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剛走下馬車,還沒有抬眸去打量自己究竟是來到了一處怎樣的地方,一股幽幽的清香便是撲鼻而來,縈繞在彼岸的鼻尖。
彼岸的腳步微微一頓,抬頭看去,才發現,此時此刻他們的馬車正停在了一處僻靜的大宅院門前。
宅子正對著的街道雖然寬敞,但似乎是因為遠離主街所以道路兩旁滿是落葉,青石板塊之間也都長滿了青苔,似是已經有段時間沒有打掃了。
但眼前的這一幢大宅子卻是給人一種十分簡約又干凈的感覺,從敞開的大門口往里望去,一眼便可以看清楚那一進大門便可以看到的庭院水潭,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下還游動著幾尾鮮紅的小魚。
大宅子門前清凈、就連大門口的房梁上,都沒有掛著什么牌匾,也沒有寫明這一出是什么地方,不知道的人路過這里,指不定還以為這里只是一處遭人廢棄的宅子。
“這是哪里。”彼岸不禁輕聲問道。
站在一旁的白吟塵沒有答話,只是看了眼彼岸,笑而不語,優雅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之后,自己便率先走了進去。
彼岸看著白吟塵一步步走上門前石階的背影,無奈也只好跟上。
走在后頭的六夜見狀立馬也是緊跟著彼岸的腳步走了上去,合歡瞥了一眼那像小狗似的緊隨在彼岸身后的六夜,轉過頭招呼了一下走在后面的幾個伙計,便引導著馬車,帶著剩下的幾個隨從往這大宅子的后門口繞去了。
彼岸跨進門檻,先前的那一股清香便是愈發的明顯,低頭往門兩側看去,這才發現,就在大門兩側貼著墻壁的草坪上,開著一叢叢潔白無瑕的花朵,五瓣的花朵完全綻放著,香氣氤氳、馥郁芬芳。
而這花朵,彼岸還從未見到過,即便是在自家那花開四季的花院子中,也未曾見過。
“這是九里香。”
似乎是察覺到彼岸進門之后便盯著那一叢叢白色的花朵看,白吟塵看了眼彼岸的側臉,又看了看那小小的花朵,開口道。
“九里香?”彼岸在口中喃喃地念了一遍,“聽著像是一種酒的名字......”
聽著彼岸的喃喃自語,白吟塵沒有再說什么,回過頭繼續往前走去,彼岸便也不再打量那有著迷人芬芳的百花,轉過身跟著白吟塵往里走。
環顧了一下四周,彼岸才開始覺得,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宅子里通透亮堂的構造風格,讓人覺著這一處宅子遠比在外面看到的時候感覺,要大得多。
走進大門看到的宅子的中央,是那一汪清澈見底的水潭,四周沒有嶙峋假山或者造型獨特的石頭堆砌,而是被一條長長的環形游廊給圍住,游廊之外則是一處處寬敞的房屋,房屋沒有建造房門,亦或是窗戶,就連墻壁都沒有,只是單純的幾根紅木圓柱挺立在那里,但圓柱與圓柱之間,則是掛著長長的竹卷簾,幾乎遮住了一半的視野,讓人有些看不清里面的布置,但倘若是從里面望向外面,反而會看得清楚。
正對著大門的屋子看著面積最大,兩側的則稍小些。
彼岸看了看四周,除了他們幾個人之外,目前為止,她還沒有看到一個人的人影。
白吟塵走上了游廊之后,便順著游廊繞著水潭,似是往那面積最大的主屋走去。
彼岸帶著六夜緩緩跟在白吟塵的身后,三個人就這么前前后后地走在這微風習習的游廊之中,在經過一處轉角的時候,彼岸隨意一瞥,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右手側一處小屋前的門前花叢。
那里有一朵白色的小花開在綠葉繁茂的枝頭,沒有完全綻放,還只是一朵小小的花骨朵般的形態。
但這花,彼岸卻是見過。
“含笑......”
