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之所向
書名: 紅顏屬相作者名: 樹伯伯本章字數: 4294字更新時間: 2018-01-12 20:24:12
舒寒笙剛下朝,便被召至鄭七的書房。推門而入時,他正巧看到鄭七對著一支銀簪出神,眼中滿是柔情與思念。舒寒笙心中一動,暗想:莫非大王心中早已有了心儀的女子?那女子究竟是誰?
“陛下!”舒寒笙輕聲喚道。
鄭七迅速收起銀簪,神色恢復如常,冷冷看向舒寒笙:“舒丞相,你覺得孤的后宮該納哪些女子才好?”
舒寒笙心中一凜,低聲道:“臣以為,大王心中或許已有心儀之人?”
鄭七目光一沉,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悅:“你何時學會揣度君主的心思了?”
舒寒笙面色不改,恭敬答道:“臣不敢。”
鄭七冷哼一聲,翻開手中的奏折,淡淡道:“你不敢猜孤的心思,倒是懂得百姓的心思。難怪我越國大半女子非你不嫁。”他頓了頓,抬眼看向舒寒笙,“孤只是好奇,丞相已及冠,卻遲遲未娶妻。昨日聽聞你府上來了位姑娘,莫不是金屋藏嬌?”
舒寒笙心知鄭七說的是莫茹。舒家的事向來傳得快,不消幾個時辰便能滿城皆知。他坦然答道:“不過是位認親的姑娘,臣暫時留她在府上,并無他意。”
鄭七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語氣中帶著幾分試探:“舒丞相可知,朝中有不少大臣都想將女兒嫁給你?”
舒寒笙低頭拱手:“臣受不起。”
鄭七不再看他,目光轉向窗外,心中卻泛起一陣酸楚。眼前的人與記憶中的身影太過相似,他害怕自己會認錯,害怕有一天再也分不清誰是寒清。
“罷了,你下去吧。”鄭七揮了揮手,“這兩日不必上朝了,幾日后護送和碩公主去帝都。”
……
舒寒笙回到府中,莫茹早已等在門口,見他回來,氣沖沖地迎上前:“你們府上為何這么多丫鬟,卻不見一個男丁?”
舒寒笙有些無奈,反問道:“怎么?姑娘覺得寂寞了?”
莫茹轉過身,指著綠珠與畫珠,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滿:“你堂堂越國丞相,府中這么多女子,就不怕外人議論?”
舒寒笙淡然一笑:“舒某覺得,這城中還沒人敢議論我的閑話。”
莫茹一時語塞,眼眶竟紅了:“是我多事了。我管不著你家里的事,我不過是個外人。”
舒寒笙心中嘆息,不知當年的“他”究竟做了什么,竟惹來這樣一個癡情又嬌蠻的女子。如今這爛攤子落在他頭上,還是個桃花債,叫他如何替“他”還?
“莫姑娘,男丁在外院,我喜歡清靜,內院便未安排男丁。”舒寒笙解釋道。
莫茹的淚水霎時止住,低聲道:“我……我只是……”
舒寒笙嘆了口氣,語氣溫和卻堅定:“姑娘對舒某的心意,舒某心領了。只是舒某的心不在兒女私情上,姑娘還是……”
莫茹愣在原地,舒寒笙已做好了她會哭鬧的準備。然而,她只是輕輕抓住他的袖子,抬頭看著他,眼中滿是執著:“我知道你忘了很多事,我不知道你生了什么病,反正不是什么好病。你是越國的丞相,我不過是個山野丫頭。但我不曾忘記你,小事忘了便忘了,你是大事,我不能忘。除非……你有了心上人,且那人不是我,那我便離開,走得遠遠的。”
舒寒笙看著她一口氣說完,心中竟生出一絲動容。這樣的癡心,他差一點也被打動了。
拿她沒辦法,也罷,留著便留著吧。
第二日,舒寒笙聽聞鄭七要迎娶司徒邑的小女兒入宮。據說鄭七下朝后便出了宮,去了月尚坤的府上,還要留宿一晚。
舒寒笙倚在門外,抬頭望向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既無風也無月。
司徒邑的二女兒司徒清秋,月尚坤的女兒月小曉。自古君王的女人,大多出身官宦之家,談不上喜歡與否,多半是為了鞏固地位。
他取下房中的箜篌,輕輕撥動琴弦。鄭七不能喝太多酒,會傷了身子。夜里涼,他每每到了后半夜便會咳嗽不止,需隨身帶著裝藥的香囊才行。這些……不知有沒有人會提醒他,有沒有人會陪在他身邊守著他
“嘶!”
