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船的二層是敞開式的平臺,雖然天色未晚,但已經(jīng)有些許花燈裝飾在這游船二層的四周,與倒映在河流中的凌凌波光交相輝映。
而當白吟塵與彼岸二人一同來到這游船二層時,這一艘承載著無數(shù)達官貴族歡聲笑語的游船,也終于緩緩離岸,就這么順著河流,沿著街巷,往著下游穩(wěn)穩(wěn)地漂去。
二層的人明顯比一層要少了許多,因為沒有可以坐下休憩的地方,所以便只有三三兩兩衣著顯貴的少男少女分散在這二層的四周,都在看著河岸兩旁緩慢后退著的街頭巷尾,一邊有些小激動地正小聲交談著什么。
白吟塵和彼岸便也挑了一處僻靜處,站定后任由習習晚風吹拂起自己的發(fā)絲。
彼岸偷偷瞥了眼白吟塵,此時的白吟塵臉上依舊是沒什么太多的表情,但卻可以感受得到,這個人并不想來這里。
既然不想來,又為何要來呢?
彼岸不由得輕輕在自己心中搖了搖頭,這個人,她看不懂。
然而兩人的身邊卻是沒能清凈多久,鐘離謙定便是帶著林世杰殺到了。
“白公子、彼岸姑娘,好久不見啊!”
鐘離謙定的聲音愉快地在二人身后響起,白吟塵和彼岸便也就一同回過身來。
彼岸看著鐘離謙定和林世杰,雖然鐘離謙定打招呼的模樣似是許久不見的好友,但彼岸的臉上并沒有流露出什么歡喜的神情。
雖然和鐘離謙定在廣寧的望月樓只有過一面之緣,但因為謝瑤那一出的無理取鬧,也導(dǎo)致彼岸對這個叫鐘離謙定的花花公子沒什么好感。
白吟塵淡淡地掃過鐘離謙定和明顯一直盯著彼岸看的林世杰,緩緩開口道,“白某見過鐘離公子、林知府。”
林世杰這才回過神來,沖著白吟塵友好地笑道,“幸會幸會。”
林世杰雖然面上笑著,但心里還是忍不住看著白吟塵一番猜測。
因為林世杰并不知道白吟塵是什么人,只知道,對方姓白。
但他也很清楚今晚會出現(xiàn)在這游船上的人,都是受到了鐘離謙定所邀之人,尋常百姓會受到鐘離家二公子的邀請?這可能性太低。
而且單憑這位白姓公子的外表便可以看出,定非常人。
所以在不知道對方的背景是比自己高還是比自己低之前,林世杰還是打算先放低自己的姿態(tài)。
然而此時的鐘離謙定的臉上,卻是露出了一副驚訝的神情,“原來白公子認得出這位是林知府呀?”
“林大人年輕有為、才華橫溢又一表人才,白某怎會認不出呢。”白吟塵雖然嘴中一口氣如行云流水一般蹦出了三個夸獎林世杰的詞語,但他看向林世杰的眼中,卻是依舊一片冷漠。
“白公子過獎了、過獎了。”林世杰卻是看不出白吟塵嘴邊的敷衍,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既然大家都認識,那話就好說咯。”鐘離謙定的眼眸在三人的身上游走了一遍之后,這才終于想著要將話題引到了他的重點之上,一邊將自己的目光放在了彼岸的臉上,一邊開口,然而當他的視線真的落在了彼岸的正臉上時,卻是不由得內(nèi)心一驚。
因為已是傍晚時分,再加之游船二層的花燈并不是那么的明亮,所以鐘離謙定一直都沒有正面好好看過彼岸一眼,而這一看,卻是不由得愣住了。
此時的彼岸粉黛微施、眉角輕揚,嬌艷欲滴的唇畔搭上她這一身紅白相間的衣裙,宛如一朵盛開在冰山雪地間的血蓮花,令人為之驚艷。
當對上彼岸那一雙略顯疑惑的灰色眸子時,鐘離謙定這才猛地回過神來,卻是一下子忘記了自己想要講些什么。
“哦、那個什么...啊,今日不是祈天節(jié)嘛,我特地在這游船的二層準備了一些祈天燈,要不我們一同來放燈吧?”鐘離謙定硬揚起自己的嘴角笑著說道。
一旁的林世杰原以為鐘離謙定是要開始向彼岸引見自己了,卻是沒想到這話鋒一轉(zhuǎn),轉(zhuǎn)為大家一起放祈天燈了,心中原本的滿心期待,不由得有些落空,但礙于面子和鐘離謙定的背景在,又不好說些什么,此時便只好笑呵呵地站在原地皮笑肉不笑了。
“放燈?”彼岸輕輕念了一句,似是有些不解。
“怎么?彼岸姑娘沒有見過么?”鐘離謙定莞爾一笑道,原本有些空白的腦袋瓜子,也終于漸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沒錯,今晚能夠把白吟塵從那地方給請出來,還是請來這種四處都無路可逃的游船之上,可不是為了放一盞祈天燈就完事了的。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這么對自己有利的機會,大概不會有第二次。