一直跟在彼岸身后的六夜的注意力似乎一直放在那水潭中的幾尾鮮活的小魚身上,看著那些快速在池子里游來游去的活潑魚兒,六夜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但也因此,不小心撞上了忽然腳步一頓的彼岸的后背。
六夜嚇了一下,立馬收回了自己饑餓的目光,看向跟前的彼岸的背影。
但彼岸似是沒有在意,只是繼續跟上了白吟塵的步伐往前走去。
而六夜也不敢再東張西望,兩只眼睛瞪得圓圓的盯著彼岸的后背,一步一個腳印地跟在彼岸身后。
似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后背一直在被后面那個人給狠狠地盯著,雖然知道對方絕無惡意,但彼岸終歸還是覺得背后有些發毛,無奈地側過身去看了身后的六夜一眼。
看到彼岸忽然回過頭看向自己,六夜心里又是一慌,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么,眨了眨眼后一臉茫然地看著看向自己的彼岸。
彼岸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緩緩往后挪了一步之后,走到了六夜的身側,然后便輕輕一拍六夜的后背,示意六夜跟在自己身側便好。
六夜立馬雙眼一亮,心滿意足地走在了彼岸的身側。
白吟塵走到主屋前,駐足回頭看去,在看到自己身后那兩人在不知不覺間竟然肩并肩走到了一起后,眼角不由得微微一挑,撩起簾子的手也是輕微地一怔。
彼岸和六夜自然是沒有察覺到白吟塵這細小的動作,腳步停在了白吟塵的一旁。
“不進去么?”彼岸看了眼正看著自己的白吟塵,有些疑惑地問道。
白吟塵卻是在沉默了片刻后,才冷聲道,“進去。”
說完,白吟塵便轉身走了進去。
看著竹卷簾在自己眼前前后晃動著,彼岸不由得撇了撇嘴,不知道方才還稍稍有些柔和的白吟塵為什么忽然間又變得這么冰冷,但也只好用手掀起卷簾之后,示意六夜先進去,然后自己再跟著走進去。
竹卷簾放下后,這一處大宅子的表面,又一次似是無人居住般,恢復了白日里的寂靜。
走進屋子里,彼岸這才發現,屋內的光亮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昏暗,地板是架高的,地上鋪著干干凈凈的疊席,外頭的陽光透過那竹卷簾間的長條縫隙,灑進這整潔的屋內,灑在這不染一塵的疊席之上,泛著隱隱好看的光芒。
屋內雖然寬敞,但擺設卻是十分簡潔明了,正中央放著一個方型的木質盒子,四周是鏤空的精致雕花,上方則是沒有任何裝飾的深紅色木板,木板之上只放著一個小小的香爐,淡淡的煙霧伴隨著隱隱香氣正從那小香爐中緩緩飄散而出,愈發顯得屋子幽玄但又明亮。
屋子的側面有簡單的木架嵌在僅有的右側的一堵墻內,設為凹閣,空白的墻上掛著些字畫,木架上沒有什么書冊,只是擺放著一些竹簡,靠近地面的一排則是做成了一層矮柜,金色的簡單小花雕刻在那深色的木柜之上,顯得格外的華而不奢。
除此之外,這屋子里便沒有什么大的物件了。
完全感受不到會有人生活在這里的氣息呀......
彼岸一邊打量著屋子內的擺設,一邊思索著。
而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木質地板的“吱嘎”聲響起,彼岸下意識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回過頭朝著聲音響起的方向看去。
聲音是他們進來的另一側,那鋪設為地板狀的道路的走廊上傳來的,似是一個人的腳步聲。
但那人還沒有出現,對方的聲音反倒是先響了起來。
“尊主遠道而來,怎么也不提前說一聲,好讓蓮兒早做準備呀。”
溫文爾雅的聲音帶著點甜膩的味道,話音落下的同時,一個身著藕白色長裙的女子便從那走廊之下,來到了屋前,黑而密的長發簡單地挽起,插著一支木制花簪,潔白的臉頰上是一雙靈動的雙眼,笑盈盈的模樣宛如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
但那笑盈盈的臉蛋,卻是在看到站在白吟塵身旁的彼岸的一瞬間,微微一僵。
不過,也是轉瞬即逝。
彼岸就這么看著對方,笑盈盈地走到了自己的跟前,就像是見到了許久不見的姐妹一般,友好但又不過分熱情地沖著自己莞爾一笑,“原來還有外人在呀,真是失禮了,小女子睡蓮,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彼岸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位嬌艷欲滴的睡蓮姑娘,只是淡淡地吐出兩個字,“彼岸。”