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白林終于明白為什么要雨軒不允許他單獨出門了，返程才這么點路而已，白林就累得喘氣。

他沒有去刻意回想失去的記憶，腦子里卻總是竄出沒見過卻又熟悉的零碎畫面，可能是因為吃藥的時間延遲了一點，已經開始出現雨軒說的記憶錯亂癥狀了。

明明白林從沒發覺到這個身體和平時有什么不一樣，不知不覺就變得這么糟糕了，就這個身體狀況看來，要是真的碰上那個殺人犯可就糟了。因為戰爭已經結束的關系，Ruler同意了封印用于戰斗的召喚師系統，如此一來所有召喚師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只能完全靠自己的力量，對現在的白林來說再糟糕不過了。

話說回來，戰爭都已經結束了，居然還有人搞出連環殺人的案件，和微笑棺木一樣惡劣呢。Ruler并不會干涉召喚師的生活，但應該也有上帝視角的記錄才對，總會有擔驚受怕的召喚師去查詢相關內容，只要查一下案發當時的情況，很快就能查出兇手是誰，可奇怪的是過了這么久，兇手好像還沒有被制裁，仍在逍遙法外。

換作平時白林可能會深究下去，但現在的他已經沒義務也沒力量去管這件事，只要不會危害他的生命安危，白林決定不會插手去管。

“時間有點晚了，可不能讓雨軒擔心啊……”

走著走著，白林注意到前方的路口處有個什么東西出現了，從旁邊的路口內慢慢滾出來了——在昏暗的路燈下，可以看見那是一顆金屬色的液珠，可能是一顆汞珠。

白林的直覺告訴他，再往前走就有危險了，要是走進那個路口巷子里就無法回頭了，可是他的內心有種強烈的感情驅使他向那邊走去，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吸引著他，沖破了理性的阻礙，慢慢地朝那邊走去。

他聽到了對話的聲音——

“你該不會認為剛才那招還有效吧？”

一個控制水銀的男人這么說著，看上去像是個普通的召喚師，肩膀上中了一槍。

他對面的另一個人身置黑暗中，白林無法看清全貌，連他的魔力反應都很難感知。

地上到處都是戰斗的痕跡，還有濃濃的火藥味，月光照射的地方還有幾枚金屬的彈殼，顯然那不是水銀男落下的。看樣子，在白林路過之前，他們大戰了一場。

操縱水銀的男人繼續說：

“你能傷到我，并非因為策略或謀略，只是名為‘不合理’的偶然罷了，我很快就會讓你理解這兩者有何不同！我不會讓你死得痛快的，我會一邊治愈你的肺和心臟，一邊將你凌遲，你就懷著后悔、痛苦和絕望去死吧！在你死之前怨恨吧，怨恨你主子的膽小，怨恨引發了這場戰爭的Ruler！”

另一個人沒說什么，舉起一把Calico M950沖鋒槍向前射擊。

“Fervor，mei sanguis.（沸騰吧，我的血液）”

水銀男吟唱了不明的咒語，水銀快速組成一面巨大的墻壁，外來子彈只能像是打在車窗上的雨滴一樣被彈飛。

如果有那種液體狀的水銀球，確實可以做到全面的攻擊和防御，單方向射擊的槍械很容易被無力化。看來水銀男肩上的槍傷確實是不該出現的，另一個用槍的人應該用了某種手段才能智取。

還不用等白林思考，答案就出現了。

那個男人一邊用沖鋒槍壓制射擊，一邊取出了另一把Thompson Contender手槍，朝水銀墻壁上發射一枚子彈。

水銀男微微一笑：

“果然又是這一招，蠢貨！”

他再次控制水銀，靈活運動的水銀柱卷住了子彈，沒有讓它繼續前進。看上去像是重點輸出的子彈沒能命中目標，從旁人視角來看顯然是水銀男更勝一籌。

可是，很快情況就不一樣了。

“嗚哇——！”

水銀男突然吐了一大口血，滿臉的筋脈暴起，扭曲的手指抓撓著自己的身體，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與此同時，他身前的水銀墻也不再被控制，坍塌成一地液體，和血液攪在一起。

沒過幾秒，水銀男不再發出聲音，失神的眼睛不知望向何方，一頭垂倒在地，浸泡在自己的血泊中。

白林可以看見，水銀男的身體還有微弱的抽搐，如果及時治療說不定還有救。只是白林不太明白，水銀男確實擋住了子彈攻擊，居然還會倒下，不明白傷害原理。

在微弱的月光下，白林看著水銀男痛苦不堪的面色，忽然想起了什么——連環殺人案的每個受害者，他們的表情都是這個樣子，只要在水銀男的脖子上補一道割裂傷，就和其他尸體一模一樣了。