不知不覺間,他的手指被箜篌的弦絲割破,鮮血滲出。舒寒笙低頭看著那抹猩紅,心中泛起一陣酸楚。她終究是放不下。
……
鄭七站在庭院中,咳嗽不止,攤開手掌,粘稠的血跡讓他禁不住后退幾步。墻外的人貼著墻,心中焦急萬分:“夜里這么冷,怎么不知道叫人拿件衣服披上?”她的手貼在冰冷的墻上,微微顫抖,心中比任何人都要焦慮。
鄭七拿出那支銀簪,眼中的淚水無聲滑落。他將簪子緊緊貼在胸口,低聲呢喃:“清兒,你到底在哪兒?去了何處?怎么到現在還不肯回來?”
“你真是狠心,你可知我撐不了多久了。你可知我日日思念那個在靈山為我擋下一切羞辱、為我受罰的女孩兒。你說這些是我欠你的,可我還沒還,你卻不知所蹤。”
“這三年,你可曾想起過阿七?可曾期盼過與我重逢?我很想你,清兒!”
淚水從他的面頰滑落,苦澀至極。
墻外的她一時怔住,腦中一片混亂。鄭七喜歡她?她突然覺得頭痛欲裂,許多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她緩緩蹲下身,將頭埋在手彎里,淚水無聲滑落。她不知道為什么哭,但似乎真的忘了什么。
“清兒,別練了……”
“清兒,你見到我家老頭子的野蘑菇沒?”
“清兒,清兒……”
她用力捂住腦袋,那些模糊的身影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那是誰?鄭七嗎?不,一定不是他!
……
鄭七終究娶了司徒邑的女兒,宴請群臣。舒寒笙也受邀出席。宴會上,鶯歌燕舞,鄭七身旁坐著司徒清秋。那女子姿色出眾,臉上帶著天真的笑意。司徒邑滿臉喜色,與舒寒笙舉杯共飲。舒寒笙淡淡應了幾句,心中卻無半分喜悅。
司徒邑的兒子司徒弘與舒寒笙交好,他父親一直認為舒寒笙的才德不輸于大王,只是性情古怪,旁人難以捉摸他的心思。若能將他三妹嫁給舒寒笙,對司徒家來說再好不過。然而,前幾日聽聞丞相府留了位姑娘,不知他那愛慕舒寒笙的三妹是否還有機會。
舒寒笙平日里很少喝酒,今日卻多飲了幾杯。他不喜熱鬧,沒多久便悄然離席。
獨自走在玉蘭亭的石板上,微風拂面,清涼中帶著幾分孤寂。他心中的郁結,無人能解。
“傷心嗎?”玉蘭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舒寒笙回頭看她,淡淡道:“大王納妃是喜事,為何要傷心?”
玉蘭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舒寒笙能感受到她的心跳,緩慢而沉重。
“我以為你對他不一樣,想不到你對誰都冷心冷情。”玉蘭的聲音帶著幾分苦澀。
舒寒笙不明白她的意思,轉過頭去看她。她的臉上依舊涂抹著最好的胭脂水粉,或許是酒意的緣故,她的臉頰泛紅,眼中一片朦朧。
“只要去了唐國,我們……就可以從頭開始。”玉蘭低聲道。
舒寒笙輕輕抽回手,語氣平靜:“玉蘭,你知道的,為了舒家,我們不再有可能了。”
玉蘭的臉色瞬間蒼白,眼中閃過一絲痛楚:“舒寒笙!你有什么資格這么說?你不過是愧疚,不過是想替清兒去活!”她一步步逼近舒寒笙,聲音顫抖,“在靈山,她只是小七的師傅。在這兒,你是臣,他是君。沒有人會永遠待在君王的身邊,包括你!”
“越國早晚要亡,就算是你,也沒有辦法。”
煙火在夜空中綻放,火光將舒寒笙的臉映得格外清晰。那一刻,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無人察覺的驚恐。
……
司徒清秋被封為七夫人,入住太長殿。人們都說,這是大王給予的無上寵幸,她早晚會成為王后。
舒寒笙回府后,獨自喝了好幾壺酒。他捂著胸口,心中隱隱作痛。近來,他不僅頭疼,心口也愈發疼痛。
莫茹一把奪過他的酒壺,怒道:“喝酒能解決什么?”
