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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渾水摸魚

  • 衛霜
  • 含靈童子
  • 10300字
  • 2023-12-26 12:56:29

再說衛霜那兒,自從收復了冰焰失地,蕭煜便退守細柳城,而六國聯軍已經壓至清渠北。而衛霜從韓闕手中逃脫后,如一柄尖刀,刺入南慶國內,三千人只進攻南慶小鎮城寨奪取糧草,卻將各城守軍嚇得閉門不戰。

蕭衍已然問責蕭煜為何會讓衛霜如此猖狂,而韓闕在后面緊追不舍,卻抓不住他們的行蹤。

并且華橘紅還緊隨其后,率領八十九輕騎突入南慶境內,以龜甲陣強行軍在南慶橫沖直撞,迅速搜集南慶地形布防圖。

華橘紅將部隊分為九組,三組各十二人在中,六組各九人在外,圍成龜甲狀,每組相距二十里,每人配備兩匹戰馬和半個月的糧草,半個月內足以勘探南慶大半國土。而且華橘紅下令遇到南慶軍隊立刻燃起信號,不得與之交戰,快速脫離其視線,遇到民兵可以考慮沖擊,只允許沖擊兩次。

他們的任務就是要將南慶的地形全部暴露出來,同時配合衛霜的行動,給南慶施加壓力,將戰局攪渾。

蕭煜知道,北岸的聯軍面和神離,只是因為許廷和坐鎮才能保持合作,華橘紅一支沒有戰力,卻如蒼蠅般煩人,不可速除,也不能不管,當務之急要處理衛霜部,若能將他剿滅,一來南慶國內情況緩解,二來主帥陣亡能很大程度打擊對方士氣,同時還能將聯軍的矛盾激化,本就因利益聯合,失去了統帥,以他對六國的了解,定會自亂陣腳。

蕭煜自己駐守細柳城,另派張長史兩萬人、顧大頑一萬人,再借調擒鸞駐軍一萬人,加上原本追擊的韓闕部以及各路征調的援軍,四面包夾衛霜。

至于冰焰方面,許清風派人來清渠北令衛霜撤軍,可是別說許清風了,許冰凌姐弟也不知道衛霜在哪,然而盡管如此,許冰凌也知道不能輕舉妄動,命人將使者留下,好吃好喝招待著,走卻不答應,若問起撤軍一事,就讓許廷和帶人揍一頓,留了兩三波,許清風就安分了,理由很簡單:被莊王后打了,說他要把好不容易盼來的駙馬趕走,哭著鬧著要去找女兒。不用問,許冰凌告的狀。等到明確下令安心戰事,才把那幾個也不知吃的還是被揍的,胖了一圈的使者送回去。

衛霜方面,左邊是宛江,隔岸駐守的是宛子城的五千守軍以及各地的援軍,已經開始沿江構筑防線,右邊是濱水,張長史就是從此壓來,北邊是韓闕部,蕭煜的嫡系,戰力非凡,南面是顧大頑和擒鸞駐軍,他們只有三千人,而且重甲缺乏,形勢不容樂觀。

此時軍中有兩種方案,一種是往東與華橘紅會合,或者令其前來支援,打亂敵軍部署,第二種是往東北,經東姜地界撤回冰焰。

衛霜都沒采納,他的理由是,華橘紅部沒有戰力,完全是一支斥候騎兵,而且他們的任務是偵查,這樣會影響他們原本的任務;也不能往東北,先不說姜國能不能接納他們軍隊入境,宛江已經被把守嚴密,渡河時容易久攻不下,到時候會被韓闕從背后夾擊大為不利。

同時衛霜指出,他們的任務不僅僅是突圍,而且還要將敵軍徹底攪亂,策應清渠北岸大軍攻下細柳城擴大戰果,如果此刻撤軍,蕭煜將會空出手來專心對付聯軍,而正面硬碰硬對他們來說是不利的。

