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

王弼輕聲緩步，從大門處跨上臺階，走到正在看奏折的圣熙王身旁，低頭俯身道：“皇上，鎮軍大將軍來了。”

“宣他進來。”圣熙王用沾滿丹砂的毛筆，在手中的奏折尾頁寫上“知道了”，然后放在右手邊，表示已經批閱。

“是。”王弼應聲道，然后移步走到臺階邊上，沖著殿外道：“宣，鎮軍大將軍。”

殿外左右兩旁的太監將殿門推開，鞠躬請南柳進去。

“臣南柳，參見皇上。”南柳鞠躬行禮，恭敬道。

“平身吧！”隨意的語調中帶著上位者的氣勢。四十多歲的男人，一身明黃色的龍袍，有的不只是讓后宮妃子迷戀的英俊的臉，還有那渾然天成的王者之氣。這樣一個男人，即使身穿破爛麻衫也會讓人感嘆，此人不凡。

“南卿可知朕找你有何事？”圣熙王放下手中沾滿朱砂的毛筆，輕勾嘴角看著南柳說道，語調輕快自然。

“臣，不知。”

“半年前，比克國皇上派信使傳信與朕，說是為慶兩國友好相交，下月朕的壽誕，將派使臣前來賀壽。”語氣平緩，仿若對此事毫無波瀾。

“使臣賀壽？”南柳疑問道。一般使臣覲見都是禮部的事，何時與他南柳有關系了。

“對。”圣熙王端起長案上的茶甌，輕抿一口后，開口道。

“來的是皇室？”一語中的。

“沒錯，半月后，比克國的二皇子將偕同比克國珍麗公主到達京臨城。”對于南柳的才智，圣熙王既滿意又忌憚。

“不知皇上需要臣做些什么？”南柳俯身后，恭敬道。

圣熙王從金龍寶座上起身，下了臺階，走到南柳面前，抬手扶起南柳，淡淡開口道：“傳聞，這季和裕（比克國皇上）的二兒子季陽吉是難得一遇的奇才，不僅深得百姓的尊敬喜愛，更深得他季和裕的信任……朕想讓你幫朕看看，這人來到底有什么目的。”一個毛頭小子，即使是天縱奇才，圣熙王也不會將他看在眼里，他只是好奇季和裕放著別的兒子不用，派自己最喜歡的兒子過來干什么？如果說是因為尊敬自己，那就不是他季和裕了。

“是。”南柳應道。

一位殿前侍女為殿內左側，放置著的一個香爐添了添香料，頓時香煙裊裊，淡淡的檀香霎時間，彌散于整個大殿。

“貴妃說今日如果你來了，讓你務必去她哪里一趟。”話題一轉。

“微臣……還有很多公務要處理，想來貴妃娘娘應該能夠體諒！”婉轉又恭敬。南柳就知道，今日被叫來，不可能只是講講公務。

“就去一趟而已，能耽誤你多少時間……再說，如今你年齡也不小了，連個偏房都沒有，朕像你那么大的時候，都已經有了兩位公主了，貴妃作為你的姨母，操心操心你的婚事有什么不行，朕命令你，現在就去。”圣熙王雖然語氣強硬，但能看得出來沒有生氣。

“臣，遵旨。”恭敬之余又帶著些無奈。

“這才對嘛！王弼，你送南柳去貴妃哪里，免得等會他又半途跑了。”圣熙王的語氣里滿是寵溺。若君不是君，此時的場景，還真算得上融洽——一位長輩對聰慧的晚輩的寵愛。

南柳向皇上告退，王弼跟在他半步后，兩人一前一后的向著殿門走去。

“對了，聽說你喜歡今日宴會上的酒，等會兒朕讓人給你送到府上去。”仿佛剛想起一般，隨意的開口。

南柳停住準備邁出殿門的腳步，轉身對著高高在上的皇帝俯身行禮，平靜自然的道：“謝皇上。”

“去吧。”冷漠冰冷的語氣，仿若前一刻的溫和疼愛的模樣只是旁人的錯覺。

溫暖的春風吹過山林，吹過鄉野，吹過湖畔，吹過擁擠的大街小巷，甚至吹過緊閉的深宅大院，卻在這一面面朱紅色的高墻前，止了步。

“昭純亭”