舒寒笙笑得迷離,讓莫茹覺得他與從前判若兩人。
“酒,大約可以忘情吧。”他低聲道,一把奪回酒壺,直接往嘴里灌,酒水灑了一身。他一個旋身,抽出窗前的劍,在院中舞起劍來。
今夜,他難得穿了一件白衣,醉酒后的劍舞柔中帶剛,輕盈如燕。一手執酒,一手舞劍,瀟灑不羈。
唯有月色,才能看到他眼角隱隱的淚光。
……
鄭七站在太長殿的門口,手中握著一柄玉如意,心中卻如墜冰窟。殿內紅燭高照,喜氣洋洋,司徒清秋端坐在床榻上,蓋頭遮住了她的面容。鄭七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殿內,心中卻空空蕩蕩,難掩悲傷。
他走到司徒清秋面前,伸手掀開了她的蓋頭。司徒清秋抬起頭,眼中帶著幾分羞澀與期待。她生得極美,眉目如畫,膚若凝脂,然而鄭七的心中卻毫無波瀾。
“殿下……”司徒清秋輕聲喚道,聲音如黃鶯出谷,婉轉動聽。
鄭七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點了點頭:“夫人。”
接下來的流程,鄭七如同行尸走肉般完成。洞房花燭夜,本該是人生大喜之事,然而他的心中卻滿是苦澀。他躺在床上,望著頭頂的帷帳,心中默默想著:“為什么不是她?為什么不是舒寒清?”
……
與此同時,相府中的舒寒笙似有所感,心中莫名涌起一陣悲傷。他獨自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手中握著一壺酒,眼神迷離。酒意上涌,他終是支撐不住,倒在石桌上。
莫茹走進院子,見舒寒笙醉倒在石桌上,心中奇怪。往日府中到處都有丫鬟把手,今日卻一個人也沒有。她走上前,想要將舒寒笙扶回房間,然而當她觸及他的衣領時,舒寒笙卻突然睜開了雙眼,目光清明,帶著幾分笑意看著她。
“是發現了嗎?我不是他。”舒寒笙輕聲問道。
莫茹大驚失色,連忙閃躲到一旁,眼中滿是驚恐。她看著舒寒笙,聲音顫抖:“你……你到底是誰?”
舒寒笙坐起身,揉了揉太陽穴,語氣平靜:“你不必害怕,我不會對你做什么。”
這時,翠珠適時走進院子,為舒寒笙放好醒酒茶,隨后退了出去,仿佛對莫茹的存在毫不在意。
舒寒笙端起醒酒茶,輕輕抿了一口,目光落在莫茹身上,語氣溫和:“你見我第一眼就知道我不是寒笙,對嗎?你步步都在試探,只不過你情真意切,我想看看究竟有何目的。”
莫茹咬了咬唇,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寒笙他……他在哪里?”
舒寒笙放下茶杯,目光深邃:“寒笙沒有死,只是失蹤了。我……叫舒寒清。”
莫茹愣住了,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你是……舒寒清?那寒笙他……”
舒寒清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沉重:“三年前,寒笙為了越國的未來,選擇隱姓埋名,消失于人前。我代替他活了下來,為的是完成他未竟的使命。”
莫茹的眼中涌出淚水,聲音哽咽:“他……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他答應過我的,他會回來……”
舒寒清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憐憫:“我知道你對他情深意重,但他有他的責任和使命。你若愿意,可以留在府中,我不會虧待你。”
莫茹搖了搖頭,淚水滑落:“不……我不信……他答應過我的,他會回來……”
舒寒清沉默片刻,最終說道:“情情愛愛不過是轉瞬即逝,他既不在此處,我也給不了你回答,但對我哥哥來說沒有人會比越國的將來更重要!。”
莫茹聞言,猛地站起身,轉身朝院外跑去。舒寒清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陣復雜的情緒。她知道,自己終究無法代替寒笙,也無法填補莫茹心中的空缺。就像她無法拔出玉蘭的心病一樣。這個世上許多人都在為了虛無縹緲的承諾,遺憾終生。
……
夜深人靜,舒寒清獨自坐在房中,手中握著一枚玉佩,那是寒笙留給她的唯一信物。她望著窗外的月色,心中默默想著:“為什么哥哥失蹤后,我時常可以感受到好似不是自己的情緒,痛苦,悲傷,遺憾……?如果我不是舒寒笙,那我又真的是我自己嗎?如果這些心緒不屬于我,又是誰的?”
……
鄭七在太長殿中輾轉反側,心中滿是舒寒清的影子。他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份情感早已無法抑制。然而,身為皇子,他肩負著越國的未來,無法隨心所欲。
“清兒……”他低聲呢喃,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與此同時,舒寒清站在相府的院中,望著滿天星辰,心中默默發誓:“哥哥。你到底在籌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