衛霜當即以嘲風鏡聯絡華橘紅,他們還有一個秘密武器。當初華橘紅往南慶國內散布謠言惹得蕭煜被召回時,就已經開始著手建立南慶諜網,如今初顯成效,是該小試牛刀了。

衛霜當即下令,將大軍分為三部分,由他、劉守源、胡必得率領,重裝備全部交予劉守源部,命華橘紅收縮陣型往宛子城靠近,雖然不能指望其發揮絕對作用,但也得物盡其用。

當時是二月廿三,劉守源部強行軍占領前方山頭高地阻擊顧大頑先頭部隊,胡必得往西正迎上張長史部當即向東北移動,欲圖調動韓闕部,衛霜向東占領霜林渡口作渡河態。

韓闕見此立刻令張長史不可輕動,張長史不聽,劉守源調頭擊潰其先鋒后往南趕去。胡必得部雖占據有利地形并且取得一些戰果,但是也意識到,不能久留,久留的后果要么是守不住,要么就是容易被圍困成為死局,所以應該再做變動,手下建議與衛霜會合再做打算。可是胡必得拒絕,理由有二:一來他們原本就是作為強戰力分兵行動,會合之后退回原點,情況并沒有變化;二來如果顧大頑深入,他們的空間會被很大程度地壓縮。所以不能去會合,也不能撤退。

胡必得即刻命山上陣地旌旗招展,鼓聲齊鳴,只留下十幾人,率領其余所有人往東南進攻援軍陣地。理由很簡單:好打。各地援軍是從其余駐地抽調來未站穩腳跟,且戰力與蕭煜部隊有很大差距,更有把握。

果不其然,胡必得與之接觸后很輕松被大退,之后一刻也不敢停留,順大路突進占據臺鈴鎮補給。隨后胡便發現,臺鈴鎮后方山谷三條小路匯聚,很好打伏擊,又推進十里駐軍山頭,然而情報有誤,原本以為只會來兩千人,結果零零散散來了一萬,只能且戰且退。

同時劉守源部已經到達老山關,此處正處于張長史與顧大頑中間,其簡單補給之后往西推進,做出要渡濱水的樣子,張長史與顧大頑部快速跟上,劉守源立即調轉槍頭直指顧大頑占領的柏子場,首先是張長史部隊戰力強,不好打,打下來了也不一定真過得去濱水,還容易被夾住,其次顧大頑部一來是戰力,二來主要精力在胡必得,果不其然,其一擊即潰,自此劉守源部成功突圍。

胡必得部原來面對的強力敵軍是顧大頑部,結果被劉守源部分散注意,得到一絲喘息,可是追擊的零散敵軍如果不除還是不能有很大的轉變。其下令往北移動尋找衛霜部。

衛霜此刻搭了三座浮橋,不到一半,但是足夠讓宛子城駐軍重視了,收到胡必得求援不敢停留,趕緊率部從后方迂回切斷敵援軍,占住山口。至于宛子城駐軍,衛霜自信他們不會追,蓋了這么多沿江防線,很明顯就是要跟他們打防御,總不至于放棄優勢用步兵打他們騎兵吧?

胡必得也回頭,兩面夾擊兩千敵軍,全殲。一時間其余援軍不敢上前,而顧大頑雖突圍成功,卻沒有獨自撤離,一路往東幾乎擦著顧大頑的尾巴,突襲東南援軍,一潰即散。華橘紅部往此逼近,援軍聽說之后即刻轉移,就是跑路。衛霜率九人追擊八千敵軍十五里后,敵軍發現上當了,回身攻擊,被打退。

此時是三月初九。

同時許冰凌召集各國將領道,此時冰焰事畢,然南慶野心尚存,一旦撤軍,到時被其再度蠶食鯨吞,悔之晚矣。她知眾人各有心思,可是此時就差臨門一腳,還請暫時團結一心。次日渡河,林異、田言占據兩側山頭,其余人等占中,每日挑戰,又派林異以秦國弩機拋射,蕭煜避戰。

此時趙子云和公孫軒轅一同請纓,往東找尋衛霜蹤跡,既然蕭煜會派兵往東,就說明衛霜就在東邊。

許冰凌撥給趙子云五千車騎,而將公孫軒轅留下來。她的考慮是,衛霜擅長偏門搶攻,趙子云擅長奇兵突襲,二人相輔相成,而且細柳城這里需要公孫軒轅鎮住蕭煜和一眾心里有鬼的人,他更加老道,比趙子云穩妥。