這么說，躲在陰影里的那個人就是一直逍遙法外的殺人犯？！

白林都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運氣了，出門跑超市都會遇到這種事。

噠、噠、噠

白林聽見了腳步聲，從步行速度判斷，那個殺人犯并沒有在水銀男身邊減速，也就是說——他朝白林這邊走過來了！

白林的心里暗喊一聲不妙，立刻轉身逃走，可是才剛走出一步，就不得不停止步伐。

一剎那，殺人犯已經站在白林的面前，用手槍指著白林的眉間。

僅僅一個轉身的時間，他就可以從水銀男的身邊移動到這里，看來這個槍手是個很擅長刺殺的射手。不過，對于擅長刺殺的敵人，白林都不知道打敗過多少次了，對刺客發起反擊就像條件反射一樣簡單。

砰！

白林迅速地向上抽出一刀，對方居然看破了白林的動作，后退到斬擊范圍之外，一槍打飛了白林手中握著的木刀。

咔嚓！

即使眼前沒有燈光的照明，聽到剛才的上膛聲就能知道白林的面前有一把手槍正指著他。

對方用冰冷的聲音開口說：

“請你現在放下武器，還能好好談談。”

“我的武器不是被你打飛了嗎……”

白林可是目睹了他的殺人罪行，對方的這些話絕對不是真心的，多半是假裝勸降然后背刺一刀的老套路，才不會上當。

根據雨軒的說法，白林的神器【高斯光劍】已經被基德拿走了，所以在失去木刀的情況下白林只能無視大腦的負擔，強行使用投影魔術。

嗖！

白林快速彎下身子躲過槍口的瞄準，伏在地上發動投影魔術，向上刺出一道斬擊，暫未褪去的魔力光輝如同藍白色的火焰。

可能對方的戰斗經驗比白林多得多，這種小伎倆沒有讓他浮現出吃驚或意外的表情，但他看到投影魔術還是稍微愣了一下，慢了一拍才躲過白林的攻擊。

外溢的魔力打斷了遠處的高壓電線，不過那些都只是城市裝飾而已，不會造成其他人家里的停電，用不著心懷歉意。

緊接著，白林再揮舞劍刃，一口氣使出范圍巨大、速度極快的連環攻擊，看似僅僅揮出一劍，實際上已經出現了數十道斬擊，前方的道路被切得粉碎。周圍的建筑也遭到了殃及，左右兩邊的墻壁瞬間炸開，但白林控制了力度，不然這兩座大樓都會倒塌下來。

可對方仍是面無表情的樣子，躲在斬擊軌跡的縫隙中，看準了白林收招的時機，一槍打穿了白林的左腹，再向上掃射，從下到上地，子彈陸續鉆進白林的身體。在快要擊中心臟的時候，白林向前爆發式沖刺，擺出向前一腳的直踢動作，同時側過身子躲過了差點命中心臟的子彈。

不得不說，被子彈打中的感覺是很痛沒錯，但白林居然意外覺得沒有想象中那么痛，好像習慣了的感覺，所以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躲過致命一擊順便反擊。

“Trace on!”

白林的腳上制造一塊刀片，爆發的劍風戳穿了遠處的好幾層大樓。

可惜這一招被對方躲過了，在一片黑暗中，左眼失明的白林不知道他跑去了什么地方。

本想靜下心來慢慢感知敵人的位置，白林卻感到一陣暈眩，無法繼續維持投影劍刃的形態，手上和腳上的劍刃全部消散了。白林的大腦本就因為受損的緣故而失憶了，精神力嚴重匱乏，兩次投影魔術的負荷已經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圍，大腦中漸漸地傳來了錐針般的刺痛。

白林趕緊用左手掏出雨軒給他的藥粒，那是兩顆晶瑩的藍色方塊，猶如精心打磨成方塊狀的海藍寶石。本質上就是實體化的數據塊，其中注入了蒂塔編寫的醫療程序，現實中絕不存在這種藥物。

砰！

白林還來不及服用，黑暗中出現了一發子彈，射穿了白林的手掌，兩顆藥物被子彈打成粉碎，變成了一片不可回收的砂狀粉塵。

白林稍微愣住了一下，然后咧嘴一笑，一腳把地上的木刀踢起來，伸出左手接住，朝子彈飛來的那個位置砍出一刀。

白林本來就不打算在敵人面前嗑藥，他就是為了賭一把，看看敵人會不會自己露出馬腳。為了不讓對方瞄準白林的腦袋，白林刻意張開了手掌，使得兩顆寶石般的藥物在黑暗中更加顯眼。

木制的刀刃向前一刺，卻被對方的一把小匕首給擋住了。槍口再次噴出火花，子彈朝白林的頭上飛過來。

白林已經預判到這一招了，咬牙忍住大腦的刺痛，第三次發動投影魔術：

“Trace on!”

