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面者將禮帽壓了壓，大樓里過往的人都能注意到他的異狀，但沒有一個人停下來質問這個陌生人。他們異常忙碌忙，忙到已經沒有任何時間用于分心。

似乎發生了什么大事。

每個人臉上看上去都不大平靜。

可好在一切仍是正常運作。

電梯停留于最頂層，到這時走出電梯的只剩無面者一個人。

他腳步沉重，剛一踩上華麗的地毯，就被人攔了下來。但兩個看門的人很快就認出他，隨之禮貌性朝他點頭示意。

“張莜大人在里面。”其中一個看起來較為和藹的人開口道，在認真打量無面者后，又善意提醒說：“先生，今天你的衣服還是穿反了。”

“是的。感謝你的提醒。”

無面者混濁低沉的聲音讓兩人微微皺眉。

實在太過于難聽。

在這一刻，他們甚至覺得鋸木機發出的聲響都好太多，實際上兩邊都讓人受不了。

“抱歉先生，你的聲音實在有些……”，另一人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刻做出道歉。

后者笑了起來，絲毫沒有不愉快的樣子，只是笑聲猶如鼻鼾。

隨后現場忽然又安靜下來，他們面面相窺，兩個守門的人表現得有些難堪。

無面者使用魔術將偽裝了面部，他相信任何人看到一張沒有五官的臉后，都會下意識尖叫。

不過他的聲音卻沒有用任何手段修飾。

“沒有人會上喜歡我的聲音，我也并不在意。”

兩位看門人再次對視一眼，便拉開門放行：“不打擾您了，請進吧，先生。”

無面者毫不客氣的走了進去，在穿過門時，微妙的魔力反應讓他稍稍愣神，這是特別的防護手段，在平時被啟動簡直罕見，隨即他又感應到在附近布置下的好幾層結界。

不像是隨便弄出來的，發生什么了嗎？他這樣想著。

門悄無聲息的被關上，環境頓時變得實質，這里的主人是有多么小心翼翼，連幻術都用上不少。

許多魔術陷阱從他眼中一閃而過，只要稍不留心、因大意踩上去的話，就會被觸發的魔力立刻燒成灰燼。

是什么能讓她如此謹慎？

無面者冷靜的走到陳列臺面前。

張莜總是會在上面擺放許多名貴美味的紅酒，可惜它們并不是為招待客人存在的，全都僅是為她專用。

當然，如果她有這份心的話，偶爾是會拿出一些用作分享。

“我不記得有叫過你”，坐在辦公桌的張莜按著頭，眼中更是流露出一絲疑惑。她用指頭敲打著桌子不快道：“你的工作做完了？”

“早著呢。”

“那你來做什么？”

無面者沒有在意對方的態度，仍然平淡的說：“來道別。全球性的工作可以慢慢來，不過需要去很多地方，馬上我就要離開這個國家，這里的事情處理完了。”

“那還真是辛苦。”張莜聞言表情緩和幾分，頓了頓說：“不考慮辭職嗎？”

“哪有這么容易。”

女人為杯子斟上一些酒，一邊搖晃一邊提議道：“把力量讓給別人不就好了，我相信大多人都不會拒絕……只是工作量這么大，是我肯定不干。”

“你說的沒錯。人人都渴望力量，卻又不想承擔應有的責任。只是，這話從你口中說出，就沒有太多的說服力。”無面者又“轟轟”的笑起來。

“你可以閉嘴了。”

聽到這樣的笑聲，張莜的臉即刻垮了下來。

無面者知趣的中斷笑聲，他晃晃腦袋：“咳。你為什么再在這里設置這么多魔術？”

“捉小偷。入侵者能帶走公司的許多資料，甚至能將整個房間給搬走，不過現在唯一丟失的東西就是我的酒，已經丟失不少了”，張莜表現得頭痛不已，她實在想不出來是誰把她的酒給拿了。

自己的手下定沒這個膽子。

“偷酒？”

張莜點點頭，隨后問：“也不是什么大事。話說……日本你去過了嗎？”

無面者沉默好一會，女人話中的意思不難理解，而且昨天自己才跟她說過，但現在要找到推脫的理由可不是那么容易，這個女人很精明。等到張莜表現得不耐煩時，他才緩緩開口說：“沒有。我得先去北方散播一場噩夢才行。”