而衛霜那里,哪怕突破了四面圍剿,形勢也沒有好轉多少,他們依舊在南慶國內,面對的是舉國軍力,想要擴大戰果就不能在此退卻。

可在目標上,胡必得認為既然有那半座浮橋,就應該利用起來去攻取宛子城,站住腳跟后往外發展,而衛霜和劉守源則認為宛子城雖然戰力不如蕭煜,但依然是邊關重鎮難以攻下,而且距離張長史、韓闕、顧大頑三路大軍靠得太近,哪怕攻下了,也守不住,白費勁。他們覺得應該更加深入,在南慶國內鬧出的動靜越大越好,而他們行動越頻繁,調動的敵軍越廣,取得的大小戰果越多,收效越好。

衛霜令華橘紅轉向東,往南慶鞭長莫及之處,尤其在意東南在建的南嶺渠,其原本是準備建好之后將東南作為糧倉,用于征伐六國的后勤保障,這下正好讓他們抓著機會。

而且蕭煜雖然有戍邊衛國的功勞,卻因為并不受重用跟國內官員的關系也不算很好,這回調各地駐軍來支援,能不能完全聽他的也不好說。

衛霜當即命劉守源、胡必得自由行動,通過南慶諜網也得知趙子云正在往東支援的消息,便讓他們相互配合,尋找機會務必成建制殲滅一支敵軍以震懾南慶,自己本部即刻保持靜默。

隨后一封書信通過華橘紅的手下送到許冰凌手里,許冰凌一看,氣得拍案而起,急找許廷和商議,結果許廷和更是破口大罵,要去把衛霜綁來問罪。不過許冰凌叫許廷和來另有目的,便是借他的視角為自己理清思路。

衛霜的書信寫得很直白,總之就是要封君、建軍、裂土,將野心赤裸裸地呈在她面前。

可是許冰凌了解衛霜絕不是愛好權力的人,至少不是把這種目的明明白白表達出來的人,感覺他肯定另有深意。

許廷和罵夠了也冷靜下來,覺得這事兒另有隱情,不過他的想法是,不能一下子分析出衛霜的用意,那么這封書信是他們留著,還是送回長南面呈父王?

而且最困難的地方在于,衛霜行蹤不定,他們還沒摸清,就算要處理他的事情,也無法下手,貿然動手,若是讓他反投南慶……

等等!反投南慶?衛霜與冰焰的交集只是許冰凌而已,這下又野心勃勃想裂土分茅,莫非……

“阿姐!”

“廷和!”

兩人異口同聲,許冰凌意味深長地一笑,立即命人乘快馬將書信送回長南。

衛霜很清楚君將之間的嫌隙,尤其是在他統領大軍的情況下,所以他一定要有所表示,而且“想當駙馬”這種理由顯然是不夠的。

他要權力,要封邑,要軍隊等等,是問冰焰要的,正因如此,才表示他是忠于冰焰,不會倒戈。

許冰凌清楚她爹那性子,仁厚歸仁厚,可是國君沒有不精明的,不會這么容易相信一個外人。不過這當駙馬一事……許冰凌想到此處自嘲地搖頭,心想自己命途多舛,還是不要禍害衛霜了,不禁傷感起來。

衛霜此刻率領大部繼續往東南進發,背后敵軍依舊窮追不舍,而好消息是前方的敵軍多是駐軍,且少有軍事重鎮,戰力肯定不如蕭煜軍,蕭煜的影響力又夠不著,給他們很大便利。

衛霜命胡必得直向南嶺渠,劉守源為策應,又得到消息,趙子云即將到達濱水,頓時大喜,又一次消失在視野中。

韓闕趕緊馳援張長史,心知趙子云的勇武不敢小覷,命顧大頑繼續追擊衛霜等,張長史往南調動防止趙子云南竄,自己前來準備應敵。

劉守源一看不行,與胡必得商議,趙子云來支援他們,如今他們已經脫險,若不管他,那韓闕便能安心料理完趙子云后,接著來專心追擊他們。胡必得同意劉守源的建議,二人分開,劉守源率部往西做出支援趙子云的態勢,又命人加緊搭筑浮橋,正好衛霜當時的浮橋還在,大大減少了他們的工作量。

