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雨急風颶,晨時天光晴好;夢里三千里山河,`醒來小院竹影搖曳!
朱純在夜里醒來過,黑黑的夜色飄零的雨,不知身在何方更不知身在何時!空洞的黑眼珠對著墨黑的夜,夢里的景色如新,染著色留著意舍不得;滴落來的夜雨,如小錘叮叮當當敲擊著屋檐石階,朱驢兒留下的的幕幕影像完美應和著泛起泛落。
斜風細雨不須歸!是古詩里的情懷,心里有著太多惦念,容不下浪漫情懷!心念伊人歸心似箭。
左手搭右手,右手搭左手。陌生夾雜著絲絲熟悉的感覺,是我!非我!
我是誰?誰是我!
泛起在波涌河間的影音;西岳崖畔三人互相呼呵躍在空里的瞬間。
向左朱純!向右朱驢兒!
十五歲時被老謝自過街天橋捉回家一夜訓斥,少年朱純被強行灌輸了一套理念。接下來的日日月月年年,一步步走過來,習慣了用著當初老謝教的的理念分析事物。當夜老謝問過;“你是誰?從那里來?到哪里去?”少年朱純生澀的答不出。老謝一番解說,少年人也是聽的懵懵懂懂,苦于對長輩的尊重,還要唯唯諾諾應承著。此后被老謝逼著連滾帶爬摔摔打打,學習將個人融入大社會人群里,努力過!拼過!爭過!傷過!痛過!輸過!贏過!朱純才有所感悟。
當下!頭一個問題,我是誰?朱純繞來繞去,繞到自己再次昏昏入睡。
被聚雨洗過的天空,碧藍如海;晨風搖曳著院中老槐枝丫,濕潤得空氣沒了焦躁每一口都舒心舒肺。
醒來的朱純慢慢撐起身子,走出屋門。
對著屋門一棵兩人才能環(huán)抱地大槐樹,伸展開來的枝葉掩映住整個院落,樹下被石塊支起的青條長石上,擺放著茶壺茶碗,四五把樸拙的小竹椅,圍在四周。
朱純一步三搖走到了最近的竹椅邊,將身子癱在椅子里。用眼睛看著雙手,慢慢取一個倒扣的茶碗,翻過來,再慢慢提起茶壺,倒大半碗溫熱的水。睡前喝的鱉湯,殘留在嘴里部分粘粘的,貪婪的,小口小口喝,潤了唇,潤了口,。。。。潤了眼眸!
眼前的院子本該是個兩進的家園。
朱純夜里睡得是前院北屋三間的中間,對著這面并沒有蓋房,留作了院子。有了年代的大槐樹栽在整座院子中間。向后去,本應是后宅的地方,空落落,只是在院墻上留下曾經(jīng)建筑過房屋的痕跡。倒是最里邊角落里一叢修竹郁郁蔥蔥,在晨風里婆娑搖曳。青石鋪就地地面,鋪設間規(guī)格劃分有序,縫隙拚接緊致,顯現(xiàn)出曾經(jīng)的屋主人心思細致。
半壺溫水下肚,滋潤開了朱純口腹,腦子也漸漸清明。
風柔且涼爽,一夜聚雨洗滌,碧空樹綠庭院靜。朱純靠著竹椅看著大槐樹葉子間被隔出各種不停變換形狀的碧藍。繼續(xù)思考著夜里沒有想明白的事。
朝陽旭旭升起!
晨風輕輕撩過!
竹葉沙沙響著!
朱純木木呆坐!!
我是朱純!朱驢兒是誰?
我是朱驢兒!朱純呢?
時間飛速流逝。
新鮮干瘦的身子,黑色的皮膚,告訴朱純這該是朱驢兒的身軀!
曾經(jīng)再三對朱驢兒的承諾,朱純是不會毀諾!萬事從頭起,搞不清楚,想不明白都放下,先盡了這付身子的義務當是首要之責。
“咯吱”院門隨聲開啟,張道長和沐英一老一少推門而入。
“哥哥!!你。。。。呵呵呵,哥哥起來了!”
“無量壽佛”
張道長走過來牽起朱純右臂,三指扣脈,半閉雙眸。
沐英隔了石條桌,雙臂支著臉頰,呵呵!呵呵!呵呵!笑著。
“憨貨,去叫夫人送些吃食過來。”
‘嗯!’聽到老道長吩咐,沐英抬腿便跑出去。
稍傾,馬英一手提著竹籃子一手牽著朱福兒出現(xiàn)在門口。
福兒看見坐在院里的哥哥,掙脫了馬英的手,舉著小手呼呼喝喝的撲進了哥哥懷里。馬英身后緊跟著的沐英緊吧著收拾石條桌上的水壺水杯。等到馬英將竹籃里兩個小菜,一碗稠粥擺在桌上。朱純扯著朱福兒站起身,眼前的婦人三十來歲,說不上靚麗,五官端正眉眼柔和,高身量,四肢修長,八分新棉布斜襟的衣衫。從朱驢兒記憶里得到汩信息,該是這身體的嬸娘,也是這身體母親臨終所托付的新娘親。
朱純拉著朱福兒,面向馬英雙膝跪地,又用手壓了壓被眼前情景驚呆的朱福兒。福兒貼著哥哥跪在了地上,又隨著哥哥磕了三個頭。
兩個孩子跪下的一刻,馬英心里先驚后喜,大戶人家出身知道按禮,兒女給父母請安的規(guī)矩就該是這樣,暗自高興重傷剛醒來的兒子肯認了自己這個新母親,穩(wěn)重著心神候著孩子扣完三個響頭。滿心歡喜地先是一把拽起了福兒,這才兩手扶著兒子站起來。
朱純站起身,“啊啊啊!啊啊啊!”想說卻說不出話!頃刻急的脖子額間血管爆突。
“哦!啊!”馬英不知如何安撫。
張道長手按在朱純肩上,壓了壓。朱純順勢坐了下去。老道長自頭頂百匯向下十指緩緩按壓,朱純感覺一道暖暖的氣息撫慰自己躁動脈搏,劇烈跳動的心隨著慢慢安穩(wěn)。“別急!有話以后有時間慢慢說。”張道長手上不停嘴里輕輕說著。
“是呀!往后日子還長呢,慢慢來。”馬英接過了張道長的話,把筷子遞到朱純手中。
“哥哥啞巴了?”