雍容華貴，冰肌玉骨，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種神秘的美麗，即使身邊是一群明媚動人的二八少女，也分毫無法與她相比。

“貴妃娘娘，南大將軍馬上過來了。”貼身宮女小眉在林蜜耳畔，輕聲說。

“知道了。”

“鎮軍大將軍到。”太監尖細的聲音響徹整個庭院。

南柳穿過由彩色鵝卵石鋪成的路面，身后跟著王弼，兩旁的宮女太監皆俯身行禮。

“臣，參見貴妃娘娘。”南柳俯身做揖手禮。

“奴才參見娘娘。”王弼行萬福禮。

“行了，起來吧！”溫柔的聲音，然后對王弼說：“王弼，皇上哪里需要你，你就先回去吧！”

“謝貴妃娘娘。”疏遠的語氣——是南柳。

“謝娘娘，小的就先告退。”王弼說完，就離開回御書房了。

“不知娘娘正在舉辦宴會，臣既為外臣又為男子且臣還有軍務在身，實在不便在此久留。”態度誠懇，言語得當。

積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白石郎曲》，

在場的女子有得嬌羞的攥著自己衣擺，有的兩眼犯癡，有的羞澀低頭。

“予柔，你過來。”林密對著離自己最近而坐的一位女子招手，輕喚一聲。

“是。”回話的女子，不僅有溫柔動聽的嗓音，嬌美的臉蛋，婀娜的身姿，更有顯赫的家世。高予柔，禮部尚書之女，不光容貌美麗且還是京臨第一才女，琴棋書畫無一不通。

林蜜用白皙精致的涂著丹蔻的手牽著高予柔的手，看著南柳輕聲開口道：“本宮知你公務繁忙。”仿佛早知道是這般。然后一臉溫柔的對著高予柔道：“予柔，你替本宮送送南將軍吧！想來……南將軍還是要給本宮這個貴妃娘娘面子吧。”最后一句是對著南柳道的，態度強硬，話里話外都表明是圣熙王的意思，不容拒接。

“是。”高予柔用右手壓左手，左手按在左胯骨上，雙腿并攏屈膝，微低頭。

“……”南柳沒有回答。面色如常，卻讓人感到害怕，難以靠近。

整齊平滑的路面，雄偉精致的宮殿，幽幽的桃花香，風姿卓越的男子，貌美如花的女子。

“南將軍，奴家常年都呆在閨閣了，雖然看過很多描寫外面的書，但沒有看過，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是什么樣的，你能和奴家講講嗎？”溫柔動人，語調綿軟。

“亂。”冰冷的回答。

“亂？你是說外面的人都不講理嗎？我父親說，外面到處都是野蠻人，女孩子絕對不能在外面隨意拋頭露面。”懵懂無知的模樣，仿若一張白紙。想來這樣的女子，應該沒有男人會不喜歡吧。

“……”南柳沒有回答，眉頭稍皺。

“將軍，你喜歡聽什么樂器？奴家最喜歡古箏了。”

“不喜歡樂器。”語調越發冰冷。

幾個迎面而來太監對著南柳行禮，南柳沒有理會。

“南將軍，南將軍您慢點，奴家有些跟不上了。”高予柔輕輕擦了擦額角的汗珠，語調有些急切，說話有些微喘。

要知道我們南將軍活了這二十幾年來，前十三年只有已故的娘親，后十年可就一個趙晉華，所以，在他心里任何女子都不免會和這二人比較，以至于現在的南柳極其煩躁，走路的步伐也就越跨越大。

南柳看著前面不遠處等著的衛治，停下腳步冷冷道：“行了，就送到這里吧！”然后，隨便喊了個小太監過來，道：“你送她去‘昭純亭’。”

高予柔站在南柳身旁，有些委屈的看著南柳，那模樣真算得上楚楚動人，我見猶憐，半響，道：“將軍，你討厭我嗎？”

“回去吧！”南柳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