浮橋搭完,留守部隊趁著夜色過河,對岸兩支守軍,分別時宛子城的巡防軍和城防軍,劉守源部過河后分為兩支往兩邊摸過去,跟巡防軍說是城防軍來換防的,跟城防軍說是巡防軍來排查的,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此時宛子城駐軍基本上都在城外,先頭部隊奪下宛江北岸后,在后續部隊過河期間帶著巡防軍的令牌賺開城門,奪下宛子城,還在宛江東岸的守軍大吃一驚,趕緊向顧大頑求援,顧大頑要追擊胡必得部,分身乏術,便分了幾千人支援,結果劉守源部在占領宛子城簡單補給之后先發制人,進攻宛江駐軍,一擊即潰,又憑借宛江之險和城防堅固,打退了顧大頑的援軍。

胡必得往南嶺渠去,南慶早已各地調兵欲圖阻攔,皆被胡必得繞開,最后在南嶺布下重重防線,可是胡必得并不令他們如愿。

此時,久不露面的衛霜部終于出現,一路劫掠大張旗鼓往南慶王都進發,只有數百里。

南慶各路兵馬頓時大驚失色,往王都前來救駕,劉守源同趙子云趁韓闕南奔時突襲,殺了一千多人后窮追不舍,韓闕不敢與之多費心思,只能一心救駕。

而胡必得也猛拐了個彎朝王都進發,各地駐軍追趕之時又殺了個回馬槍,戰果非凡。

蕭煜聽說衛霜突襲王都,原本認為他們以騎兵為主不具備攻城能力,可是道道旨意皆催他回師救駕,語氣越發嚴厲,只能硬著頭皮回去,半路殺出公孫軒轅,蕭煜觸之即走,又親自殿后,打退兩撥追兵后全力趕路,結果被公孫軒轅碾著屁股追,損失慘重。

可是衛霜并不想攻城,而是與胡必得會合后在王都外繞了一圈,從東往南再繞向細柳城方向,正碰到蕭煜,跟公孫軒轅夾擊,蕭煜突圍,損失近五千人。

許冰凌隨即命大軍攻城,細柳城被占領。

至于華橘紅部,雖一直無他的身影,卻依然收獲頗豐,已將南慶大半地形繪成圖冊送到許冰凌手上,再經東姜地界平安歸來。

衛霜并不急著回去,而是讓胡必得暫領軍隊,自己離開軍隊。

入夜,敏環鎮上,蕭煜收束部隊休整,這回算是他多年以來第一次吃虧了,而且非常不服氣。都已經三更天,蕭煜還是沒睡,挑燈看圖,長吁短嘆,如今六國聯軍攻下細柳城,又被衛霜這么一鬧,估計是得再推進個四十里,結果自己又要被召回王都,肯定是要去問罪了。

蕭煜憤憤不平,明明衛霜部根本沒有攻城的能力,為什么要這么大費周章,反而中了圈套。不過守肯定能守下來,六國聯軍不可能一條心。

“什么人?”蕭煜往軍帳角落一瞪。

衛霜自陰影里走出來問候道:“符離王別來無恙啊。”

“你?”蕭煜又驚又疑,作勢要叫衛兵。

“蕭殿下不用費心了,您的衛兵已經被我全部放倒,放心,只是暈過去而已。什么時候該用什么手段,本帥還是分得清的。”

蕭煜放下燈盞,與衛霜保持距離,問道:“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來?不下殺手,難不成是找本王閑聊的?你倒不怕本王先殺了你?”

衛霜一笑,反而靠近蕭煜,整理起地圖上的各個標識道:“雖說本帥才剛晉入元嬰,但是如果殿下有殺心,我也有自信可以先要你的命然后全身而退。”

蕭煜問道:“既然你不是來刺殺本王,那是來做什么的?本王可沒心情跟你聊天。”

衛霜一笑:“不想知道是怎么輸的嗎?”