“小哥哥不許胡說,二哥才不會啞巴了。”朱福兒急的小臉通紅沖著沐英吼著。
沐英掃視過老祖,馬英。想要解釋,自己可沒有想要朱哥哥啞巴,見著朱哥哥想要說話卻說不出口,急得臉紅脖子粗,自己也為他著急,一時嘴快,順口就說了出來。看看兩個成年人臉色并無焦慮之色,雖然心里覺得委屈,也不再和朱福兒爭辯,緊抿著嘴在一邊站著。
“先吃飯吧。”張道長放開了雙手。
朱純在四雙大小眼睛注視下,努力控制住雙手,適應著現(xiàn)在這副身子。
吃完一頓飯;一碗稠粥,三五口小菜。朱純自頭到腳出了通通透透場大汗。多日來躺在床上背上不知積了多少汗垢,熱汗趟過像激起千萬只螞蟻啃咬。接過沐英遞過的布巾擦拭嘴角時,朱純就想反手擦一擦后背。當著馬英這個新認下的母親,忍了又忍。結(jié)果只是把布巾在嘴里偷偷的咬了口,緩了緩難耐的刺癢。
看著面前四人,苦于說不出話來,朱純癢得嘴角一抽一抽。最終選了沐英,用雙眼定定看著沐英雙眼,等沐英也對視過來。先來個左眨眼,見沐英瞪眼看著自己,再將雙眼慢慢掃向院中水井,右手拿布巾在胸前比劃搓澡,眼看沐英先是迷迷糊糊隨著自己手里動作露出明了的笑,朱純最后連連點了幾下頭。
被張道長稱為‘憨貨’的小沐英,實實在在并不憨傻!看著哥哥擠眉弄眼左顧右看一番,眉間一皺便猜出了大概!
“大媽,福兒你們回院子給哥哥做好吃的去吧!我來陪著哥哥。”
“我也要陪二哥!”朱福兒嘟著嘴。
“你陪不了!!我要陪哥哥洗澡呢!”沐英總算是出了剛才被朱福兒搶白的委屈,傲嬌地對朱福兒解釋。
聽此,馬英和張道長也突然想到,大熱天,朱驢兒已經(jīng)五六天沒洗澡。昏迷著沒感覺,這時候該是渾身又粘又癢。
‘福兒!咱們給你哥哥做好吃的去,等會你哥哥就過來吃飯了。’
“n嗯!哥哥才剛吃過飯呀,他咋這樣能吃呢!?”
“哥哥幾天都沒好好吃飯了,現(xiàn)在肯定要多吃點呀!”
馬英拎著竹籃哄著朱福兒出了院門,張道長也背個竹筐拎把藥鋤走了。只留下沐英幫著打水。
井邊大木盆,沐英人小力氣不足,只能一次半桶自井里向外打水,拎了四五個半桶水倒進去木盆還不滿。朱純蹲在盆邊上看著大半盆水里映出的臉。
為了醫(yī)治頭上的傷,曾經(jīng)的長發(fā)被剪成了短發(fā),沒日沒夜昏躺床上,參差不齊的短發(fā)都被壓的帖著頭皮;曬得黑紅的皮膚裂了口卷了皮,用手搓過去,一小片邊隨手脫了;熟悉的臉頰五官,上唇邊該長胡渣的地方長出一圈細軟的絨毛。
青蔥年少呀!
抬起手摸摸臉頰摸摸鼻子,水影里的人也用細長的手指撫在臉上。
朱純將手里布巾投入水盆,水起了波,水影破碎。看著水盆里的水隨著布巾搖擺,不停變化折映,綠樹蘭天在水影里也成了無數(shù)碎片一瞬閃現(xiàn)一瞬泯滅。想要再次折映出清楚,只有等水靜下來。
大槐樹高高的枝頭傳來蟬鳴,還有幾只不知名的鳥雀飛過來,落下片刻嘰嘰鳴叫數(shù)聲又飛的遠遠的。巷子里有生人走過,犬吠聲響起又隨著主人呵罵停息。誰家的炊煙裊裊升起,風吹過散在空里。
太陽在爬高,隨著太陽越爬越高,拂過臉頰的風,也暖熔熔;一夜驟雨后才清爽了一晌,氣溫又徐徐升了起來!
呆坐在井邊,一朱純又一次陷入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