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意式
- 污蔑
- 啃面
- 5936字
- 2018-01-29 14:44:59
現代的科學文化日新月異,大家早已逃離了遙遠村落的稀奇古怪,但沒有人能斷言世上不會有任何靈異事件。人們依舊心存好奇、心懷恐懼,所以那些千奇百怪的事物與不可思議的異象就永遠會在這個世上流傳。
王家宅邸是仿明的大型建筑群,院中隨處可見樹木、山石,攀附其上的藤蔓與之相映成趣。古香古色的小筑,寬敞明亮的游廊,小巧別致的亭閣,構成了一副別具一格的畫作。只是這些建筑在夜幕的籠罩下,給人一種有些陰冷的感覺。
穿過寬敞的庭院,邁上厚重的石階,就到達了王家的大堂。里面早已有很多人在等候。
王安然和王自茹跟眾人一一打過招呼,聽得出來,在這里的幾乎都是家族內的人員。
“這位是誰?”
有人注意到在一旁呆站著的溫泉,很是面生,便向王安然作詢問。
“這是我的助手。”
王安然又接著說道:“同時也是小茹的男朋友。”
眾人那充滿了好奇的的視線一起投射了過來,溫泉已經準備好了答案等著,立刻從容回答:“各位叔伯好,我叫溫泉。”
“小伙子看起來陽光健康的。”
伯父?小叔?溫泉回想起剛才王安然兩兄妹跟大家打招呼的情形,不過換來的卻是一頭霧水,只得裝作贊同的樣子,面帶微笑,頻頻跟大家點頭稱是。
“是個認真務實的青年嗎?”坐在大廳中間的王方圓,在觀察了一段時間后,也忍不住開口問道。
隨著這聲洪亮的聲音,溫泉才注意到王方圓的存在,似乎他從三人進來后都不曾開過口。他穿著樸素,面容憔悴,那雙深陷下去的眼瞳,讓人覺得似乎在注視著遙遠的過去或者說來世。與上次婚宴時的樣子相比,精神似乎又消散了不少,身邊縈繞著那份暮年才有的柔弱,與方才興致勃勃的眾人有著明顯的差別。
王安然連忙回答道:“非常認真老實。”
“怎么沒聽你提過啊?”
王方圓這次把頭轉向了王自茹,繼續做著詢問。
“剛認識沒多久,想等過一段時間再跟各位長輩說說。”王自茹略帶害羞的的笑了笑。
“都說叫你早點找了,老大不小的。”
“現在的年輕人,可不比我們以前咯。”
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
“儀式要開始了,大家趕緊過去吧。”
王方圓適時的打斷了大家的熱情‘話題’,似乎接下來的才是眾人應該關心的事。
溫泉看了下左邊墻上掛著的一個老式鐘表,此時時間是晚上十九點五十一分,不,已經五十二分了。
王方圓起身后,就徑直的往大堂外面走去,他的腿腳似乎不太利索,走起路來略顯緩慢,但又沒有拄著拐杖,也沒有人攙扶。眾人三三兩兩的跟隨著他的腳步,但都與之保持了一段距離,他的身上仿佛包裹著一副不可侵犯的威嚴,令人望而卻步。
溫泉拉著王自茹到一邊,小心翼翼的問道:“伯父的腳不太好嗎?”
“嗯,去年在醫院檢查過,是有一些毛病,但是他沒有跟人說是什么病。”
“噢,那為什么不接受治療,或者干脆拄根拐杖呢?”
“因為不想要!”
“嗯?”
看著父親逐漸遠去的背影,王自茹帶著悲哀的語氣繼續說道:“用那個好像在跟所有人說,他老了,受傷了。”
溫泉沉默不語,用手示意她追上眾人的腳步。否則儀式開始的時候,被人發現兩人不見了蹤影,就不太好了。
招魂的地點選擇在王泰之的大屋內,據說這樣會有更高的靈性。死者的房間在事發后幾乎都沒有人出入,而這種結構的房子又是容易沾染灰塵的,所以看起來頗有一番破舊的景象。
在窗臺那里,還掛著一個銅鈴,每當有微風拂過,就叮叮當當地響起聲來。從大廳往里看,里面還有幾個小的房間,老式家具的擺設,字畫裝飾其中,桌架上擺放著數量不少的古董都說明了死者是一個守舊的人。
大廳里只點著燭火,所以光線并不明亮,只要一有風吹過來,那些火光就開始搖搖曳曳,好像隨時就會熄滅。這里早已騰出來一大塊空間,整齊的擺放了一張狹長的粗木桌子,上面放著寶硯、器皿、符紙等各式道術用具。桌子兩旁則擺滿了座椅。
好戲準備開始了吧。
道士早已在那里等待,似乎注意到了大家那充滿好奇,到處游離的目光,他適時的加重了壓力。“知晝則知夜,知始則知終,如若先悟未生以前面目,便知末后安身立命之處。”
在看到大家的目光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后,他又緩緩開口說道:“大家請坐。”
等到大家都入座好,他便陰陽怪氣的說起來了話來,“這是一個重要的儀式,在坐的各位應該都有所了解,我是要和靈魂進行交換儀式,中間大家不要離開座位,不要交談!”