蕭煜嗤笑一聲,輕蔑地回答:“君臣不和、戰意不振,還有,敵軍狡詐。”說最后一個詞時還瞥了衛霜一眼。

“多謝殿下夸獎。”衛霜一笑,“還有一點,統兵,我不如你,戰法,你不如我……殿下似乎不服氣?”

“不服?”蕭煜怒道,“當然不服!本王鎮守邊關,大小戰役千百余次,論戰績論經驗,當年的昌平侯都甘拜下風!你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小子,還想讓本王服氣?”

衛霜依然淡定看著蕭煜,這無疑是對他最大的嘲諷:“帶兵打仗,自然不如你,可是我比你更了解南慶的軍力,更了解你們君臣不和,也更了解你的調動,自始至終,你一直在被我牽著鼻子走,每一步都如我所愿。”

帶兵之人每一步不僅僅合乎對手預料,甚至是被步步引導,這才是最大的失敗!

“為什么?”蕭煜不甘心地問道,他問的自然是為什么衛霜沒有碰到他這樣的問題。其實蕭煜看得出,只要他死守細柳城,衛霜再折騰也無可奈何,結果還是頂不住壓力才一敗再敗。可以得知,衛霜比他強在手腕和謀略,還有國君的信任上。在穩定自身地位的同時能把南慶上下攪得一團亂,還取得許多成果。

衛霜將軍隊標識恢復到細柳城被攻下之前,指著清渠的聯軍道:“大軍在這,”又指著他的部隊,“我在這。應該說從聯軍開拔,實際的統帥應該是許冰凌,許清風還是很信任這個女兒的,我更多充當一個單獨的將領罷了,而且還行蹤不定,有所行動總得找得著人才行。在我進入南慶國內時,還送回去一封書信,里面反正就是表現我有多貪得無厭罷了。許清風很清楚,我再貪心,野心再膨脹,也不可能真正威脅到冰焰,因為我是外人,一旦覬覦高位,不用他動手,我就會被拉下去,所以我這樣索取再多也是向冰焰索取,由許清風賞賜。可是蕭殿下,您就不一樣了,您的聲望極高,又戰功赫赫,戰功與地位完全不匹配,這是南慶百姓人人都看得出來的,而且您再不受寵也是王子,若有反心振臂一呼就能有無數響應者來助你登上至尊之位,所以您只能一直被打壓著,最好的結局就是在某次戰役中戰死,然后風光大葬。南慶的國土是七國之最,兵將雄厚,不如東姜富庶也相差無幾,你們朝堂內應該算過一筆賬,覺得統一六國對南慶并無更多益處,戰意不高也很正常,這種情況下,對您這樣的王子多加防備也說得過去。”

“呵,這回我聽說了許多關于你的事情,最多的一種是說你想效仿昌平侯,不過我覺得,你比葉輕塵陰損多了。”

“謝殿下夸獎。”

“得了,時候不早了,你調兵確實很厲害,幾乎就是在他們包圍的縫隙里穿梭的。還有什么事兒找本王,明天還得接著跑路呢。”

衛霜淡淡說道:“在下想跟殿下做個交易。在下幫殿下登上那個寶座,殿下幫在下,于七國之中,再分一杯羹。”

蕭煜突然覺得有些不對頭,仔細思考一番,驚愕地看著衛霜:“你莫不是想……”帳外許是月明如晝,突然鴉鵲紛飛,嘈嘈雜雜,似平地驚雷。

衛霜面沉似水,不明喜怒,一雙丹鳳眼靜靜地看著蕭煜,陰眼似黑暗里的妖獸,饒有興致地鎖定獵物。

“你究竟是誰?”蕭煜越發覺得眼前這人不簡單。

“牾厭君衛霜。”

次日,蕭煜再回想起來如夢似幻,不像真實的,只有重新布置過的地圖證明衛霜來過。他記得衛霜讓他跟某人聯系,可以助他成事,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衛霜見事情定下來,也放松了許多,不緊不慢地繞到南慶王都買了些小點心才回細柳城,大軍交給許冰凌約束他很是放心,接下來就是要處理當初許諾給五國的東西了,得想個法子賴掉還不落人口實。

衛霜心想,冰焰好不容易緩過氣來,把細柳城周圍領土打下來,連到了有熊。這片土地有以細柳城、宛子城、有熊為中心,有清渠、宛江、濱水灌溉,是難得一見的肥沃良田,又前后經葉輕塵、蕭煜改造,水草豐沛,正能喂飽國人,哪里還愿意分給別國去?

