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差不多的時辰,白吟塵便一如既往地穿著他那一身宛如謫仙般的純白色的衣裳,在合歡的陪同下緩步往著這遠月樓的大門口走去。
當白吟塵來到門口處時,睡蓮已經在門口恭候多時了,而睡蓮的身后,便是靜靜地停著白吟塵坐慣了的那輛馬車。
“尊主?!币姷桨滓鲏m終于出來了,睡蓮立馬欠身道,“彼岸已在車內等候了。”
“嗯?!卑滓鲏m輕輕應了一聲,在走過睡蓮身邊的時候,還是低聲說了一句,“看好遠月樓?!?
“是,尊主?!彼徫⑽㈩h首,輕聲但堅定地應道。
于是白吟塵便一腳跨上了馬車,而當他掀開那馬車車簾的一瞬間,手卻是不由自主地在半空中頓了頓。
此時的彼岸正坐在馬車內,右手隨意地托著下巴,一臉百般無聊的神情透過那小簾子的縫隙看著外邊千篇一律的街景,當眼角的余光瞥到馬車簾子被掀起、外邊的光芒落進來的這一刻,彼岸這才微微動了動自己的眼眸,看了一眼不知為何頓在了原地的白吟塵。
“怎么?”見白吟塵像是見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東西似的盯著自己,彼岸微微蹙了蹙眉,不由得冷聲開口問道。
難道是自己的臉上沾上了什么東西么?
聞聲,白吟塵這才放下了自己的手,但卻像是在嘲笑似的淡淡一笑,口中喃喃自語著,“果然人還是靠衣裝啊......”
白吟塵的聲音并不響,但也足夠彼岸聽得一清二楚了。
但彼岸只是眼眸微微一瞇,并沒有去反駁什么,冷冷地“哼”了一聲后,便又別過頭去,不再看向白吟塵。
當白吟塵坐進了馬車內后,合歡便吩咐馬車夫駕馭著馬車,緩緩往著目的地走去。
睡蓮站在原地,靜靜地目送著白吟塵的馬車漸漸消失在街巷的轉角,臉上如同蓮花綻放般的笑容也在逐漸消失,當白吟塵的馬車完全消失在了轉角的一瞬間,睡蓮臉上的笑容便是完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籠罩了一層冰霜一般的面孔,寒意四散。
“蓮姐?!?
遠月樓大門內,鶴蘭、九香、風鈴和月見四人并排站在那里,望向緩緩回過身來的睡蓮,四人如同即將跨上戰(zhàn)場的士兵一般,不約而同的收斂起了平日里的悠閑神情,都是一臉嚴肅地等候著睡蓮的命令。
除了被彼岸強留下來的六夜,一臉不甘心地杵在大門邊,一雙眼睛則是一直盯著剛才馬車離去的方向。
“你們都聽好了?!彼徱蛔忠痪涞卣f道,眼神里已是殺意四溢,與平日里派若兩人,午后的陽光終是慢慢落下,睡蓮等人的眼中,也再無尋常的明媚光芒,“今晚這遠月樓,連一只蟲子都不準給我放進來,一旦進來的,殺無赦?!?
“是。”
沿著街道穩(wěn)穩(wěn)前行的馬車內,彼岸有些無聊地托著腮,聽著耳畔一直不斷的車輪滾滾聲,小聲打了個哈欠后,眼中幾乎都快有睡意浮現了。
而一旁的白吟塵,則是一直安安靜靜地半閉著雙目端正地坐在那里,直到馬車的速度漸漸放慢下來的時候,才緩緩睜開了他那一雙幽藍的眸子。
“尊主,我們到了?!碑旕R車完全停下的時候,合歡的聲音便也從馬車外傳了進來。
一路無話的兩人這才互相看了一眼之后,一前一后走下了馬車。
彼岸是在后面下的馬車,當她剛走出馬車的時候,便聞到了一陣迎面而來的潮汐味道。
波光粼粼的寧靜河面率先映入眼簾,眼前,一艘一看便知道價值不菲的游船正靜靜地??吭诎哆叄暹h的樂聲正若有若無地從那游船中飄出,夾著些許的歡聲笑語。
今晚的宴席,是在這艘游船上?
彼岸不由得望四周看了看,游船所在的這一條寬敞的河流,便是貫穿這座安定城的晏河其中的一條支流,河的兩旁,大都是尋常百姓的住宅,還有一些是沿河的小店鋪。但眼下,明明是晚膳時分,卻是有不少人,都聚集在了這河邊柳堤之下,而且?guī)缀跛腥说氖种校蓟虼蠡蛐〉財[弄著那名為祈天燈的燈籠,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名為幸福的微笑。
白吟塵從懷中拿出了鐘離謙定給的提誒子,將手中的貼子遞給了站在游船入口邊的一個管事似的人之后,便信步踏上了這艘游船。
彼岸便也收回了自己東張西望的視線,跟著白吟塵走上了這一艘奢華的大游船。
意料之外的是,游船上的人并不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通過這些人的外貌便可以看得出來,凡是在這艘游船上的客人,都出身尊貴、或是腰纏萬貫,并不是坊間的尋常百姓家。
彼岸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這種人多繁雜的地方,她并不是很喜歡。
也不知是因為察覺到了彼岸臉上一閃而過的不喜之情,還是因為白吟塵自己也不喜歡人多嘈雜的地方,明明才剛來到這游船的一層大廳,白吟塵便毫不猶豫地一個轉身,走上了通往游船二層的樓梯。
彼岸見白吟塵似是要往游船二層走去,便也轉身跟了上去,然而卻是沒有想到,當自己剛轉過身的時候,一個聲音便喊住了自己。
“這位姑娘,請留步?!?