他略頓了頓,好讓大家明白剛才說的是什么,“如果沒什么問題的話,儀式就開始了!”
“沒問題,開始吧。”坐在道士旁邊的王方圓仿佛下達了一個命令,其他人必須得遵守,不準有任何異議。
說罷,道士左手就拿起了桌上的桃木劍,快速的揮舞了起來,右手拿起器皿,喝了一口里面的酒,噴在了桃木劍上,口中念著咒語。很快,左手的桃木劍插向粗木桌子,理所應當的劍斷成了兩截,同時他把右手的食指咬破,用流出來的血畫符,嘴里繼續念著咒語,接著把符燒了,整套動作行云流水。
隨著符紙慢慢燒成灰燼,窗臺的風鈴也恰巧響了起來,在燭火中,道士的臉色似乎深了不少,鼻息也加重了一些。
“我是王泰之!”
道士說話的語氣、聲調、包括神情都和死者一模一樣。“招我上來,所為何事?”
有一個人試探著問:“小泰,你8歲那年,我買了一套玩具車給你,被誰給摔壞了?”
“父親!”
“小泰,在你成為總經理的那一天,有多少封文件要讓你簽名?”
“22封!”
“那只我送給你的筆里面……”
“阿泰,究竟是誰對你痛下殺手的?”王方圓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憤怒的情緒。其他人問的都是無關緊要的問題,他似乎已經等不及了,不管其他人的發問,搶先一步把自己想要知道的問題給拋了出來。
這似乎也是大家所想要知道的,也是今晚的目的所在。所有人屏住呼吸,把目光集中到了‘王泰之’的身上,靜靜等待著答案的到來。
‘王泰之’紫色的嘴唇蠕動著,似乎在做著思考,發出來的聲音極其微弱,“我……”,只見他慢慢地抬起右手,好象是指著誰,可就在那一瞬間,那只手啪噠落了下來。
過了幾秒鐘,又好像過了幾分鐘,大家還在盯著‘王泰之’,期待中的聲音并沒有出現,等到大家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覺問題不對。
“小泰?”
“先生?”
眾人面面相覷,每張臉上都充滿著疑問,都在想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沒有人首先打破沉默。
“不對啊,怎么沒反應!”
王安然飛快的起身,徑直往道士身邊跑去,大家也跟著直起身子,屏住呼吸,生怕打擾到他人似的。只見他用手探著道士的鼻孔,再同時按壓他心臟的位置。
“死了!”
王安然的這一句話在人們中間引起了巨大的反響。大家像見到了來歷不明的幽靈似地大聲喊叫著,有人慌亂的從椅子跳了起來,不小心還把桌上的道具給打翻了。
鎮靜,溫泉這樣命令自己道,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并四處觀察著每個人的臉,想要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惡魔來報仇了,早說做這個沒有好結果的,你們偏不信,現在一定是觸犯神靈了,麻煩來了!”
王安然憤怒的說:“我哥他死得不明不白的,現在事情鬧大了,一開始就不該弄這些!”
王方圓臉色鐵青,可見嚇得不輕,他快速的轉動著手里的佛珠,嘴里念念有詞。
混亂中不知道誰報的警,沒過多久警察就過來了。
這次事發現場的目擊者并不多,所以警方決定分開眾人。單獨進行詢問,為了保證效率,地點就直接選擇在王泰之大屋的幾個小房間里。被盤問完的人直接被安排離開,還沒接受盤問的人,被安排在屋外的天井里等待,由幾個年輕的警察監視著,不給人私下交談機會。
等待總是很煎熬的,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等輪到溫泉的時候,現場的其他人也幾乎都做完記錄了。一進入右手邊的小房間,就看到魏銘站在窗邊,注視著窗外的夜色,她的旁邊坐著一個年輕警察,正用警惕的目光盯著自己。
“你怎么在這里?”