“這位林大人身居安定城多年,又是安定知府,對于安定城的祈天節(jié)習俗,定是再熟悉不過了,不如就讓林大人來為彼岸姑娘講解一下這安定城祈天節(jié)的背景故事?”鐘離謙定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了一旁的林世杰。
林世杰立馬心領(lǐng)神會,友好地看向彼岸微微一笑道,“彼岸姑娘若是不嫌棄的話。”
說著,便是一副想要帶著彼岸往旁邊空處走去的模樣。
但彼岸還是下意識地看向了一旁的白吟塵,似是想要征得白吟塵的同意。
白吟塵如寒冰般冷徹的雙眸掃向林世杰,在與林世杰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沒有任何意外,林世杰出于本能反應(yīng),率先移開了自己的目光,不敢看向白吟塵那一雙仿佛是要看透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冰冷眸子。
“那就先放燈吧。”白吟塵隨意地說道,說完便向著放置了祈天燈的那游船一角走去。
彼岸便也跟了上去。而鐘離謙定和林世杰兩人卻是不約而同地有些尷尬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誰都沒有找到一個臺階給自己下,便也只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只是這腳下的步伐,真的是要多慢有多慢,堪比龜速。
游船二層上,或大或小的祈天燈排排坐似的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那里,在一旁還十分貼心地擺放著一桌筆墨紙硯。
“還要寫字?”彼岸指了指那桌子上靜靜擺放在那里的筆墨,看向一旁的白吟塵問道。
“嗯。”白吟塵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
一旁的林世杰見狀,便是立馬見縫插針似的湊過來一些解釋道,“一般人們會在這祈天燈上寫下自己的心愿或者是祝福的話語,然后在放飛這祈天燈,祈禱自己的心愿和祝福得以實現(xiàn)。”
“心愿?如果能這么簡單就實現(xiàn)就好了呢。”彼岸看著眼前的這些還沒有被人給予祝福與希望的祈天燈,淡淡道,似是不以為意。
察覺到彼岸對自己的解釋似乎并不感興趣,林世杰便又笑道,“或者寫一寫自己喜歡的詩句,大家一起來對個對子、寫個上聯(lián)寫個下聯(lián)什么的,也都是可以的,總之,開心便好。”
“這樣......”彼岸輕輕點了點頭,但腦海里還是白茫茫一片。
寫什么,會讓自己覺得開心呢?
就在彼岸還在思索的時候,一旁的白吟塵便已經(jīng)拿起了一支細筆,輕輕沾了沾硯臺里的墨水,提筆便是瀟灑地在他挑選好的一盞祈天燈上,寫下了他的句子。
“這么快......”彼岸小聲嘀咕了一句,一邊探過腦袋去瞄了眼白吟塵寫的是什么,在瞄到的一瞬間,不由得小聲輕念了出來。
“正月...梅花...香又香......”
站在另一頭的鐘離謙定和林世杰聞言卻是不禁笑道,“沒想到白公子喜愛歌謠呢,不過這句沒聽說過啊,是白公子故鄉(xiāng)的歌謠么。”
白吟塵卻是全然當鐘離謙定和林世杰兩人不存在,只是看了眼一旁的彼岸,隨口說道,“要不要寫個下句。”
彼岸看了看白吟塵,視線又落在了白吟塵那宛如山澗流水般的字跡之上,不知道為什么,當她看到這一句簡簡單單的歌謠的時候,自己體內(nèi)的魂魄竟會有些躁動不安,仿佛有什么東西將要破繭而出似的,令彼岸不由得覺著有些胸悶。
明明只是一句再平凡不過的歌謠呀......
腦海里的思緒雖然有些混亂,但彼岸還是拿起了一旁的一支細筆,抬手將筆停在了自己眼前的這一盞祈天燈上。
還沒有完全想好自己要寫什么的時候,不可思議的是,自己的手卻是動得比自己的大腦還要快,“唰唰唰”幾筆落下,歌謠的第二句就這么展現(xiàn)在了彼岸的手下。
“彼岸姑娘寫的什么呀?”鐘離謙定不由得笑嘻嘻地湊了過來。
“隨便寫的。”彼岸輕聲地說道,一邊將筆放下,雙眸落在自己寫的字上,卻是有些出神。
白吟塵聽到彼岸和鐘離謙定兩人的對話,雖然不在意,但還是下意識地一瞥,但也就是這一瞥,讓白吟塵整個人都怔在了原地,深邃的幽藍眸子在這一瞬間,猛地收縮。
“二月蘭花...盆里裝......”一旁的林世杰看著彼岸在祈天燈上寫下的句子,慢慢悠悠地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