也伸手向我觸摸來,我心里清楚我的的另一半就是予好,但最好的戀人莫是鏡子?契合如鏡,身影相隨。
可是我不喜歡兩個人都是自己,我認為這樣的感情會很危險,開心是翻倍,難過也是,稍不注意,就可能傾覆,到時只有遺忘才能拯救感情,世上又哪里賣著忘情水?
所以我總會把對予好的好收斂一分,這一分不多不少,快樂時這一分裝難過,難過時這一分放喜悅,予好說我不是一個完全干脆的人,但足夠純粹,這一分我給她看,也讓她用,不隱瞞不私藏。
我想了太多,都是關于兩個人之間的,但是,我在家庭中的意義是什么呢?兩個人最終肯定是要走在一起組成家庭,我想想自己和父母的關系,是十分疏遠的關系,不僅僅是難以溝通,更是經(jīng)常把對方的處境拿到自己的立場去做主張。
小時候喜歡吃的糖,父母就會說,糖有什么好吃的啊?不如多吃點兒主食,這樣你長身體才能長的好。孩子就會想,米飯那里比得過糖塊呢?很多時候,不是無法溝通,而是雙方溝通的前提-平等都無法做到。
以后,我和予好有了孩子,我能不能把孩子放到一個平等的位置來對話思考呢?予好喜歡旅游,喜歡登山冒險,我能做到把予好的喜歡當作自己的喜歡一般去對待嗎?
我為了尋求一個答案,卻不得不面對更多的問題。我到底存在的意義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