“今天我監視了黃光裕一天,沒發現什么異常,直到剛才,都還在他的豪宅外面。在我覺得沒什么進展,準備走的時候,就接到高警官的電話了。”魏銘用眼神介紹著身邊的年輕警察,“這位叫高力士,人稱老高。”
溫泉想到上次魏銘在婚宴現場兩人的談話,不禁問道:“就是上次婚宴現場你所說那個討厭的人嗎?”
魏銘半張著嘴巴,擠眉弄眼,示意溫泉就此打住,同時用眼角注意高力士的表情。
高力士輕輕地咳了一聲,言辭里面聽不出有任何憤怒的東西,“你們兩個都先別說話,由我來提問。”只見他把煙灰缸上的香煙拿到了嘴邊,狠狠吸了一口,“怎么每個殺人現場都和你們有關系?”
魏銘有些驚訝,面對著意外的提問,她一字一句慢慢的說:“高警官,您是在懷疑我們殺人嗎?”
她似乎后面還有一些話,但沒有說出來。
“你們究竟在干嘛!已經發生這么多事了,事態的發展越來越嚴重。這里面似乎藏有一條毒蛇,在人群中游離,如果我們都不坦白,都藏著掖著,也許會死更多人!”
魏銘嘆了一口氣,“我們在調查黃光裕,現在花坊集團的內部很混亂,調查并沒有什么進展。”
“確實如我們預料的一樣呢,黃光裕為了上位,為了鞏固權利,不擇手段,化身為殺人狂魔!”
高力士咬牙切齒的說到,他有些猶豫,看起來有些迷惑。憤怒的情緒讓他消瘦的臉頰變得更加銳利了。
“我們調查到,還有一個可能。”魏銘開口說道。
“誰?”高力士迫不及待的追問著。
“我們懷疑是嚴君澤。”
當聽到這個的時候,溫泉轉頭看了魏銘一眼,補充著:“奪妻之恨,跟殺父之仇一樣,都是無法饒恕的,所以他做出偏激的行為,要殺光自己憎恨的人,以化解自己心中燃起的憤怒之火!”
高力士做了一個手勢,“先停一停,之前兩個案件我們先不管,道士的死你要作何解釋?他和集團有任何關系嗎?或者照你說的,嚴君澤有可能會憎恨他嗎?”
這句話就像用圓珠筆在書寫時,忽然發現沒有油墨了,寫出來的字在紙上留有痕跡,但是他人不知道寫的是什么。溫泉產生了這種感覺,趕緊搖搖頭。
高力士又點燃了第二支煙。不,也許二十根都不止吧,那個煙灰缸上面已經塞滿了煙蒂,差點容納不下了。
恰好的,在煙灰缸的旁邊放著王泰之的黑框照片,他的臉色凝重,沒有笑容。當溫泉看著照片時,總感覺‘王泰之’也在看著他。這當然是他的心理作用。
究竟是什么呢?
溫泉趕緊別開了頭,尋找著合理的解釋,“兇手怕被‘王泰之’附身的道士說出自己的名字,所以……”
魏銘轉過身狠狠地戳了一下溫泉的頭,“真是天真,像這些小把戲就只能騙騙你這種傻子了,招魂后的那些問題,基本查一查就可以得到答案,退一步說,就算問題都是“王泰之”回答的,但兇手不可能在出現危機的那一瞬間就‘殺’死他!”
“剛才法醫初步認定,道士是中毒身亡,身上除了手指咬破的傷口外,再找不到其他傷口。”
“自殺?不管怎么想,都不合理。”
“現場有發現可疑的東西嗎?”
“暫時沒有,屋里有不少古董,價值不菲,得小心的搜查。”
“王泰之兩“夫妻”的尸體解剖結果怎么樣了?”
“沒有解剖!王泰之的家人很迷信,認為死者為大,不能有所損壞,所以兩具尸體都凍著,沒動,暫時只能按照法醫判斷的來,一個中毒,一個藥劑過量。”
“肯定會有一些蛛絲馬跡的,這個道士的死亡倒是可以提供一些線索。”
“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幾個人輪流的進行著提問與回答,但顯然并沒有什么結果。
高力士看著魏銘,“關于你丈夫的事,我有得到一些情報,指向和這個集團有關。”
魏銘明顯的,有了和剛才截然不同的表情,眼中出現了光芒,聲調也變了,“果然是和他們有關嗎,這證明了我之前的猜想。”
“那我就說實話了。”
高力士用手指彈掉燒了很長的煙灰,“上次婚宴我其實有看到你,我有派人跟蹤你,我曾經有懷疑你,所以請見諒。”
“曾經?”