彼岸稍稍側眸,便是看到一個身著金色刺繡、紫色華服的男子正看向自己,而喊住自己的人,也就是這個人。
“我?”彼岸看著眼前這個似乎三十不到、穿著華麗的男子,眼中不由得有些疑惑。
因為這位男子,她并沒有見過,更別提認識了。
“嗯?!蹦悄凶游⑿χc了點頭,又向前一步靠近了彼岸身側一些,用著極其溫和的語氣友好地開口道,“在下林世杰,方才看見姑娘一走這游船便覺得一見如故,倍感親切,遂想同姑娘一敘,不知姑娘能否賞臉呢?”
說著,林世杰便優(yōu)雅地側過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彼岸看向林世杰,卻是有一瞬間的猶豫。
雖然從林世杰的身上,彼岸感受不到什么惡意,如果只是說幾句話,她倒也不介意,但倘若自己真就這么擅自欣然地同意了,那只怕自己的魂魄就要被那已經開始在自己身后散發(fā)出寒意的白吟塵給好好拷問一番了吧。
“彼岸。”白吟塵站在階梯之上,側過身來看向沒有跟上來的彼岸,眼眸之中的決意不容許對方有絲毫的抗議。
聽到白吟塵喊自己,彼岸看了眼正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白吟塵,也只好回過頭沖著林世杰淡淡地一點頭后,便轉身往階梯上走去。
白吟塵的視線這才輕輕掃過那下方的林世杰后,回過身繼續(xù)往游船的二層走去。
林世杰卻是依舊抬著頭,望著那階梯的方向,眼中的神色竟有一絲的癡迷。
“怎么,林知府看上那名女子了?”
一個帶著些戲謔的聲音在林世杰的身后悠悠響起,林世杰這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猛地回過身,這才發(fā)現不知何時,鐘離謙定竟站在了自己的身后,手中輕輕搖著一柄紙折扇,像是看到了有趣的一幕似的看著自己。
“鐘離公子說笑了。”林世杰微微一愣后,淡淡一笑道,“在下只是見那名女子氣質不凡,不似尋常女子,遂想交談幾句,卻不想,是名花有主呀?!?
“哈哈,林大人你我之間,不必拘謹?!辩婋x謙定見狀卻是爽朗一笑,一邊就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拍了拍林世杰的肩膀,“謙定久聞林大人之名,想林大人年紀輕輕便能夠做這安定知府,必定是有八斗之才,但今日能在這兒遇見心儀女子,怎么反而比不上一個普通男子的勇氣了?”
“我......”林世杰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絲猶豫的神色,但他終究還是搖了搖頭道,“但也不可奪人所愛啊。”
聞言,鐘離謙定卻是輕輕一笑,在林世杰耳旁壓低聲音說道,“林大人有所不知,方才那姑娘并不是那位白衣公子的妻妾,只是一個跟在那位公子身邊的丫頭罷了,林大人不必猶豫?!?
“丫頭?”聽到鐘離謙定這話,林世杰臉上的神情不由得一愣,又有些驚訝,“一個小丫頭竟能有這樣的氣質......”
“如果林大人感興趣的話,要不我為林大人引見一下?”鐘離謙定揚了揚嘴角,眼眸中噙著的笑意卻是有些意味深長。
林世杰聽到鐘離謙定這么說,自然是歡喜地點點頭,“那就,有勞鐘離公子了。”
“請。”鐘離謙定說著,便帶著林世杰一同往游船的二層走去。
游船一層的一角,顏無言側著身站立于窗沿邊,雖然面朝河岸,但眼角的余光卻是一直打量著階梯那邊的動向。
無月靜靜站立在顏無言身側,當看到鐘離謙定領著林世杰上到二層去了的時候,才終于有些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問道,“少爺,你就這么看著彼岸姑娘被別人先搶去了啊?”
“你慌什么?!鳖仧o言白了無月一眼,小聲道,“謙定的目的只是為了支開彼岸,留那白吟塵一人而已,又不是真的想把彼岸介紹給誰?!?
“那我們......”無月這才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不管怎樣,想要救下彼岸的話,白吟塵肯定是個阻礙,就讓他們先爭去吧,我也好來個漁翁得利?!鳖仧o言說著,眼角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志在必得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