不過這事兒也不能太急,凡事都得等個由頭。

衛霜回到細柳城地界,早就聽說那里郊外有棵粗壯柳樹,遠遠看去,整棵樹皆是鐵灰色,一頭亂發在風中起舞,好似風燭殘年的老者。

樹下一高一矮兩個人影,定睛一看,是許冰凌和程立雪。程立雪伸長脖子眺望天邊,神色依舊淡漠,待看清衛霜,立刻甩開手跌跌撞撞地往衛霜奔去,滿眼都是他的樣子,似初生學步的小牛犢一步一拐地跑向母親般。

衛霜加快步伐,蹲下身把程立雪撈進懷里,好生愛撫著她的后背,又將她抱在臂彎里,靈巧地變出根糖葫蘆來問道:“想師父了吧?專門給你帶的。”

程立雪接過糖葫蘆,也不急著吃,直勾勾地盯著衛霜,水靈靈的眼睛似有千言萬語,怎奈何她心智不全,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只將糖葫蘆往衛霜唇上一戳。

衛霜被她逗得溫柔一笑,順勢咬下一顆紅果來,程立雪這才小口咬著紅果,唇上沾著冰糖屑。走到許冰凌跟前,衛霜道謝:“多虧你幫我約束大軍,還費心照顧這孩子。”

許冰凌嗔怪道:“你出去一趟把南慶軍隊和我們都耍得團團轉,還要我幫你看孩子,本宮是有多好心,三番五次心甘情愿被你坑!得罪我這么多次,真的不擔心我把這孩子丟外邊喂狼?”

“公主心善,全天下都知道。”衛霜沒皮沒臉地跟許冰凌打哈哈,又看到那棵幾人合抱的柳樹,斑駁老皮上布滿慘白蝸殼,更覺肅廖,底下深藏著柔嫩的樹干,不禁感慨道:“我只見過水邊的柳樹,似美人沐發,哪里見過這等雄壯猛士?”

許冰凌似被勾起了回憶,說道:“別看它這般模樣,災年的時候柳條依舊茂盛,割了立刻就能再長,能養活好些人家呢。”

衛霜看著柳樹,心里莫名有一絲傷感無從說起,透過陰眼看到這柳樹內似風中燭火般倔強的生命力,想到那時結丹,在內景中看到的柳樹,慨嘆世事玄妙之余,憶起故人晚星,往許冰凌邊上靠近了些。

“折柳送別,我亦送他許多回。”許冰凌說道,“終究是沒回來。”

“葉輕塵么?”

許冰凌點頭。

衛霜慨然一笑:“你倒有個人念著,我都不知道該念誰。明明是我先走的,不知他們多想我,卻要先去說有多想他們。唉,我這人生地不熟的,就你一個故交,一堆話也沒個人,只能沖你說。”

許冰凌也放松下來,抱著雙臂道:“得,又麻煩我一回。”

“以后多得是呢,就喜歡占便宜。”衛霜狡黠笑著,問道,“我說的事情,老爺子同意了?”

許冰凌白了一眼道:“早就回話了,我爹的意思,授牾厭君,領太子少師,封南慶之地,賜令劍、帥印,有開府、募兵、征稅之權。剩下的那些金銀估計你也沒什么興趣吧?”

“他這是跟我說,打下來多少都是我的?”衛霜笑道,“我都還沒說完呢,我指定幾個人留下來。”

“你別太貪了!真當我爹好欺負是吧?”許冰凌善意提醒道。

衛霜無辜地說道:“我想把公孫軒轅、趙子云、許廷和這仨留著。以后我練兵練出來的一半都給老爺子,各地輪換著來,這樣行了不?”