白林的大腦就像通了電一樣難受，但他還是硬忍住了，木刀向上一撩，換右手上的投影劍向前突刺。在這個軌道上，子彈不會命中白林的腦袋，即將與投影劍相撞。

白林仍在繼續推動劍刃，無數次斬斷手里劍的經驗告訴他，只要保持這個攻擊速度，就能劈開子彈再斬下對方的首級。為了確保這一招有效，白林故意用不慣用的左手拿藥，留下右手使出穩重的必殺一擊。

這時，出現了一位打攪戰局的外來者，在一旁冷不丁地說——

“我勸你還是收手比較好，他不是你們的目標，神器管理AI。”

【千機傘?劍?十字斬】

來者吟唱了技能，手中的傘變形成為劍的形態，快速地連斬兩劍，一劍吹飛了那發恐怖的子彈，再一劍敲碎了白林的投影，阻止了兩者的接觸。

因為外者的介入，這場莫名其妙的戰斗暫且中止，對方沒有再次開火。

來者正是七人眾之一的【榮耀散人】君莫笑，這段時間常常邀請白林一起打游戲的朋友，同時也是最好相處的七人眾成員，他會多管閑事并不奇怪。

那個殺人犯見到他，居然沒有立刻跑路，語氣也異常得平靜，就像是把君莫笑默認為友方一樣，并不認為他會遭到君莫笑的制裁。

事實上君莫笑還真的沒有制裁這個殺人犯，他把傘收回到最初的形態，說了點什么就放走了那個人。

等他走了以后，君莫笑再面向白林：

“怎么傷成這樣？雨軒或英雄王沒有跟來保護你？”

“沒什么沒什么，小傷而已……你為什么不抓住他？”

“你是說剛才那個人？我正打算把這件事告訴你，你動刀子也就表示你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我想想……簡單來說，其實他是管理神器的智能AI，算個好人。”

“可是他剛才——”

“殺人？對那些非法仿制神器的人來說，那種子彈作為懲罰確實有點過火了，和殺了他們沒什么兩樣，但這就是規則，如果有人偽造神器，就是觸犯了一級重罪，會把那個AI招來，吃一兩發子彈是必須的。剛才他可能把你也當成共犯了，偶爾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也就是說……其實最近的連環殺人只是官方的外掛搜查？”

“嗯，是這樣沒錯，但從你的說法來看，你似乎還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算了，先不說這些和你無關的，還是趕緊回去吧，你的樣子看起來真的不太妙了。來，手給我。”

“不了，我自己能走……”

……

后來，白林這一路上都是被君莫笑單手扛走的，直到雨軒開門迎接，他才把白林放下。

對于單獨出門的這件事情，白林感到很愧疚，如果不是因為出門買夜宵的君莫笑剛好路過那里，沒有他的出手相助，白林真有可能就要死在路邊了，仔細回想一下，那個殺人的AI可不是輕易就能戰勝的對手。也是因為拖延了吃藥時間和使用了投影魔術，白林的大腦就像燒糊的舊式電腦，難受得要命。

君莫笑離開之前幫忙解釋了這一連串的殺人案內情——

和之前說的一樣，這只是一次官方打擊行動，處置了那些非法偽造神器的召喚師組織，屬于Ruler下達的命令。

管理神器的AI有兩個（就是當代版本泉水邊上的裝備商人），除了白林在許久之前見過的那位愉悅神父，還有一位冷酷無情的槍械專家，前者負責協助召喚師使用神器，后者負責處置非法神器。因為永恒神器是游戲內也是永恒之地的最高級最稀有裝備，想要神器的人最多只能向Ruler詢問神器散布地點再靠自己努力獲取，隨意仿制神器的行為已經相當于非法開掛和霸王消費，是要遭到嚴厲打擊的。

和那位神父AI一樣，負責處置開掛者的第二位AI也借用了一位二次元角色的皮囊，繼承了性格和戰斗方式。正如白林剛才所見的，這位AI使用的武器以現代暗殺兵器為主，常用魔術是固有時制御，基礎實力算不上太高，但結合AI自帶的戰斗性能，他就變成了天花板級的暗殺者。除了硬實力強大的現代暗殺術，最難對付的其實是他的特殊子彈，在啟動魔術的時候被他的子彈命中，魔力回路就會短路再胡亂連接，導致終生無法使用魔術，所以他也被稱為“魔術師殺手”。而這位殺手AI對非法開掛者的懲罰，就是用一發子彈破壞召喚師的魔力回路，相當于封號處理，即便有辦法治療恢復，魔力回路毀壞的痛苦也是終生難忘的，理論上不會再犯。

懲罰行動很久以前就在執行了，即使所有召喚師都知道AI的厲害，也總會抱著僥幸心理繼續做這些非法勾當，白林目睹的不過是千百次懲罰的其中一次罷了。

說到這里就有些奇怪了，既然內容只有“懲罰”而不是“殺死”，那為什么官方慣例的懲罰行動會演變成連環殺人案？

對了，每個受害者的致命傷并不是槍傷，而是脖子上的切割傷，表示他們中彈之后還承受了一次致命割喉。雖然剛才那個AI有匕首，可AI應該是最有分寸的角色，最不可能下死手。那個水銀男就是很好的例子，直到白林離開之前，他還有微弱的呼吸。

這方面君莫笑就不知道了，他沒有在Ruler的公事上花費心思，帶著快涼掉的夜宵回網吧去了。

之后雨軒幫白林包扎了傷口，或許是看白林身上沒有帶著那兩顆藥，所以默認白林已經吃過藥了。白林也察覺到了這件事，但他不想再給雨軒添麻煩，所以沒有把藥物被毀的事情告訴他，含糊地表示已經吃過了，反正腦子的傷痛緩和了許多，少吃一次應該也沒有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