魏銘聽出了這句話的破綻,用尷尬的表情冷笑著說:“我才離開沒多久,老高你也會說笑了。”
高力士并沒有跟著笑,而是頗為認真的回應道:“大家都清楚。警察對這個可要保持敏感,我覺得你之前的錯誤已經犯過了,所以這次的你是以前那個,只做正確事情的那個魏銘……”
魏銘打斷高力士的話進一步說:“別,你一夸我,我就不自在。不過你聽好了,我也不僅僅是因為尊嚴因為要強才干的。”
“明白明白,那我們就分頭行動了,和以前一樣。”
他們兩人的對話在溫泉聽起來極為默契,也許這才是搭檔應該具備的特點,自己和魏銘的配合實在是不怎么樣,看來以后還得多加努力才是,要避免做出愚蠢的行為,也不能暴露了底牌,讓嫌犯有所警覺心。
高力士重新點起了一根香煙,看著溫泉,“這小子看起來挺不錯的。”
“他呀,還差的遠呢。”
溫泉的嘴角動了一下,好像要說些什么,但最后還是保持了沉默。
“為了避免他人的耳目,審訊完的人都會被安排離開,等下你們一前一后走就行了。”
“知道了。”
夜晚,總是灰暗深沉的,無邊無際延伸的黯淡。今晚的夜色與記憶中的又不太一樣了,飄來飄去的烏云,猶如鬼火般的變幻,時而讓月亮充滿光明,時而讓月亮充滿陰暗。讓人不禁有種錯覺,以為自己正看著不屬于這世界的景象。
黑夜似乎完全把周圍的燈光都給遮擋住了,夜色與空氣勾結在一起,密不可分,讓人透不過氣。細細觀看著月亮,它比起往常顏色似乎加深了不少。或許,當人的心情煩躁時,不單是太陽,連月亮看起來都是褐色的。而陰冷的空氣趁著這股顏色,把人給包裹了起來,讓溫泉直接的感受到了真正的寒冷是什么。
魏銘早已在車上等候了,一坐上車,不等她開口,溫泉就先發制人的問到,“關于你丈夫的事情,說一點吧。”
魏銘也似乎預料到會有這個問題的出現,深呼吸了一口氣,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他叫蘇林講,是康進藥業的一個中層領導。大概在半年前,突然有媒體爆出康進藥業有資金漏洞,甚至還有賄賂的行為。公司的股價應聲下跌,人心惶惶。中間我有找他問過,但他都閉口不提,我知道有些狀況是沒有辦法明說的,必須給他一些時間,因為我相信他。正當有關部門開始準備要調查的時候,他就失蹤了,沒有在公司,也沒有回家,沒有人能聯系到他,找不到任何痕跡。”
魏銘每說一句話就嘆一口氣,仿佛蘇林講就在她眼前一樣,她正努力地對她傾訴衷情。“沒有辯解,沒有道別,連吵架也沒有。我不知道,我希望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我希望大家能坦惻心扉,沒有責怪,只是想幫幫他而已。”
溫泉靜靜的聽著,等到她說完后,便接著問道:“就算有什么事情,也不該就這么一走了之的,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其他原因,或者意外事故……”
“生不見人,死不見尸。”魏銘搖搖頭,嘆了一口氣,“我后面開始調查,發現他在事發前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都在和花坊集團的人接觸。但由于我使用了非正常的手法,所以被警局高層停職了一段時間。我突然間就被拋入黑暗,迷失了方向。”
溫泉想起了魏銘在面對朱文斌時候拿出的黑色證件夾,那原本是真的,后來才不是真的。
“一觸碰到花坊的問題,就被高層發現,這就很奇怪了,所以我就特別在意這件事。當王泰之來要求我調查的時候,我當然欣然接受。”
“死者就是調查者!”
令人吃驚的答案,另溫泉的聲調提高了不少。
“所以,很多證據都表明整個花坊的問題很大,特別是黃光裕這個新的掌門人,甚至于指使他人,利用他人來行兇!”
“我們可以直接去質問他嗎?”
“沒有證據的事情是白費精力的。”
“那……我們已經走入死胡同了。”
“你忘了,還有一個未曾出現的人。”
溫泉冷靜下來回憶之前的行動,突然一拍腦袋,“嚴君澤!”
希望在他那里能發現什么證據吧。溫泉心里這樣的期待著。
不,不僅僅只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