許冰凌無可奈何,又想,許廷和是她胞弟,趙子云從前一直跟著她,公孫軒轅是冰焰老將,能讓她放心,而且這回衛霜的表現,許冰凌相信衛霜可以人盡其才。

“我再幫你問問吧。”許冰凌只得答應下來,又不敢說得太準,二人往細柳城去了。

許冰凌又想到一事,正色問道:“有想好怎么對付那些人了嗎?別看現在都歡呼雀躍,到時候搶起來一個比一個狠,當初你可是把冰焰一大半的領地都許出去了,準備怎么收場?”

衛霜知道得讓許冰凌心里有個底,說道:“他們有各自的利益,那就會有各自的忌憚,只要讓他們自己鬧起來就可以了。”

許冰凌深以為然,卻不知具體如何去辦,不過看衛霜這玩味的表情,不禁打了個冷戰,指不定他又在憋什么壞水。

“說起來,這次我能與南慶各地援軍周旋,你也是功不可沒。”

“是吧。”許冰凌隨口應了一句。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把讓昌平侯都頭疼的蕭煜給打敗的?”

許冰凌轉身面對衛霜,指著他道:“我說不想知道,你也會忍不住說吧?”

衛霜盯著那離自己唇瓣只有不到一尺的玉指,謹慎地緩緩吐息,忽然醒悟,這女子真的太會把握人心了吧!

“誒,你跟昌平侯一塊兒,也能這么讓他服服帖帖的?”

“是又怎么樣?不是又怎么樣?”許冰凌好不容易扳回一局,總得再好好殺殺他的威風。

“女人的心機太深!越是漂亮的女人心機越深!你這樣的,更是深不見底!”

許冰凌勾唇一笑。

“好吧,我認輸。蕭煜最大的問題不是謀略與我的差距,而是現在地位和聲望、實權不匹配,國內又對他不信任,所以一方面各地援軍戰力不能,二來也不會很好地執行蕭煜的指令,甚至我相信,南慶那個還會安排人暗中跟蕭煜對著干,只是占了這個便宜。”

“怪不得你特地傳信回來,就是要穩住我爹?”

“是,我相信他信任我,但是總得給他點表示。而且也感謝你,你能穩住老爺子,而公孫軒轅身為昌平軍舊部能震懾聯軍,我就沒有后顧之憂,可以放開手腳。”

許冰凌連連點頭夸贊道:“還挺聰明。”

衛霜搖搖頭道:“動兵是最后手段,而不是最終目的。這點,我自認為比昌平侯強上一些。”

許冰凌甚是看得開,賀道:“這倒是,在此先恭賀牾厭君了!”

二人進了城,衛霜看到城中四處張貼著安民告示,上面六國聯軍的主帥皆有將印和手印,冰焰的有兩位,就是許冰凌姐弟。衛霜不禁對許冰凌刮目相看,兩人再往前走,卻見里頭亂哄哄的,衛霜向許冰凌使了個眼色,往一邊換了身尋常裝扮,放下程立雪,許冰凌將白發盡數遮住,收了周身寒氣,再去查探。

卻見一個小隊的冰焰士卒圍了一圈,中間是一家人家縮在一塊瑟瑟發抖,后面的房舍燒了一半,邊上那幾個士兵看起來是姜國裝束。

“進城縱兵搶三天,這是規矩!用你們妨礙老子的好事?”

“殿下有軍令,不得劫掠,你等既然違反軍令,就跟我們走!”

“放你娘的屁!什么狗屁殿下,老子不認識!你們冰焰算什么東西?屁大點地方還想擺架子?要不是我們來救援,你們還能有今天?”

“軍令就是軍令!入城劫掠者,縊死后梟首,暴尸三日,首級懸于東門示眾!你最好不要給自己找麻煩。”

為首的姜國士兵一聽,抽出刀來一扔,伸長脖子道:“來,你有種,剁老爺一刀,沒種就滾回你們營地去,女人帶兵,真他媽晦氣!”