前者對他的答案表現得驚疑不定，下一刻女人就質疑說：“北方？這個時候那邊應該都下雪了吧，那里不應該更早時間去嗎？”

“嗡——”

就在無面者準備進一步解釋時，魔術施放的聲音驟然響起。

魔法陣從地板延伸到天花板上。

兩人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去，紫光再次閃耀，最后一個嬌小的身影從陣中踱了出來。

“燈籠？”，無面者猜測說。

“燈籠”聞言低著腦袋道：“這個無禮的人是誰？”

等女孩抬起頭，身上的紫色魔法塵埃便隨時間漸漸散去。她的皮膚略為嫩白，一雙紫瞳冒著光芒，幽藍色長發夸張的托在地上。

她注視無面者的眼神不僅帶著厭惡，還有強烈的排斥感。

張莜張張嘴，把空杯子按在桌上后，給兩人彼此介紹說：“無關緊要的人。你們都是第一次見，這是莉卡，如你所說的燈籠。”

無面者評價說：“哈，臉天真得就像小孩子一樣。”

“莉卡本來就是小孩”，女孩極其不滿的回駁道。

無面者對她的宣泄不以為意，反而進一步說：“脾氣也不好，而且她頭發怎么這么長？走起路來不礙事嗎？”

“靈魂收容過多，很久沒有處理，只需拿剪刀剪掉就好了。”張莜搖搖頭，細細看了看莉卡后，發現她臉上還掛著幾分焦急，不由得問：“出什么事了嗎？”

莉卡從無面者身上移開注意力，隨后正視張莜說：“是的，莉莎聯系不上了。”

這答案在女人意料之外，她細細思考了一會，最后還是鎮定的說：“嚯，我也正想聯系她，她沒有理由聯系不上。應該是在那邊發生了些事故。”

莉卡皺起眉頭：“這可不是能冷靜說出來的話。”

“那我該怎樣？哭出來嗎？”，張莜難得打趣一次，莉卡卻變得生氣，臉漸漸紅起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過我要處理的事情太多，無法離開這”，說著說著，張莜身體開始往后仰，便躺在椅子上。

“我能走一趟”，莉卡立刻回應說，臉上如釋重負，可憂慮并未散去，“我會找到莉莎，并把她帶回來。”

張莜看了一眼無面者，隨之點頭同意：“事實上，我正有此意。順便，無論用什么方式，也把那兩個小家伙給我綁回來。”

“是。”

“你說用綁？”，無面人的聲音忽然插入。

女人瞪著他說：“這是我的家事，與你無關對嗎？”

“隨便你吧。”

如果他有嘴的話一定會咧嘴大笑，當然他也能象征性的發出聲音，但在最后一刻無面者還是改變了主意。

很快莉卡就再次釋放傳送陣離開，魔法陣差點觸發了一些布置的魔術陷阱，好在張莜及時的解除了，只是她立馬抱怨：“這些該死的魔術總會莫名其妙的互相反應，我不明白，它們為何變得如此不安？以前可從未出現過。”

無面者悠悠的說：“是你變得不安，而不是它們。所以，這‘燈籠’難道能跨境傳送？”

張莜聳聳肩：“這怎么可能。還是得依靠交通工具才行。”

“一個人沒問題嗎？要是她也失蹤，事情就麻煩了。”

“莉卡雖然不會戰斗，但她很清楚自己能做什么”，張莜的語調清楚說明她對女孩的信心，她雙手抱起頭，愜意無比：“哎，肩膀好酸吶，要是那臭小子在的話，還能使喚他幫我揉兩下。現在我都要為這種破事煩惱，做什么事都沒動力了。”

無面者又覺得有些好笑，可他突然間明白對方的感受，在心里衡量一下，還是決定不要再打擾這個女人，便悄無聲息的轉身離去。

“死了。”

當他要走出去時，忽然開口道。

“什么？”

無面者想起他來的另一個目的，于是把消息告訴了張莜：“你之前要找的那個女人，已經死了。一個夢境徹底破滅，屬于她的，也屬于所有人。我可以做的，就是讓她死的時候少些痛苦。”

“……”

后方一陣沉默。

在張莜抬起頭時，無面者已經離開了這里。

“可惜。不能把你們兩個的尸體安葬在一起了，隨你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