許冰凌輕聲道:“你不去嗎?都快動刀了。”

衛霜視線從人群回到中心,玩味地看著一切。

那位冰焰士兵沒有被怒火沖昏頭腦,甩手道:“把他們綁起來。”

幾乎同時,幾個東姜士兵立刻抽刀,其中幾個將刀架在那戶人家的男女脖子上。

衛霜皺眉,把程立雪交予許冰凌,現身處置,若真鬧出人命就不好辦了。

“都在做什么?”衛霜環視一圈質問道,“如果你們交上兵,這就是一場兵變,北燕在城中所有部隊,我都會下令去收繳兵器等候發落。”

衛霜無視那些北燕人,走到冰焰士兵面前拿出令牌表明身份,問道:“你是誰的部下?”

“回主公,末將是公孫軒轅公孫將軍手下。”

“有熊來的?”

“是。”

“非常好,沒有給他丟臉。”

衛霜黑著臉轉向那些東姜人,陰沉得能凝出水來,威脅道:“動刀了?你們知不知道,違反軍令,田言說不定還能硬把你們保下來,可是兵變,那就不一樣了……”又點了那幾個劫持著百姓的,“你可以試一試,看看你的刀殺人快,還是我一次殺了你們快。”

許冰凌把程立雪護在身后,摘下兜帽說道:“進城時就考慮到,六國聯軍同氣連枝,所以才各率本部入城,其余在城外駐扎。既然得了便宜,就要付出點代價的。”

兩人出現,在氣勢上就壓了他們一頭。

衛霜揮手將人群撥開一道路來問道:“田將軍看了這么久,你自己的兵,不來說兩句嗎?”

田言無奈何地到衛霜面前,看著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覺得后背發冷。

“田將軍,你的人惹了禍,你來處理?”衛霜又故意高聲喊道,“東姜名將田言田將軍,此次姜國的支援是你領的頭,那安民告示上可是也有你的將印和手印!”

田言滿臉黑線,衛霜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可是他也不想顯得北燕向冰焰低頭,只好硬著頭皮下令:“把刀放下。”

“將軍,這冰焰的小子……”

“刀放下!”

“憑什么聽這小子和那個女人的?”

田言只覺得不忍直視,哪里有這么蠢的人!

“田將軍,治下有方啊?”衛霜不緊不慢地說道,“呦,韓公子、魏公子也來了,不如請來一起說道說道?你猜猜,咱們再聊會兒,林公子和荊芥將軍會不會也過來?”

田言聽涼、魏兩國公子也到了有點頂不住,接著聽衛霜有意讓秦、燕兩國的人也來,頓時汗流浹背,其它國無所謂,北燕與他們有世仇,正想看他們笑話呢。

“東姜做事,不用他國摻和!”有個姜國士兵沉不住氣,就要動刀。衛霜眼疾手快就到了身前,一手反推刀柄,一手變為尖拳打中咽喉,又保下百姓一家。

東姜士兵立刻把衛霜圍住,衛霜熟視無睹,直勾勾看著田言道:“細柳城擁擠,我等理解將軍的難處,總有疏漏之處。不如這樣,將軍先到城外駐守,等候我等協商,到時直接將結果告知,也省得將軍來回奔走,如何?”

田言黑著臉帶人出了城,他自然知道這是給他的警告,至于其它五國,少個人分一杯羹哪有不同意的?

衛霜假笑著送走田言,笑意瞬間消失,當著韓違等人的面吩咐那名士兵道:“抓人,梟首,示眾。剩下的都打二十軍棍。”又立刻換了一副看起來人畜無害的表情,“諸位,衛某在外跟南慶各地的守軍都耍了耍,戰事有勞各位出力,先回去歇息,擇日再聚如何?”

韓違、魏無忌心有余悸地離開,當當碰到林異,沒說幾句就趕緊走了。林異覺得奇怪,剛聽說田言跟衛霜鬧起來,怎么這倆人像被嚇到似的?

此事不過一點波瀾,頃刻平息,衛霜跟許冰凌去了府衙,將各種瑣事處置完,可算有時間喘口氣了。期間許廷和來了一回,也是為田言之事而來,了解一二便回營了。

衛霜倒是想起樁事,特地將許冰凌約出來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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